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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咒怨幻噩(十)


话刚落,桑筠看到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浮现在眼前。

        她有些哭笑不得,江浮舟不是挺爱笑的吗?

        就在片刻的功夫,不知何时脚步声已经在停在两人的背后。

        桑筠回首对上那张貌美的脸蛋,敛住笑问:“夫人有何贵干?”

        沈揽月瞥向浮舟,“我不是来寻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女人身上裹着浓重的酒味儿,桑筠眉色微沉,言语讥讽道:“夫人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如今他归我管,现在夜深了,他该回去睡觉了。”

        “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别忘你现在你可是受制于我。”

        幂篱下的目光瞪向桑筠,沈揽月的语气不在似以往温婉柔和。

        桑筠思忖着要不要先解决沈揽月,然后带着颜娘与江浮舟逃出去,反正蛊毒发作也要近一个月后,届时说不定幻噩已解开。

        想着桑筠已经撸起了袖子,看是这女人的先被打死,还是她先被疼死。

        浮舟无意瞥到沈揽月袖口下的银铃,摁住桑筠蠢蠢欲动的手,在她耳畔悄然低语,“她其实是我的娘亲。”

        蓦地想到什么,桑筠放下手,笑拍他的肩头,“好呀,你随她去吧,照顾好自己。”她倒要看看沈揽月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闻言小浮舟眸色有些失落,不过他表现得十分平静。

        浮舟紧跟在沈揽月身后,直至他走到在廊庑的拐角处,树上一抹黑影窜出,浑身上下被黑衣罩得严严实实,脸亦被面巾罩着,只留下一双狭长而有神的眸子。

        桑筠抱着臂扫过他,看身形似昨日她打晕那人。

        男人站在桑筠身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桑筠心虚地瞅了他一眼,拔腿开溜。

        浮舟偷偷回望,蓝色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心中莫名划过落寞和阴鸷。

        居然走得这么洒脱,不是说好要保护他的吗?

        她很特别,要不然就让她浇灌后院中唯一的一株魏紫罢了。

        解决好狭眼儿兄与其他几个无脸兄,扒下一个兄弟的黑衣,匆匆换上后桑筠偷偷潜入沈揽月所住的月水阁。

        桑筠阖眼静听,空气中浮现着杂乱的摩挲声,这处楼阁至少埋伏了五十以上的黑衣暗卫,她敛息鱼目混珠溜了进去,跃上沈揽月所居楼阁的屋顶。

        “兄弟,咱主子这成日竟干这些事?”桑筠沉了沉嗓子,试探性问道身侧抱剑的无脸兄。

        无脸兄唏嘘一口气,附在她耳畔低语,“谁知道呢,不过小公子还真可怜。”

        说着桑筠叹息连连,继续套话,“不过说来咱们主子真绝情,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谁说不是呢?给我们下血蛊也就算了,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过,一个六岁稚子哪里隔三岔五受得了这样的痛楚。”

        隔三岔五?

        桑筠心头拧痛,原来沈揽月用蛊铃威胁的不仅仅有自己还有倒霉小徒弟。

        愣神之际,屋子里传来动静,桑筠拉了拉无脸兄的衣角,故作饶有兴味道:“你说今夜主子又要玩什么花样,兄弟要不咱偷偷看看?”

        面罩下眸子顿时精光泛滥,无脸兄犹豫片刻后点头附和。

        桑筠不动声色地揭开一片青瓦,两人兴致盎然将头埋了过去。

        沈揽月揭开了幂篱,因醉酒的缘故她的双颊裹着薄红,她阖眼慵懒侧撑着头,青丝垂在肩侧,那副容颜当真是倾国倾城。

        良久她撑眼,缓缓朝小浮舟招手,神色迷离温和轻唤道:“槐安过来,到母妃这里来!”

        小浮舟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角,死死地垂着脑袋。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次!”沈揽月的语气已然不耐。

        袖中的小拳头紧了紧,小浮舟缓步靠进,被沈揽月狠狠一把扯过,禁锢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沈揽月有些疯怔地笑着,猩红的眸子中满含泪花,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皇上你好狠的心,臣妾对你一心一意,你却害了臣妾的全族。”

        她捧着浮舟那张与皇帝有三分相似的脸,满含期待问:“皇上,你究竟爱不爱臣妾?”

        小浮舟垂首默不作语,他早已习以为常。

        见他这副样子,沈揽月气愤地摇晃他,尖利的指甲陷入那白皙的脸颊,划出狰狞的血痕。

        小浮舟一声未吭。

        “快说,快说,说爱我啊!”

        小浮舟抬眸对上她满含期待的目光,淡淡开口:“我不是他。”

        指骨咔嚓作响,桑筠的手几乎捏碎了手中的青瓦,暗骂沈揽月变态,看来徒弟的怨念便在她身上吧!

