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杏邨的消息
如今这件事情又被人提起来，莫培心中窘迫，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莫培看向那个姑娘，她这会儿笑起来，一双眉眼弯弯的，配着一张芙蓉瓜子脸，让人瞧着就是一副娇俏可亲的模样。
这不由得让莫培想起了阿梨姐姐那张颇像芝麻饼的圆脸，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项江南，莫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还是要承认，眼前的这个裘家三姑娘确实要比阿梨姐姐生得好看。
“也没想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裘家三姑娘拉着我，从她挎着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炒米，塞进莫培的兜里。
莫培无法推说不要，就只得笑道：“谢谢姐姐了。”
“不用谢。”裘三姑娘笑起来，那双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每天蹲在家门口看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她还要拉着莫培一起逛斋会，莫培连忙找个理由拒绝了，兜里的那把炒米好像是千斤重担，压在她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莫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阿梨姐姐，但却有一件事情横亘在她的面前。
莫培想要知道宋杏邨今天和自己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找到了阿娘，直白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爹爹也在屋里，听了我的话语，他很快便说道：“不会的，你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
阿娘坐在桌前，默不作声的态度让莫培也不由得对爹爹的话语产生了怀疑，果不其然，这天下午爹爹便从大姑姑那里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阿娘用中午剩下的米饭炒了蛋炒饭。
放的盐有点多了。
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这样，可是小小的姑娘不敢跟她说。
“娘之前就把房子过给莫季炀，应该是爹一过世，就把房子给他了。”爹爹坐在桌前，碗里的蛋炒饭几乎没动，他心里面不舒服，便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道。
阿娘横了他一眼：“你说这个呢？你不想想咱们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向样儿硬是要分家，你娘也答应。咱们那个时候哪里有钱来盖房子啊，东拼西凑的，还是这些年才还清了债务，这回可好了，人家一下子就有了房子。我说她向样儿怎么就不着急呢，一家人挤在那么小的房子里天天过得还挺起劲儿，搞半天人家是有指望呢！”
莫培没有听清楚爹爹嘀咕的那句话，他可能是真的没想到吧，任由阿娘这样说着，也没有反驳。
“你看看向样儿，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家一出门腰板儿总是挺得那样直，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多有钱呢，嘿，这回也真是有钱了。”阿娘越说越生气，手里面的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
“人家会讨人喜欢也是本事。”莫培看了一眼爹爹，适时地开口说道。
爹爹立刻应和道：“可不是，让你那样你还做不到呢。”
这话让莫培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果然，那边立刻有了阿娘的冷笑声：“我可是做不到，我可是都没有机会去做……”她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向着爹爹说道：“这是我的事情吗？也不是我说一两句就能办成的啊。”
爹爹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他看着阿娘道：“不是你？一年到头来你能去母亲那里几回？一到那里说话边阴阳怪气的，损谁呢？！”
因为情绪的上涌，他的脸色变得诡异的苍白，颧骨两处的肌肤却通红通红的。
阿娘看着爹爹，她的目光在这句话之中越来越冷，最后这句话说完了，她仍就那样看着爹爹。
长久没有说话，让莫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阿娘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莫培的身上，可只是那么一眼，就让莫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瞧见有一朵冰花在她的眼中绽放，一片一片的花瓣就是阿爹话语里的字句，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娇嫩的花蕊，有时候莫培也在想，要多爱他呢，才会甘愿将自己的伤痛剖开，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爹爹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顺手拉起了莫培，他不再看阿娘，却仍不忘说道：“孩子可不能跟了你，以后学的不会孝敬公婆。”
莫培皱了皱眉，找准机会躲开了爹爹的手。
但他依旧抓着莫培的衣领把她带出去了，莫培悄悄地转过头去，看见阿娘一个人坐在桌前，她低下了头，用手遮住了眉眼，莫培不再能够瞧得清她的表情，却更加清晰的感知到了她此刻的痛苦与悲凉。
小小的姑娘在外边转悠了一圈，又晃回来，饭堂里已经没有人了，摆在桌上的碗筷也已经收了下去，莫培侧耳听了听，顺着声音向后院走去。
阿娘正蹲在外面的水池边上洗碗，她的身子从后面看着好小，皱皱地聚在一起。莫培歪着头看着，这不由得让她皱了眉，她悄悄地走过去，蹲在阿娘的身边。
阿娘知道莫培过来了，却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莫培安静地蹲在她身边，妄图想要在她飞快的动作和湿润的眼角里揣摩出她内心的想法。
“秀格儿，去玩吧。”
莫培还没有想出个头绪，阿娘就已经做完了手里的工作，她站起来，端着洗好的碗往屋里走。
