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离家
“我们离婚吧。”
乔佳曼很平静，声音哭哑了也尽量说得清晰。
说时，她直视他的眼睛，往常荡漾着温柔和笑意的眼眸在此刻变成了一潭死水。
楚凌林愣住了。
他想象过乔佳曼的反应。可能哭泣不止，可能气急怒骂……可是，他没料到会见到一个心死成灰，只剩下身体在动的躯壳。
他震惊，却也觉得乔佳曼现在太不对劲，说话当不了真。
“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凌林道歉着，走上前，想把乔佳曼抱在怀里。
乔佳曼躲开了，眸中终于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楚凌林一瞧，发现自己方才的慌乱和痛苦只是一个起点。
因为乔佳曼看他的眼神，从冷漠变成了厌恶。
乔佳曼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走远几步，拉出了安全距离才重申了一遍，“你没听错，我是认真的。等葬礼办好了，我们就办离婚手续。”
“就因为我来晚了？我没法控制工作……”楚凌林不能理解。
乔佳曼打断他的话，“你真的在工作吗？”
楚凌林有些明白了，“你看到了新闻？那是误会，我和纪艺菡见面是因为唐烁海。”
他自身难保，无法再考虑唐烁海妈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心情，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乔佳曼听完了，依旧面无表情。
楚凌林试着再向前一部，“真的，都是误会。”
乔佳曼冷哼，“你一星期回家一次，回家也去书房待着，在我生病的时候只会让阿姨和秘书帮忙照顾，生怕耽误工作，陪我出去总是不耐烦，看到我给你做的饭，只想着倒掉……这些都是误会？”
楚凌林皱皱眉头。
他不喜欢被翻旧账，而且这些都是小事。
他们在一起八年，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把小矛盾上升到离婚的层面，没必要吧。
他想是这么想，对上乔佳曼又忍下了。
乔佳曼刚刚失去了父亲，情绪不对，做出一些不冷静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楚凌林定定神，选择无条件道歉，“是，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
乔佳曼毫不犹豫，“我不接受，离婚。”
“你情绪不对，不适合做决定。我们先办好你爸爸的后事……”
“不用你管，我自己能办。”
乔佳曼断然回绝，转身就走了。
楚凌林跟上去，“你已经联系了殡仪馆？医院的相关手续办了吗？“
他觉得乔佳曼现在一点也不冷静，没把离婚宣言当真。被骂被打都无所谓，先把岳父的后事给办了，回头再慢慢哄乔佳曼。
纪艺菡的事说到底是个误会，叫上唐烁海，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至于乔佳曼列举的罪状……他可以改，改到乔佳曼满意的程度。岳父去世是大事，他会请假，有时间去满足乔佳曼提出的要求。要求无理，他也认了。
乔佳曼没有回答他，走自己的路。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跟乔家的管家周姨会合了。
周姨在乔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是看着乔佳曼长大的前辈，这些年因为身体的缘故变成半退休状态，经常请假，乔家夫妇考虑到自己不常在家也没有再找新的管家。
周姨挺愧疚的，“都怪我，我不该请假回家。要是我在家，就能及时发现先生不对劲了。”
乔佳曼握住周姨的手，“这是意外，不要责怪自己。”
“可是……”
“要错也是我的错。我一直没有关心他，昨天就该打电话的。”
楚凌林听到这儿，拍了拍乔佳曼的肩膀。
乔佳曼抖了一下，回过头，又露出了那种被冒犯的厌恶表情。
楚凌林被看得一噎，没能说出准备好的安慰话。
乔佳曼也没理会他，和周姨一块料理乔鸿洋的后事。
医院的手续办好了，殡仪馆的车也在规定的时间过来接尸。
过程中，周姨关切问了几句，乔佳曼一一答了。
“妈妈是今天的飞机，下午到。”
“叔叔听到消息了，从c城过来只有一个小时，等会儿在殡仪馆碰面。姑姑在f市，比较远，可能要晚上才能到了……”
“昨晚不好联系。爷爷奶奶去世后，他们和爸爸就疏远了。”
“我还没联系爸爸的朋友，但有人听到消息了。也有记者打电话问情况，我不知道怎么答。”
“别的事放一边，先让爸爸入土为安吧。”
乔佳曼轻声说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可是，平静之下有一丝怎么也掩不住的悲伤，从微微嘶哑的声音里暴露了出来。
