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祸兮福兮
就在苏陌试图想说些什么时，女子突然展颜一笑，醉了一春风月，仿似先前的一切，只是苏陌的错觉：“今日和公子一席交谈，小女子受益匪浅，可惜，天色已晚，若有闲暇，倒可和公子再行探讨一二。”
女子抬眼看了一眼渐渐沉落的暮色，淡淡说道，眼神幽深沉静。
“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姑娘了。”苏陌闻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刚才和眼前的女子谈论的太投入，毕竟，他长这么大，从未遇到一个能在基本药理一途上和他一较高下的同龄人，棋逢对手，一时竟然忘了时间。
“若耽搁了姑娘时间，还望见谅？”
“无妨，也是我打扰公子在先。”女子笑笑，昏黄的光晕映落在她的身上和额际那枚雪月上，勾勒出一幽谧温馨的画面。
“马管事，我已在此地周围布下五方明神阵，再过两日，这里就会恢复正常，不会再出现类似之事。”
说着，女子似有若无的看了苏陌一眼，眼神如被雨露洗过般，清润无瑕，含着笑意。
“她好像知道是我做的。”看着女子洞彻人心的目光，苏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而后朝女子眨眨眼，表示我真不是故意的。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马某的贵人啊！”马明封倒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对女子感恩戴德道。
“马管事客气了，我在此地，多赖管事照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也是应该的。”女子摆摆手，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姑娘严重了，这都是马某该做的。”马明封拱了拱手，一脸谄笑。
“好，既无事，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女子朝马明封和苏陌点头一笑，转身朝内堂走去。
“唉……”看到女子转身离去，苏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失落，下意识开口喊道：“在下苏陌，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家住哪里？”
“我名云惜颜”听到苏陌的询问，女子的身子一顿，轻抚着额前的青丝，眼波倾转，似笑非笑。一旁的黎大师则一脸不善的盯着苏陌。
良久，方才听的女子清润的声音。
“云惜颜……”苏陌轻声重复了一声：“岁月长相好，韶华惜红颜；云雨两相伴，风华醉人间。好名字，好名字。”
女子一怔，清澈的眼眸中荡开层层涟漪，似春风吹皱的湖面，却也似岁月轮回留下的桑田沧海，最后被时光抹平，复归平淡，只余淡淡暖暖的轻笑：“苏公子，这样询问一个女子的姓名，貌似很不礼貌呦。”
闻言，苏陌一愣，这才意识到才见了一面，就询问人家姑娘姓名，住在哪里，和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有几分相似。
“这个，风姑娘……”苏陌正想解释一下，抬头间，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去，只剩下马明封和那名侍者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
“咳咳，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就算是曾经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脸皮厚实的苏二公子，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个，公子今儿个真是鸿运当头啊！”马明封看着洋洋自得的苏陌，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他可是很清楚那位的手段，看似温和雍容，言笑无羁，但实则冷漠无情，他可是亲眼见过几个垂涎云惜颜美色的泼皮无赖，仅仅说了几句调戏的话，就被云惜颜当街斩杀，手段血腥残忍。
就算他这个在流沙集混了十几年，见惯了血腥生死的老江湖，也不曾见过那样的手段和眼神，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仿似神灵般，视众生万物如蝼蚁，可杀便杀之。
想起当时的情景，马明封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度忍不住看了一脸笑意盈盈的苏陌，摇头叹了口气：不知者无畏啊！
“马管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虽然注意到了马明封怜悯的眼神，但苏陌并未在意，他是导致松风万壑楼生意清淡的罪魁祸首，面对马明封时，总有一股心虚的感觉，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公子且慢。”闻言，马明封阻止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递给苏陌：“此为松风万壑楼的松风令，凭此令牌，公子在松风万壑楼任何店铺买东西，都会享受贵客待遇。”
“松风令？”苏陌一怔，虽然没听说过松风令，但貌似很珍贵的样子。
苏陌当即拒绝道：“无功不受禄，马管事这是何意？”
“公子别急，先听我解释。”
马明封不急不缓道：“先前发生之事，是我松风万壑楼的疏忽，差点害了公子，幸而公子洪福齐天，没出什么事儿。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无错，这块松风令，就算我松风万壑楼的赔罪之礼了，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说完，马明封郑重的向苏陌鞠了一个躬。
“不敢。”苏陌急忙扶住马明封，心中苦笑一声，马明封如此做派，都导致他不忍心让对方背这个黑锅了。
“那我就当公子答应了。”
马明封站起身子，不由分说地将松风令塞进苏陌的手中，而后再度歉意的笑笑。
马明封如此做法，苏陌也不好拒绝，只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马管事了。”
“哈哈，公子不介意就好。”马明封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诚恳而真挚。
