第29章 第29章
临近傍晚，西陲的斜阳将白沙市的每个街道都烘烤得恰到好处。
萧久和林尽欢相携一同出现在中觉酒店的门口。
刚进门厅，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轻踩着黑色高跟鞋大踏步就朝这边走来，一身干练的西装，盘发裸妆，眼里有光。
小久心想，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美人走到两人跟前，低头看了萧久一眼，之后她双手交叠，猝不及防地深深弯腰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萧久满脸讶异，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出中觉酒店，她并不是认识这个人啊！如此大礼真是让她倍感惶恐！
美女鞠完躬后起来笑盈盈地看着她，萧久也尴尬地成一定角度地弯了弯腰。
林尽欢满眼带笑：“这是林玲，林森的胞妹，这是他们日式的欢迎礼！她和你开玩笑呢”
女人见状笑笑：“久小姐，欢迎光临！我是中觉大堂经理。”
“谢谢。”萧久礼貌回应。
林玲回笑，偏头收起神色，对着林尽欢道：“尽欢哥，还是吩咐厨房按照之前的安排来？”
“嗯，今天过来的人你知道，注意一下！”林尽欢交代道。
“好”女人微微点头，神色冷静地离开了。
萧久盯着女人离开时干脆利落的脚步，若有所思。
林尽欢暗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领着萧久，一高一矮，进入电梯，两人一不小心对视了一眼，只一下，眼神便焦灼住了。
林尽欢似笑非笑，似乎早就在等着小丫头看他，问他！
萧久见状朝着电梯外女人离开的方向歪了歪头，左眼睛半眯，右眉上挑得意味深长。眼波流转，眼皮微动，本想借机抛个媚眼，恶搞一下林尽欢，奈何眼法太生，竟然不小心翻成了白眼。
她有些尴尬地收起了表情，索性偏头靠在电梯里，双手交叉抱胸，故作轻松。
林尽欢憋着笑意，始终不敢笑出来！
萧久见状怒目盯着他一眼，上下牙故意夸张地做了一个咬合的动作，状若老虎，之后，赌气般地站直了身子。
电梯门开了，林尽欢终是没忍住，含笑的嘴角咧开到最大，最后也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哎，小久，慢点”
萧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彻底给林尽欢一个后脑勺。
出了电梯门，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入眼的全是鳞次有序的水晶灯，吊式水晶灯从天花板垂下来，倚仗一身通体晶莹的串串垂饰，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层层叠叠，垂饰大小体形不一，如若晶莹果实，装饰着宽阔的大厅，
灯影被故意调试出淡淡的蓝紫色，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让人莫名地的放松，也显现出这里华丽尊贵的气质。
萧久没系统地念过什么书，词穷，所以此刻她的脑中只冒出这么几个字：“很漂亮，很好。”
不过，这一切于她而言，太过华贵也太过耀眼，她有些不局促。她是暗夜里的狼，早就习惯了黑暗的地方。
一双细长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恰到好处地捂住了萧久的眼睛，她条件反射地反手抓住，手上用上了力。
林尽欢吃痛，但并没有放开，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对着站在电梯旁的服务生示意了一下。萧久拉开林尽欢的手，发现屋顶的水晶灯似乎全都就暗下来了。
坐进早就准备好的雅间后，林尽欢给面前的人倒了一杯茶才开口：“不打算评评我选的大堂经理？”
“眉眼靓丽脱俗，处事面面俱到，大方利落间不失平易近人，顾客自然是喜欢的。”
“看来你这个顾客倒是挺喜欢的。”林尽欢淡笑着点了点小丫头脸上的酒窝。
萧久不着痕迹地躲开，林尽欢心里叹息。
“这一点我承认，不过，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
“这人不卑不亢，扛得住诱惑，守得住初心。哥哥你找对了人。”
“何以见得，就凭这一眼？”林尽欢问。
“我得承认我的判断带着些女人的直觉。”
林尽欢在萧久拿起茶杯时，象征性地和她干杯“好，姑且相信你的直觉”。
萧久会意，夸张地做出了个回敬的动作。
林尽欢见状笑意中带着点坏，问道“你觉得哥哥会凭借直觉选一个人吗？还是女人？小久，实话和你说，若不是她心醉于此，我怎么会选她！”最后几个字，他故意说得格外暧昧。
萧久突然恶意凑近，眼睛直直地看进林尽欢的瞳孔，不经意望进了他的眼底。林尽欢毫无防备，不自觉后退了一下，那几秒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砰砰
他早已不是少年，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非常清楚刚刚小久突然凑近，勾起来的不是悸动，那是沉醉其中的焦灼和眷恋。这些东西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就知道。
如今，这么些年，有些东西原来早已经在他不知觉的岁月里蔓延得汹涌澎湃。
见哥哥难得的失态，萧久坏笑,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当然不会!”。
“不过，哥，你清醒一点，这个美女对你一丁点兴趣也没有！”说罢自顾地一笑，喝了一口水，还像老年人一样砸吧咂嘴。
