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叶落归家

　　修长的手指捏住毛笔的笔杆，笔酣墨饱，一个“葉”字跃然纸上。提笔蘸墨，白色的宣纸散发着柔光，笔尖转动，一个“凡”字即要写成，张家安却在收笔时停住了，墨色转浓，在宣纸上散开。他把笔搁起，“她从小体寒，巡捕房的牢房里湿气那么重，不行，我要去带她出来！”

　　张家安说着一手捞起放在身后椅背上放着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江飞白嘴里叼着苹果拦住他，张家安捏了捏眉头，无奈道：“江飞白，你在我家呆了一天一夜，你爹不着急让你回去啊！你就这么听我二姐夫的话？”

　　“你忘了，我们俩从小玩到大，还睡过一张床，我就算在你家呆上半个月，我爹也不会说什么的。”江飞白说着咬了一口苹果。“相信我，她真的是叶凡”张家安解释道。

　　“照你这么说，那章家表小姐，如果真的是你要找的叶凡，他会不记得你？而且白二哥不是早就查到了吗，叶凡已经死了。”

　　“不可能，她不会死。我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会信。”张家安双手叉腰轻呼了一口气，“白铮就算是本事通天，也定会有失手的时候。她一定就是我的叶子。”他想起13年前那个追在自己的身后，喊自己“家安哥哥”的小丫头，眉眼温柔。

　　“那就算她是叶凡，那他怎么会不记得你，她家出了事不是应该找你和白二哥吗？这突然冒出来的章学川又是怎么回事？”江飞白把苹果放下，难得认真。

　　“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救出来！”张家安穿好衣服绕过江飞白往外走，江飞白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不行，你还是不能去，荀姐夫吩咐过了，至少四五天之后，你才可以去看她，这才过了三天，他保证过的，不伤害她分毫。”

　　“他说的话你也信？”

　　“你不得不信啊！你要去了，他立马一封电报拍去东北，到时候家宁姐知道了……”

　　听到这，张家安动作一顿，“他真说了？”江飞白点点头，手上一松，张家安看准时机挣开要走，“我会怕他？”

　　“那我呢。”声音威严，张家安听到这声音顿住脚步，而伴随着一阵“踢哒踢哒”的高跟鞋踩地上的声音，身着淡蓝色对开襟圆领绣花旗袍的张家宁走进书房。

　　“大……大姐，您怎么回来了。”张家安颔首低眉，自动站好，心里把荀安远骂了一顿。

　　“小白，你先回吧，这有我看着呢。”张家宁也不理他，招呼了一声小白便在木制躺椅上坐下。江飞白一副你惨了的样子看了眼张家安道了声“好嘞”便跑了。张家安硬着头皮，赔着笑脸，给张家宁捶着肩膀：“大姐，你怎么专门从东北大老远跑来了你说你来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我好亲自接你去呀！”

　　“接什么接，我回来本是想看看我三年未回国的好弟弟，谁知我回来途中就接到消息，我这好弟弟一回来就惹事！给我跪下！”张家宁的语气显然是气急了，猛然一起身，张家安心中不妙，听话地在张家宁面前跪下，张家宁斜睨了他一眼，转身从书架顶端抽出一根鸡毛掸子。

　　“姐，我错了！”

　　“哦？那你说说，你错哪了？”张家宁看着他，手上把玩着那根鸡毛掸子。

　　“我不该去百乐门那种地方。”张家安话音刚落，张家宁一鸡毛掸子掸到他背上，张家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姐，你还真打呀！”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该打！”张家宁说着又给了他几掸子，不过力道不重。

　　“哎呀，我知道了，不该阻止姐夫抓人，可是……”张家安话音未落，张家宁打断他：“可是什么，你当众让你姐夫难堪，知道的人不会说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张家内部不和谐，白白让人瞧了笑话去。”

　　“可是阿繁一看就不是刺杀白铮的人，我叫人暗地里查了，已有了些线索。”

　　张家宁一听此言，脸色一变，“叫你的人收手，不许查了，章家那姑娘明显就是被人利用了，你姐夫说不会伤她分毫，必是有把握会放了她，他让你不要去，就是怕你鲁莽性子会误事，你非不听！”说完又是一掸子。张家安也没有躲，倔强地问：“为什么不能查，受伤的可是白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够了！”张家宁打断他，“我看你是为了那章家小姐吧！你平常处理起商会和家里生意的事情来，那叫一个果断，我在东北，别人见着我都要夸一句我们张家少爷如何如何，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莽撞。”张家安不语，一双星星眼看着张家宁一脸委屈，张家宁了然，气也消了大半，问：“来时听人禀报，也没问清楚，那章家小姐什么来路？”张家安回道：“二姐夫手下随行顾问章学川的表侄女。”