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等待，听医生说出最坏的结果。
多痛苦啊。
楚凌林一开始觉得乔佳曼说“离婚”是冲动，是情绪失控，听了乔佳曼说昨晚的事忽而觉得是必然——这件事彻底摧毁了乔佳曼对他的信心。
乔佳曼忽而变得独立起来了。
她没有哭，再想落泪也吸吸鼻子忍住，办完手头的事再说。
她接到叔叔和姑姑的电话，会安排接机和酒店，交代现在的情况。
岳母赶来了，神色恍惚完全拿不定主意。她一手扶着，一手拿了文件，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将事情一一办好，自己红着眼睛也努力去安慰妈妈。
她没有向他求助，甚至没有一个探看的眼神。
楚凌林总提出要帮忙，总被拒绝。
周姨发现不对劲，碍于外人的身份没说话。
岳母罗凤华也觉得蹊跷，提议，“曼曼，你太累了，回家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我没事，不累。”
“怎么不累？黑眼圈都出来了。”
罗凤华说着，给楚凌林使眼色。
楚凌林觉得自己会被拒绝，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强撑不好。”
乔佳曼瞥他一眼，眸中尽是嫌恶。
但是，她点了头，“嗯。走吧。”
乔佳曼和楚凌林回了家。
车上，她缩在左边坐着，往中间放了一个大包。如果楚凌林想靠近，她会在他有动作的时候先说一句，“别过来，不然我下车。”
楚凌林也就放弃了。
回到家，乔佳曼先一步下车，大步走到前面。
楚凌林跟了上去。
他比乔佳曼高十几公分，跟的不吃力，就是觉得不舒服——他要是走得近一点，乔佳曼会抄手斜睨，做出防备警惕的姿态，好像他是忽然出现的恶徒一样。
楚凌林救过乔佳曼一次，确定这是她对待坏人的态度。
他在她眼里已经是坏人了。
楚凌林叹气，放缓脚步，免得乔佳曼着急加速把自己绊着了。他也没有亦步亦趋跟上楼，趁着乔佳曼洗漱换衣的功夫，去厨房准备点吃的。
李阿姨在厨房候着，“饭菜都是保温的。汤还是热乎乎的好喝，我再熬一下。”
“我来吧。”
楚凌林不会做饭，但是可以帮着装一装饭菜，端托盘上楼。
乔佳曼却很快就下来了。
脚步声，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咕噜噜转动的滚轮声……
楚凌林听到动静，一下子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放下手里的托盘，快步走去，险险在玄关处截住了拖着行李箱要走的乔佳曼，“你去哪？”
“我们要离婚了，保持距离。”乔佳曼甩开他的手。
楚凌林怕伤了乔佳曼，本就是虚虚抓着胳膊。他被突然这么一甩，自然是攥不住的，甚至因为幅度太大感到了一点轻微的扯疼感。
乔佳曼甩开后，还拍了拍他碰过的地方。
像是在拍掉脏东西。
楚凌林还注意到，乔佳曼的手指上没了婚戒。
楚凌林不想让乔佳曼离开，考虑到岳父去世的影响才忍了强留的念头，耐着性子商量，“回去陪陪你妈也好。先吃饭，我等下送你过去？”
“不必，办离婚的时候再见面吧。”
乔佳曼说完，拉好行李箱继续往外走。
楚凌林追上，“没有车，你怎么……”
他没能说完。
因为乔佳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停在院子门口。
楚凌林只能过去，“我帮你。”
他拿起行李箱，发现这个玩意儿看起来老大一个，实际上轻飘飘没多少重量。
乔佳曼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说，“我只收拾了自己买的衣服，没动你的东西。”
已经开始分你的我的了？
楚凌林憋着一口气，努力现出温柔的表情，“你需要什么就说，我给你送过去。”
“我要离婚协议书。”
“……”
楚凌林绷不住表情了。
乔佳曼倒是轻松愉悦，说完想说的就坐上车。
车子启动，一脚油门就把距离拉开了。
出租车是老款，声儿大，尾气还重。
楚凌林被喷了一脸灰，气得爆粗
“靠。”
乔佳曼的叔叔和姑姑赶到了，一起准备葬礼。
乔佳曼也就是逢年过节会见到这两个前辈，不熟，见面就冷场。
不过，他们说话时聊到爸爸，他们说自己印象里的哥哥，她说自己记忆中的爸爸，便感觉到血脉相连的微妙温暖，不再尴尬了。
叔叔和姑姑帮了很大的忙，却也不能事事代劳。
比如邀请人来参加葬礼。
乔佳曼做确认邀请名单的工作，看到楚凌林的爸爸和妈妈，立刻表示，“没必要叫他们。”
妈妈以为是亲家关系不好的原因，劝说：“请一下吧，他们毕竟是凌林的父母。”
“真的不用。”
“凌林会觉得不舒服吧？”
乔佳曼冷笑，“会，因为我也不想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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