林尽欢装作不满，犟声道：“何以见得？”
“一个女人若对一个男人感兴趣，不管什么见了他，这个女人看这个男人的眼神中一定会有探究之色。而且出于动物本能，她会排斥这个男人周围出现的所有雌性群体，包括妈妈或者妹妹，这也是姑嫂和婆媳关系难以应对的根源。而她从头到尾对你没有任何探究之色。而对我也没有排斥感。所以，嗯哼~”萧久挑眉，故意对着林尽欢又砸吧了一下嘴。
“原来我们家小姑娘这么懂男人和女人的事啊~”
林尽欢的阴阳怪调成功让萧久想起了什么。她赶忙硬塞了一个葡萄在林尽欢嘴里。
“真酸~~”
等林尽欢顺下去酸葡萄，他发现旁边的小丫头一直旁若无人地念念有词。
“嗯～林玲～，她应该曾经参过军。不对，应该是从小经历过严格的训练
“小久”
小丫头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仍然细碎念叨。
“她肯定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她的食指几乎和中指一样长，手背筋络张力鲜明，还有手腕，她的手腕比同等体格的女人有力粗壮，应该没错。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留下的痕迹”
“小久？”林尽欢惊讶地又叫了一声，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回应他，只在自顾地念叨。
“不过她是林森的胞妹，哥哥信任林森，那更应该很了解林玲，那应该没有问题”，萧久一直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会微微皱眉，一会舒展，一会儿又带着泛着笑意，仿佛此刻林尽欢根本不存在。
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眼底满是担忧和懊悔。
林尽欢这才清醒地意识到，小久有自语症，因为回来没几天他就发现了好多次她旁若无人自言自语的情况，之前每次他都是在远处看着，以为只有没人的时候小久才这样，没想到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学医多年，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心理案例——自语症患者多是缺乏社会交际的人群，由于长时期缺乏社会交往，从而造成心理创伤性孤独感。这种人多半都经历过极致的孤独，而且终身可能都无法治愈。
这些年她过得该是怎么样的孤独啊！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不该为了报仇放任她在外面的世界不管不顾。如果当时他已找到她，就接她回来，她就不用再受那么多罪！
他错了，真的错了！
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言细语小久，林尽欢忽然想起13年前总是在奔跑跳跃明媚了整个院子阳光少女，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疼得快裂开了，“对不起！小久，对不起”
他抬手动作缓慢地伸手到小久的发间，动作轻柔地揉动着她的头发，末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这就是小久啊，九窍玲珑心，聪明绝顶，就凭一眼她就能将林玲猜测个大概；重情重义，始终如一，就算是身处最绝望的时候，她也将他放在心间。自语症发作时，她都是在想着保护他，担心他。
在这辈子，他何德何能，能让老天在他记事起的年纪就将这样的人送到他的身边，点亮他尸腐般的人生！
或许林森不明白他为何从未怀疑小久，但他自己明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会放弃他，连他自己都会，但小久不会。不是他有多自信，是传回来的每张照片中，全都的是院子和他的痕迹，这么多年小久的心里，只有院子，只有他啊！
林尽欢的电话适时地响起，打断了林尽欢的胡思乱想，也打断了萧久的自言自语。
萧久回头看见，哥哥眉头紧皱，眼眶发红，平常一向温润淡漠的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后悔之色。
“哥，你怎么了？”萧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尽欢。
林尽欢默默放开手，躲开小久的视线接起电话，同时默不作声地将一杯水递给小久。
“上来吧，老地方见。”
林尽欢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做任何回避，萧久听得见听筒那边一声甜甜嗓音，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水杯。
从看到那幅画开始，她就在开始说服自己，她并没有不舒服，但那是骗人的，刚才听到从别人的嘴里叫出“哥哥”，而且对象是眼前的人时，她心底泛起让她难以忽略的不适感，这是她作为雌性动物心底深处对哥哥的占有欲，也彻底暴露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少女心事。
但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会一个人占有他，哥哥必须幸福，所以也知道她该做什么。
“哥，我想去个洗手间！”
“好，别乱跑，快点回来”林尽欢点头，眼眶底的深红还未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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