莫培没有马上就离开，反而是走了两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秀格儿……哎哟。”
莫培伸手抱住了她。
“没事儿的，去玩吧，秀格儿。”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毛绒绒的小脑袋。
一滴没有擦干的水珠在莫培的发丝之间流下，滴落在脖颈处，冰凉的触感让她的那一块肌肤缩了缩，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小东西，像极了那个时候的莫培的思绪。
她曾经因为父母吵架去问过爹爹。
“你们会分开吗？”小小的甚至更小的姑娘仰着脸问道。
“不会的。”爹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可能。
莫培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感到心安，她继续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吵架？”
“你觉得你阿娘那样做对吗？”爹爹眉头的皱纹更深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给我。
如今莫培早已不在乎了。
倒不是因为那天得到了回答，而是因为她渐渐认识到了，分开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莫培不断的用‘更好的选择’来说服自己，他们却在这个过程之中，越走越近了。
花园那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买这套园子的时候，那几个鹅卵石堆砌起来的花圃之中还长着几簇月季花，今儿到了阿娘手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人，平日里的家务琐事消耗了她多半数的精神，就是爹爹买回来的几盆茉莉花，如今也勉勉强强的生长在一圈儿杂草之中。
它不开花的时候，莫培总会以为那绿油油的小东西，也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杂草。
反倒是几只喇叭花，顶着露水还算是这其中的一点颜色。
莫培顺着小路往前走，忽然有一个什么小东西从她的衣兜里掉了出来，莫培感到疑惑，蹲下身子去看才发现是今儿白天费劲吧啦地从花神娘娘庙里捡回来的白蜡。
而如今莫培还没有将它们拿给郑潜，这些小东西竟然就掉在了地上。
莫培看着被自己一脚踩扁的白蜡，伸出手指想要将它们从石头缝之间抠出来。
“莫培，你在做什么？”
“我想把它们弄出来。”莫培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郑潜。
然而已经晚了，蹲在地上的小姑娘非常完美的错过了拍拍灰尘离开的机会。
郑潜蹲下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莫培甚至都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莫培忽然想起了长亭那天令她痴迷的桂花香，原来不是从书本上散发出来的啊，小小的姑娘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在莫培陶醉于桂花香的美妙味道之中的时候，郑潜已经伸出手，去抠残存在石头缝之间的白蜡了，莫培用长这么大不曾有的惊奇的目光看着他。
像他这样的人，不就是应该坐在书房里看看书弹弹琴的嘛，怎么会跟自己一样蹲在一处破旧的花园里，抠踩进了石头缝里的白蜡。
莫培突然想要把他的脑袋拎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坏掉了。
到底是白蜡被踩的结实，郑潜在尝试了多次之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用？”
莫培忽然觉得这个理由说出来就不会显得自己刚刚的举动那么的傻呵呵了，于是她仰起头，很大声的说道：“用来裹麻绳。”
很显然郑潜没有明白莫培这句话的意思。
莫培只得再一次解释道：“你串书用的麻绳，用这个东西在上面擦一遍，就能绑得很紧。”
小小的姑娘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勒紧的动作。
郑潜看了看莫培，忽然把目光转走了。
“你在笑什么？”
“我没有笑……”
“你就是笑了。”郑潜刚刚转头的时候莫培分明看见了他唇角的笑意，这个人竟然还不承认，小姑娘气鼓鼓地嘟了嘟嘴：“那麻绳上面不需要白蜡吗？”
“需要的。”
“那你为什么在笑？”
“这一点就不要了吧。”郑潜没有回答莫培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残存在石头缝里的白蜡说道。
“为什么不要了？”莫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捡回来的，总不能这样浪费。
那可都是自己的心意，一点也不能浪费。
“你总不会就弄着这么一点回来了吧？”郑潜看着莫培，那双含笑的眼睛就像是已经看见了小姑娘衣兜里剩下的白蜡。
莫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衣兜，目光没有再去看他：“那倒不是。”
“可以了，只要一点点就够了。”他站起身来，顺势也将莫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使莫培完全忘记了刚刚的话语，追问他为什么笑的话题，也就随着没有抠出来的白蜡，留在了石头缝之间。
那天晚上的风真好，他就那样拉着那个小小的姑娘进了他的房间。
他修长的手指并没有碰到莫培的肌肤，只是隔着衣服拉住了她的手腕，可就是这样的动作也足以让一个本就心思不纯的小姑娘羞红了面容。
莫培从始至终没有抬起过目光，一进了屋，郑潜松开莫培的手去推窗户，小姑娘急忙撤离了脚步，远远地站在另一边。
莫培看着他完成了开窗户的一系列动作，头脑中的思绪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拨动了，她飞快地将衣兜里的白蜡块一股脑儿的全倒在桌上，然而便又躲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就连着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在惧怕着什么。
郑潜看着莫培，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拿她放在桌上的白蜡块。
他转身向里屋走去，外堂里只剩下莫培还有一堆没有生命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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