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小雪豹被送往的半空，其实是一座临时构架起来的迷宫。
也确实是用来测试小雪豹资质的。
有没有修道的资质，又是哪种程度的资质，能否灵活应用这份资质，只这一座迷宫，便足以了解个七七八八。
加之构架起来没什么技术壁垒，着实称得上是实惠好用，甚至有不少小宗门都在效仿。
咳，扯远了。
迷宫之所以是迷宫，自然是设置了许许多多的阻碍与关卡。
小雪豹看不见，但廊檐下站着的三人，皆是得见迷宫中密密麻麻的死胡同与各式各样的障碍物。
对于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雪豹来说，不免有些大动干戈。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陶远特制，专为了小雪豹一豹设计，保证不难死豹不罢休。
属实是抱有过大的期待了。
好在小雪豹并不知情，不然非得再多给陶远两爪子不可。
而此刻，终于结束了与喜鹊交谈的小雪豹，正挤在一处死胡同里。
大爪子奋力挣扎，头顶的绒毛都被挤扁了，却还是执拗的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正对着容楚的方向。
要知道，小雪豹最初找到的突破口可以说是背对着廊檐的，刚把身子全部扎进迷宫里，就毫不犹豫转了向。
迷宫并不是靠试错与蛮力就可以找到出口的，更不要说像这样执着于一条直线。
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布设如此简单的路线吧。
陶远神色有些复杂，心直口快又惹人嫌不自知的小长老，竟第一次觉得不管自己说些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乖乖崽对宝贝师侄的感情，他体会到了。
太过执拗了。
不大好。
指尖微动，默默加固了小雪豹面前的遮挡，又在一旁留出较为明显的出口，试图引|诱小雪豹换一条路。
小雪豹丝毫没有察觉，仍在奋力跟眼前的空气墙抗争，粉红爪垫和小脑袋瓜一起紧紧贴在无形的墙壁，直在压扁的脑壳边印出两朵漂亮梅花。
然而，冷冷的视线缓缓移来。
“师叔。”
陶远溜走了视线，梗着脖子冲容楚挥挥手，“哎呀，总得有点障碍嘛，侄儿别说话，认真看。”
有点？
容楚微眯了眯眼，到底没说话。
大抵是站得久了些，容楚面色又白几分，就连唇色都淡了许多，瘦削的身影明明是站在两人之间，竟好似隔开了千里万里的距离，愈显纤细脆弱。
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
但他一声不吭，强撑在小雪豹的行进方向之上，一如标杆。
姜罗没来由觉得哪里不对劲，侧首一看，脸色刷就变了，急道：“仙尊您……”
容楚凤眸微垂，拢起许多逼人的寒意，他并未回头，声音却已经要轻得听不见了，“无碍。”
这哪是无碍的样子，姜罗脸都跟着白了，慌忙看向陶远。
陶远飞速回头扫了一眼，又飞速溜走视线，“小罗，去拿张凳子过来。”
姜罗不由得扭头看向屋内，厅房的正中，摆放着仙尊的一桌一椅。
要进去吗？
可是……
微弱的咳声漏出嗓间，容楚再次出声，已是不闻病弱，他说：“不必。”
又看向陶远，“师叔也是，莫再难为他。”
陶远：“……”
陶远一下子就把刚刚泛起的心疼扔去一边，行动力非凡，“行，我去。”
可就在陶远转身的空档，迷宫之中的小雪豹，忽就向前移动了位置。
啵的一声。
三人视线一齐扭转，刷地落在小雪豹身上，只见执着良久的小雪豹，当真又一次开辟了他的直线道路。
只不过……
卡住了。
是真的卡住了，物理意义的那种。
顺利通过的只有圆乎乎的小脑袋，以及一直追随在小脑袋旁的两只梅花爪爪。
而小雪豹的肚皮往后，皆是卡在了墙里。
茫然被卡的小雪豹愣在原地，看看身后又看看身前，咬紧一口小奶牙就是莽。
要不是小家伙本身就没多大力气，不然非得把毛都薅下来。
翻腾乱蹬的爪爪们一边挠地一边挠墙，大尾巴都恨不得出几分力把小雪豹推过去。
但结果也显而易见，纹丝不动。
小雪豹不仅是卡住了，还卡死了。
容楚：“……”
陶远：“……”
姜罗：“……”
两双眼睛又是齐齐看向陶远，陶远也懵了，已是朝向屋内的身体刷地扭过来，没忍住皱眉道：“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确实不是他干的。
单论灵力，在场两人皆是在他之上，就算姜罗不懂这些看不出来，也还有个容楚，这种程度的小动作是没法逃得过的。
所以两人看过来，也并不是问责。
而是……求情？
“师叔，他会受伤的。”
陶远一梗，就要开口说话，哪知姜罗也在这时出声，插嘴道：“长老，它才那么小。”
这话说得，好像他不放人、额，不放豹就是坏人一样。