“咳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苏某就先行告辞了。”苏陌不自然的干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而后急忙转身离开。
“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马明封赔笑一声，注视着苏陌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中，脸上温和的笑意方才慢慢收敛，恢复了往昔的雍容气度。
“管事，为什么要给对方松风令，赔些银子不就行了吗？”旁边的侍者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管事，他可是知道松风令的珍贵之处，在松风万壑楼任何店铺都能享受打折、优惠、免费获取信息等各种优待，地位堪比各大管事，身份尊崇，素来是“非贵不予，非尊不赠”。
他怎么也没想到管事竟然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赠给一个只见一面的江湖草莽，前边那些人，不是只赔了一些银钱了事吗？
“你可知道他是谁？”马管事斜睨了一眼年轻的侍者，问道。
“谁？”侍者一愣，仔细思索着脑海中关于苏陌的信息，恍然道：“苏陌，苏家二公子。”
旋即，侍者又不屑的撇撇嘴：“只是他现在已经被驱逐出苏家了，管事还有必要结交于他吗？”
“做人呢，要将目光放远些，不能只看现在。”
马明封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此子在药理一途上的天赋不俗，潜龙在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虽然他现在落魄，但将来未必没有一飞冲天的可能。能结交对方，对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锦上添花，始终没有雪中送炭来的好啊！”
侍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发现身旁马明封的眼神有些晦涩难懂，轻轻摇了摇头：药理上的天赋只是一方面，更关键是的云惜颜对待的苏陌的态度，欣赏和赞叹，只这一点，就值得他去结交。
当然，这些话，他并不会告诉眼前的侍者，若对方嘴碎被云惜颜听了去，恐会恶了对方，得不偿失。
“好了，去干活吧。”马明封挥挥手，打发了侍者，而后心满意足的向内室走去，和先前沮丧、颓废的神情判若两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间装饰雅致精美的房间内，黎大师站在云惜颜身侧，神情纠结犹豫，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打住。
“黎老，你有话就直说吧！”云惜颜好笑的看了一眼黎老，声音轻柔。
“姑娘，那个苏陌，可有什么不妥？”黎老嘿嘿一笑，急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他最清楚眼前女子的性情，冷漠淡然，绝不会闲着无聊出去和那个年轻人探讨拉扯几句闲话。
云惜颜并未回答，反而直接问道：“那黎老觉得苏陌如何？”
黎老沉默片刻，道：“在药理一途上颇有天赋。”
这话和方才马明封所言相差无二，但也是真真的大实话，从苏陌炼制的丹药来看，对方显然没有什么丹道传承，也没系统学习过炼丹手法，但却能炼制出二品丹药，对药性药理知之甚深，单就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苏陌在渭北城有鬼手公子之称，在药道上的天赋，的确不俗。”云惜颜轻抿一口茶水，眼神清冽：“但这只是其一。”
“其一？”黎老不解。
“黎老当知，苏陌的真实身份，其为苏家的二公子。据说苏家二公子从小生有天疾，不适合习武。一个月前还是凝元境，但仅仅一个月，就从踏入五蕴境后期，这种修行速度，称一声天才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渭北城人人口中的废物？”
云惜颜淡淡说道，眼中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这……”黎老一怔，好似从收集的资料来看，确实如此。
“如此看来，要么以前这位苏家二公子藏拙，要么这一月以来，他另有机缘。”
云惜颜笑笑：“不过，以先前那件事来看，他应该是另有机缘吧！”
“先前那件事，什么事？”黎老问道。
“没什么。”云惜颜笑笑，并没有将苏陌引发松风万壑楼众人心魔异状的事情告诉黎老，反而转移话题道：“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已经查清了，梅凝雨的确是为青阳别府而来，修罗殿的薛棠，也是如此。”黎老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云惜颜：“另外，薛棠最近动作频频，好似在打苏家的主意。”
“苏家？这就有意思了。”
云惜颜莫名笑笑，神色玩味：“既然如此，那你派人查查苏家的来历，看看苏家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修罗殿的判官薛棠去算计和惦念的。”
“同时，向外散布风声，就说青阳别府内有异宝出世。”
“为什么？”黎老不解，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青阳别府，现在将青阳别府的事情宣之于众，岂不徒添麻烦。
“青阳别府被渭北城三大世家和秋水武院把持，他人不得进入，我们若想进青阳别府，需要通过这四方势力的同意，太麻烦了，还不如将这滩水搅浑。届时，江湖人蜂拥而至，三大世家和秋水武院再强硬，也不可能同时得罪这么多人，到时候我们就能顺利进入青阳别府了。”
云惜颜笑笑：“浑水，才好摸鱼。”
黎老点点头，但又担心道：“那些江湖人生性多疑，如果不来的话怎么办？”
“将梅凝雨的身份也散播出去，就说素月山的传承弟子也为青阳别府而来，这样一来，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再者而言，我们并不需要全部人去相信，只需有人相信，就行了。”
云惜颜望着窗外灰黄的天幕，似笑似叹：
“青阳别府真正的秘密，也需要这么多人去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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