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如今却天人两隔

晟国史书记载：熙和二年，正月初六酉时，温煦帝的许皇后，生嫡长女、大公主欢意于凤仪宫，帝喜之，当即封为至纯公主。

        不管是晟国还是沧国，自降生于世便有封号的公主，徐欢意还是独一份儿的。

        至纯公主欢意，生来伶俐，机敏乖巧，资质敏慧，性情和顺，讨人喜欢。又是第一个女儿，徐绍宸甚宠爱之。

        为表达自身的极致欣喜，在至纯公主出生后，徐绍宸为其作了几十首诗。

        许重熙曾抱着欢意，对诗兴大发的徐绍宸说道：“臣妾本以为，陛下只会作些豪放的诗呢。”

        徐绍宸往日确实不善作此尽显帝王柔情的诗句，如今有了女儿，竟也自然而然的作上了。

        “朕的女儿，自然要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待到欢意及笄，朕要为她作满千首诗来。”

        徐绍宸对欢意的宠溺，远超许重熙的预想。

        事实上，徐绍宸不仅作诗纪念至纯公主的诞生，还在奏折朱批中让徐绍复与自己同喜。

        “昌州民情宁谧，朕甚为欣慰之。皇后已生皇女欢意，一切顺适吉祥，卿其同此喜也。”

        而同年三月二十七，大皇子生辰之日，得禧被正式立为储君。随后太子迁入东宫，徐绍宸派东宫三师悉心教导。

        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为名正言顺的太子生母，许氏的中宫皇后之位，从此无可撼动，不得众朝臣质疑。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在呵护下的至纯公主，幼殇。熙和四年九月初八，至纯公主欢意因染上天花，高烧不断，不满三岁便夭折。

        徐绍宸忍着无比的哀痛，特颁谕旨：“至纯公主欢意，毓粹中宫，性成夙慧，歧嶷表异。皇太后因其出自正嫡、聪颖异常，钟爱最笃。朕亦因其为吾第一女，而特宠之。今不意以出痘薨逝，深为轸悼。”

        违例提高丧仪规格，必然遭致物议。但徐绍宸还是不顾大臣的反对和礼制的束缚，在自己正在修建皇陵旁边，要为公主修建一座陵墓，而后再外植松桧树五百余株。

        至纯公主生前穿过的衣物，用过的器皿，皆放入陵墓中。而陪葬的陶俑和其他随葬品，更是一应俱全。

        平常皇家早夭子，用的小式朱红色棺木盛殓。至纯公主的棺木，越制用了金棺。外髹朱漆，再施绘云龙等图案，棺内用妆龙缎、闪缎等面料的被褥，织金梵文字陀罗尼经被。

        所用抬棺杠夫为百人，亦是逾越了祖制。均穿绿缎绣狮团花衣，头戴插有红翎的帽子。

        文武官员及百姓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丧葬种种，皆足矣彰显徐绍宸对这个女儿的厚爱。即便，公主还未满三岁。

        至纯公主早夭之初，宫中所有人都要穿孝服。下葬以后，百日内仍然每日朝夕二祭。过了百日，一年大祭四次。园寝规模堪比皇子陵，远超过了一个公主应有的规格。

        可又有一奇怪之处，如此备受宠爱的至纯公主，竟没有谥号。

        据说，是皇帝接受不了爱女离世的事实，不肯给予谥号。这样，大公主永远都是至纯公主。

        礼部尚书曾言：至纯公主之丧仪隆重，可比肩皇室亲王。

        彼时，许重熙已有数月身孕，不顾徐绍宸劝阻，位至至纯公主灵前，赐祭辞灵七日。

        悲伤过度，许重熙在灵前晕厥过三次。致使胎气不稳，腹中子已有小产之势。太医恐皇嗣不保，多次奏请皇帝加以制止。

        徐绍宸无奈，只得禁了许重熙的足。又怕许重熙情绪更加激动，便准许三日去灵前瞧一次，一次不可超过两个时辰。

        而丧失爱女的悲痛，也让徐绍宸久久寝食难安，身形极具消瘦。

        每每面对许重熙，又要强装出一副放下来的样子，宽慰着还怀有身子的许重熙，莫要过悲。

        “陛下，您乃九五至尊，一朝之君王。如今悲痛到不能附加，又神情憔悴不已，臣为舅父，亦是深有所感，同为哀伤。可现今陛下这般，于国于民，都不妥当啊。”

        在朝为官四年，二十岁的许行至，远不似从前那般，莽撞和意气用事。

        面对许行至的劝谏，徐绍宸轻叹了一声，忧愁的说道：“道理朕都懂，只是朕子嗣微薄，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这么一个公主，得了个儿女双全，如今却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朕，如何不难过啊。”

        徐绍宸今年二十有八，  而先帝在这个年纪，皇子公主已经有了十几人。

        子嗣本就微薄，如今还失去了一个。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恕臣直言，太子如今也才六岁，难道陛下要国之重任，现在就交付到太子身上吗？”

        许行至这话有些逾矩，徐绍宸听后却也并未责备于他，但还是黯然神伤。

        “更何况，皇后如今已有身孕，过不了几月便要临盆。与其沉浸在现下的悲痛，不如多想想以后。”

        “许史官成长了不少，果然不负你阿姐的期望，愈发的稳重了。”

        “臣也只是实话实说，陛下若是能听之信之，自然再好不过。”

        徐绍宸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而后起身立于窗前。良久，才又开口道：“去看看你阿姐吧，她这几日常常梦魇。太医说心气郁结，胎气不稳，朕很是担心，也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臣遵旨。”

        受至纯公主早亡的打击所致，皇太后一病不起，在至纯公主夭折丧期满四十九天后，也终是撒手人寰。

        明成帝之皇后冯氏，钟祥勋族，恭淑性成，纯孝性成，柔嘉素著，而治事精详，轻重得体。自妃嫔以至宫人，无不奉法感恩，心悦诚服。熙和四年十月二十七午时，薨逝，谥号静娴皇太后，葬于至纯公主陵墓后方。

        皇家两月之中，两次丧事。不嫁娶，不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太后和公主故世而服丧，直至新年。

        按照皇太后临终口谕，不入先帝皇陵，不大操大办，修一陵墓，于至纯公主陵墓后便可。

        徐绍宸均一一照办，丧事办的也相对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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