　　“是那个章家呀，书香门第，倒是勉强配得上我们家的门第。”

　　“姐，我和她之间的事您就不要掺和了吧！”

　　“我能不掺和吗？这十多年来你从来都是跟小白还有阿铮厮混在一起，除了白家的笙丫头和宋家的雪儿，其他的女孩子你看都不看一眼，可我知道，你对她们都只有兄妹之意，要不是这个叶繁的出现，我都要以为你喜欢的是男人了！”

　　“姐！”张家安听完一脸委屈，计上心来，“那你让我去巡铺房看看她，我保证让我的人收手不查了，我也不妨碍巡铺房办案，不然……”

　　“你威胁我？”张家宁拎起了鸡毛掸子。

　　张家安顿了一会，笑容满面，“我哪敢啊。”说着顺势起了身，按住张家宁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又替她捏起了肩膀。

　　张家宁勾起唇角，“那你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还是要的，但等她放出来的时候，我要单独见她一面。”

　　“姐，你要干嘛！”张家安一脸警惕。

　　“瞧瞧你这样子，这八字还没一撇这就护上了。放心，我只是看看她脾气秉性，配不配得上我们张家大少爷。”张家安干笑两声，“我当然放心了。”

　　是日，章府。

　　叶繁已经被关了三天三夜了，章学川四处求关系，送钱财，就是没个准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叶繁没事，只是何时放人，却是说不准。

　　章怀民请往日那些好友帮忙，愿意帮忙的也帮不上什么，大多数人都是退脱搪塞。章怀民向父亲回禀，大厅子中，章学川猛拍了下桌子：“一定要把叶繁救出来，不择手段。”章怀民应下，又道：“爹，表妹已经被关了三天三夜了，她从小体寒，我怕她身体吃不消，我带些东西去看看。”

　　“好，对了带些伤寒的药去。”

　　章怀民离开后，一脸若有所思。

　　叶繁抱膝蹲在牢房角落，饶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强，但连着两个晚上都听着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的老鼠叽喳声入睡，还是让她有些害怕，加上她又爱干净，在这牢房里三天没有洗浴了，浑身粘腻难受，这牢房湿气重，她身上已经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湿疹。

　　门口的锁“啪嗒”打开，叶繁望过去，门口是一身翠绿色旗袍的陈九月。

　　“九月？！你怎么来了。”

　　“阿繁，对不起啊，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陈九月走来握住叶繁的手，一脸歉意。叶繁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束花是我送你的，你没受到牵连吧。”

　　“我没事，我这么多年，手上还是有些人脉的，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救你出去的，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要你开口……”叶繁没有片刻心动：“不，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便是畏罪潜逃，会连累许多人的，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现在走吧，跟我撇清关系就不会有事了。”

　　“不行，我们是朋友对吧，我不能让你有事，放心，我们有万全的法子，不会连累到你身后的章家。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带你去日本，或者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是我……”叶繁还在想拒绝的话语，牢房外一声“表妹”打断她的思绪，只见章怀民提了许多物什急急走来。

　　“表哥！”

　　章怀民见叶繁无事，心下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物什放下。

　　陈九月朝他颔首，和叶繁告别，临行前告诉叶繁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天她讲的话，叶繁自然晓得，应下了。章怀民回了礼，便不再看九月，等她离开，章怀民这才拉住叶繁的手，左瞧瞧，右看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事就好。”叶繁不想让他担心，在他面前走了两步，却不想这囚服有些不合身，露出了半截雪白小腿，上面布满小红疹子，章怀民眼尖发现了，叶繁急忙扯住裤脚想盖住，“我没事，真的。”章怀民自然不信，伸手要去掀她的裤脚。

　　张家安满心欢喜地让看守的警探开了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章怀民要去掀叶繁的衣服，叶繁不让，只听得“撕拉”一声，这囚服质量果然一般。

　　张家安上去不由分说就给了章怀民一拳，把他推倒在地上，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下盖住叶繁裸露在外的小腿，握紧拳头，又给了章怀民一拳。

　　“张家安，你发什么疯！”叶繁把外套绑在自己腰身上，推开张家安，扶起章怀民，“表哥，你没事吧！”章怀民向她投以安心的笑容。

　　“家安兄可是误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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