        闻言沈揽月笑得更加疯狂,瘦削的肩头忍不住战栗,“对,我忘了,你不是他,总有一日我要让他后悔,我要夺走他的一切,夺走他的皇位,让他甘愿匍匐在我的脚下烂成泥。”

        良久她止住笑,神色肃穆抚上小浮舟的脸,幽声含笑道:“槐安,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娘为你感到骄傲。”

        她知道他手上染了不少血,也知道荒院里的那颗葳蕤的玉兰。

        浮舟双目无神,讷讷问道:“真的吗?”

        沈揽月认真点头,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槐安是大男子汉,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们,如今他倒逍遥快活,活留我们母子在此受罪,你愿意为娘报仇了,替我杀了他们如何?”

        小浮舟默不作语,尖利的指甲又掐入他的肩头,沈揽月又威胁道:“若是你说愿意,今日我就不会用鞭子抽你也不会催动血蛊了。”

        说着沈揽月已经拿出那枚蛊铃,半眯着眼笑放在小浮舟的眼前,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身子蓦地一僵,她的唇角的笑意更甚。

        小浮舟瑟缩退了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愿意。”

        沈揽月揉了揉他的头发,夸赞道:“我们槐安真乖。”

        霎时想到什么,她温声道:“有一个叔叔说,只要今夜送上槐安的首级,他就会全心全意地辅佐娘登上那个位置,然后娘就可以为我们报仇雪恨了,届时为娘定会追封你为太子,可好?”

        沈揽月扶着小浮舟的肩越说越激动,最后神色归于平静,神色贪眷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有捆住洛青凡的筹码。

        见她微妙的动作,小浮舟顿时明白了,他神色微沉痛苦地捂住心口,那股怨念块压制不住了。

        他抹去额角的冷汗,那双漆黑的眸子也越发妖冶,幽声问:“所以母妃想杀了我?”

        “对,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槐安是愿意的,不是吗?”

        说完这句温柔到骨子的话,淬毒的匕首已经冰冷斜架在白皙柔弱的脖颈上。

        几乎是同时银戒上的暗针也悄无声息搭在沈揽月的后颈。

        沈揽月唇角斜勒,落刀之际,匕首哐当一声一柄刀刃袭来将匕首击飞,匕首硬生生刺穿她身后的梁柱。

        沈揽月旋身一闪,往后几个趔趄才稳住脚步。

        桑筠提着剑将小浮舟护在身后,偏头道:“小舟舟意不意外?!”桑筠算看透了,小舟舟怨念由沈揽月而生,渐渐堆积于心底,直至挥之不散,她要改变结局。

        小浮舟本染上血色的眸子顿时有些怔愣,怔愣地凝着水蓝色的裙摆,心中有种叫信任的东西悄然而生。

        “是你,竟然是你!不知好歹的东西,今日就留下这条命!”

        沈揽月目露凶色全然失去了那副温和之态,吹响了项间的玉哨,片刻几十名黑衣人举着冰冷的刀刃,将两人团团围困。

        “把他们杀了,不必手下留情!”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桑筠将小浮舟背在身上,眸色凌然举剑,黑衣人们举刀簇拥而上,剑鸣铮铮,在激烈的刀剑的碰撞声中,迅疾她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小浮舟逃出月水阁。

        月色微凉,沈揽月站在栏杆上,俯向院中逃窜的身影,她缓缓从袖中拿出两枚蛊铃,纤长的手指开始缓缓晃动。

        阵阵蛊铃声宛若魔音入耳,桑筠疼得冷汗涔涔,脚下依旧生风不停。

        小浮舟住的那间屋子桑筠曾今也住过,那里有一条暗道通往京都西郊,只要逃离沈揽月,听不到蛊铃声,身体里的血蛊就不会受她控制。

        颈侧有粘腻顺着桑筠的脖颈蜿蜒而下,小脑袋蔫蔫垂在她的颈侧,是小浮舟身上的蛊发作了。

        小浮舟你可死不得,不然你师父我也跟着完了!

        桑筠忍痛,耸了耸肩,企图清醒身上的人,“浮舟,你还好吗?”

        弱柳阁十分占地广,道路亦是蜿蜒曲折,小浮舟所住的荒院在□□深处,玉水阁旁的桥是唯一的通路,走到这里桑筠便被盛平带人拦住去路,桥那头一群黑衣人架着箭弩,蓄势待发。

        盛平从黑衣人中摇着扇,仰天而笑,“姑娘,这是想逃到哪里去?”

        “你管不着?”