陶远：“哪能说停就停。”
甚至丝毫不提稍稍放松先把豹放出来的事。
很好，这个坏人他做定了。
啵。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三人的余光里，小雪豹猛地挣出了困境。
可还来不及让人高兴，小雪豹又脚底一滑失了势，呼啦啦向下滚去，直滚成了一团。
说来，迷宫的坡度有这么陡吗？
怎么能一路顺通呢？
陶远盯着那团银灰色的毛茸茸愣了愣，突然道：“侄儿你不能这样。”
容楚：“……”
容楚默默收回险些就要脱手的灵力，神色如常，只道：“我并未出手。”
陶远狐疑扫了眼容楚收回袖口的手指，转目又看向姜罗，姜罗也是飞速摇了摇头，晃得满头卷发乱动，“我也不会改啊。”
三人一齐僵住。
如果他们都没有动作，那也就是说，是小雪豹自己干的？
三道视线一齐扭回，只见就势滚了大半距离的小雪豹，又一次堵在了一处死胡同。
晕头转向的小雪豹团成一团，正以圆滚滚的后背面向他们。
头朝下的那种。
——
迷宫会彻底隔绝外界的声音，所以陆轻霜拱着脑袋拱了一路，一点儿没听到外面的三人在说些什么。
或者说，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在说话。
小雪豹太过专注了。
只是专注得有点脑壳疼。
好吧，现在又有点晕了。
陆轻霜睁开眼，晕乎乎的视线里，是自己长长的大尾巴。
斑点还没有长开，缀在银灰色的绒毛上，像是一块块手工巧克力，没那么规整倒也勉强算个圆。
嘶溜，再说该饿了。
不过，尾巴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陆轻霜伸出大爪子扒拉扒拉，见着大尾巴怎么也扒拉不走，这才恍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大对。
他怎么、倒过来了！
后爪忽地一抽，砸到顶上的空气墙又反弹回来，活像是小雪豹陡然突出重围的反射弧。
陆轻霜顿了一下，重新把爪爪抵到墙上，一点点伸直把自己推远。
等到顺利离开挤攘的狭小角落，小雪豹扑腾扑腾，终于把自己翻了个面翻了回来。
涌上脑袋的血忽然就下去了，陆轻霜猛觉头脑格外清晰。
好、好像变窄了。
显然并不是他的错觉。
圆滚滚的身子费力调转，绒毛蹭着墙壁都要被拖着滞后许多，几乎又要在通道里被卡住一次。
好在并没有发生，小雪豹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重新朝向了容楚。
一下子近了好多！
虽然还是看不清神情，但廊檐下三人的服饰细节却在色块中拥有了更多的体现。
中间是全然素色的美人仙尊，左边是链条与金属的怪物坏蛋师叔，右边是练功服黑不溜秋的帮凶小罗。
个性鲜明。
原还在心里惦念着的挠人在如此视觉冲击下，竟忽就插上翅膀飞走了。
饶是如此，湛蓝的眼睛里也只有那一袭素色，陆轻霜激动不已，又是开足马力向前冲。
仙尊就在那里，看着他、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但迷宫之外的三人，却无法像小雪豹一样快乐。
小雪豹状况来得突然，调取了迷宫的信息才发现，小雪豹并未表现出突破如此关卡应有的资质。
初时还能算是运气好的误打误撞，那刚刚卡住之后的一摔又该怎么解释？
迷宫在给小雪豹让路？
不可能，绝无可能。
就算把容楚扔上去，迷宫都不会发生这种程度的改变。
这可是以稳定高效无法破解著称的迷宫啊！
所以才可以任由他宗效仿的迷宫啊。
这已经算是异常情况。
陶远已由初时的兴奋转变为茫然，带着姜罗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不解目光，茫然望向始终平静的容楚，“侄儿，快告诉我是因为那只喜鹊。”
容楚却摇了摇头，“喜鹊只是凡兽。”
陶远抓着头发就要继续，姜罗却抢了他的话头，先一步问向容楚道：“可是仙尊，它又是怎么能跟喜鹊交谈的呢？”
陶远被抢了话，正是不满的时候，插着空隙反驳道：“谁说一定是交谈了，说不定只是鸡同鸭讲。”
姜罗狐疑挑了挑眉。
而真正的知情人，垂眸掩住了神情。
本不应如此的。
原先在容楚的计划里，只是小雪豹迫切渴求能够听懂的人言而已。
是他一不留神做过了头，所以才会对小雪豹产生这样的副作用。
或许，他应该收回才是。
“喵嗷！”
圆滚滚的阴影陡然遮盖面前的光线，容楚一惊，急忙抬头。
却见小雪豹已在三人的视线之外挠穿了迷宫的墙壁，张开爪爪向他飞扑而来。
在思绪重新开始流转之前，容楚伸出了双臂。
将小雪豹接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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