        桑筠将昏迷的小浮舟小心翼翼地靠放在假山后,脚尖点地,举剑一跃而上。

        她身法轻盈,翻转旋掠斩,躲过夜色中破风袭来的箭,剑尖直击盛平的面门。

        冰冷的剑刃在他的瞳孔中不断被放大,盛平惊慌拉过一个黑衣人挡在身前,那人被刺穿身体,抽剑时猩热的血渐污了青衣。

        盛平丢下手中的尸体迅疾退了几步,众黑衣暗卫拔下腰间的剑将他护在身后。

        “快快!杀了她!她身上已被下了血蛊,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

        耳畔的蛊铃声令浑身的血液躁动不安,万蚁似一口一口撕咬心脏,桑筠捂着心口,血从喉间喷涌涌出,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对付你们这些蝼蚁,足够了。”

        盛平那张清秀的脸气得扭曲,他招手示意黑衣暗卫。

        十几名暗卫簇拥而上,举剑将桑筠团团围住。

        桑筠与黑衣暗卫厮杀成一团,全然没注意到沈揽月已经寻到玉水台。

        沈揽月迎风站立在玉水台上,身后的黑衣暗卫恭谨呈上一把□□,她修长手指拿过,执起一枚箭轻轻搭上□□。

        身侧的黑衣暗卫说,“主上说了,只要夫人取了他的首级,往后你就是京都的皇。”

        沈揽月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对准假山那抹白色的身影,“知道了,他总是疑神疑鬼。”

        耳后铮鸣声响起,桑筠循声回望,箭矢破风朝假山袭去,走神之际执剑的手被刀划伤,剑刃应声从手心滑落。

        桑筠迅疾旋身,朝假山纵越而去,蹲身将昏迷的小浮舟护在怀中,箭矢已然逼近她的后心,她避无可避。

        利器入肉之声划破夜空,桑筠怔愣回头,女子心口氤氲着一片血色,血淋淋的箭矢横插在假山上,正滴着血,女子若一只折翅的蝶翩然倒下。

        桑筠放开小浮舟迅疾想接过颜娘,她手臂战栗不已,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你为何在此?”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颜娘看向那滚落满的杏花酥。

        下午回房后颜娘打开包袱,看到栗子糕还有杏脯,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立即托人去集市上买了尚清斋的杏花酥,想着晚间给桑筠送去,谁知刚路过玉水台便听闻桥头异动,她迅疾躲进假山,之后听到兵器碰撞声,更是吓得不敢出来。

        后来她探头偷偷看清那位昏迷的小浮舟,抬首往桥头那边看去,看见了正在厮战的桑筠。

        “阿筠谢谢你的栗子糕还有杏脯,我很喜欢”,颜娘颤抖地拿过袋子,气若游丝,“这是尚清斋的杏花酥很甜的,你尝尝。”

        原来是给她送杏花酥,原来是给她送杏花酥!

        桑筠颤抖地接过,撑起身子跪坐在她身侧,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为什么?我们分明只见过一次面,值得吗?”

        “从来没人夸过我好,也从来没人送过我东西,我对你一见如故,我没有撒谎的,今日第一次见你,便喜欢得要紧,这许是冥冥之中得缘分。”

        颜娘的气息越来越弱,桑筠抱着她嚎啕大哭,泪花一颗颗地往下坠,声嘶力竭吼道:“颜娘,我该怎么还你的恩情,来生我又该去哪里寻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终究成了颜娘一生逃不开地劫难。

        “别哭,我心甘情愿,不不用你还,只愿来生还能再见。”

        颜娘抬袖欲要去擦她的泪,还未触上桑筠的脸颊,那双无力的手便垂下。

        桑筠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坠,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

        这只是一场幻噩,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都是假的!她要安然走出幻噩,良久渐渐平息下来,桑筠轻轻放下颜娘,扯过假山上那枚箭矢掷向玉水台上的沈揽月。

        沈揽月没想到桑筠反应竟会如此迅疾,箭矢破风朝她面门袭来,黑衣暗卫下意识退开半步,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盛平脖颈被箭矢击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揽月,似要诉述什么,却已然来不及。

        他似乎想伸手想要抚摸女人的脸,沈揽月厌弃地后退一步。

        身体轰然倒下,盛平失落的阖上眼,眼前渐渐被一片黑暗覆盖。

        盛平本是皇城大皇子,为皇后的宫婢所生,他与没有封号的母亲在冷宫住了八年,他八岁那年母亲病逝,他素来不得皇帝宠幸,时常被兄弟姐妹甚至是那些低贱的太监宫女欺负,干着宫里最累的杂役,被那些太监欺凌凌侮,直至被沈揽月收养入宫,皇帝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赏了他封号,他才过上了本该有的日子。

        沈揽月初入宫时也不过十五岁,那样美好天真的年纪,会在睡前他讲故事,给他吃最好的珍馐美馔给他穿最好的锦衣华服,会惩罚暗中议论他身世的妃嫔,为他过去的苦痛报仇雪痕。

        春日她会光着脚在御花园中捉着蝴蝶,女子是那样美好那样倾国倾城,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心里,随着他渐渐成长,这份情愫渐渐改变,不复当初。

        直至沈家事败,盛平也被牵连废黜,随她出了宫,以色示人暗中为她笼络朝堂势力,替她干着害人的勾当,即使知道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利用,只要沈揽月肯赏给他一个假笑,他便觉得值得。

        只要她得到想要的,他苦中作乐又何妨,闭眼那一刻盛平也从未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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