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水福利院

公交车慢慢开着，仙音和杨胖子坐在最后一排，两人小声嘀嘀咕咕，天南海北的瞎聊。

        听到喇叭里报站名，仙音忙抬起头“呀，胖子，你快到了。”

        “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天天如此，你家本来就近好不好，快到了，赶紧下车，别影响司机叔叔关门。”仙音推着杨胖子起身。

        “知道了，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打……”杨胖子用手在耳边笔画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嗯！”看到仙音点点头，杨胖子忙快步下车，在车下给仙音挥挥手。

        仙音也对着她挥挥手。

        秋水福利院在65路终点站跟前不远处，仙音大概要坐四十多分钟的车，本来苏院长想让仙音住校，那样安全，还可以专心学习，可仙音死活不同意，住校是要花钱的。这些年国家的政策好了，重新给福利院盖了楼房，配了设施，环境改善了不少，还将一大部分失孤老人迁到了市郊刚建好的养老院，哪里地方大，设施人员配备齐全，是市里重点福利中心，环境更好。秋水福利院现在留下的大多都是些不能自理的老人和基础病比较严重的老人，还有残疾孩子，这些人在城里住，看病比较方便，能上学的离学校也近些。可是民政局每年拨给福利院的钱就那些，有二十几个孩子和二十几个失孤老人要养，这些残疾孩子和老人看病吃药就像无底洞，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苏院长为了给孩子们和老人改善伙食和日常生活物品，把福利院的临时工辞退了好几个，就剩下能几个吃苦耐劳，有爱心，有耐心的，照顾着这些不能自理的孩子和老人。仙音自然知道这些，那肯多花一份钱。

        “秋水路终点站到了，请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车上就剩下两个人了，仙音站起来背上书包，说了声“叔叔再见！”

        “好，再见，路上慢点，天黑了。”司机叔叔对仙音已经很熟悉了，吩咐到。

        “哦，知道了！”仙音跳下车，这几天因为排练回来的比平时晚些，所以她走的很急。

        福利院传达室的刘大爷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看见仙音走进来笑着。“仙音，回来了。”

        “嗯，刘大爷。”仙音回着话走进传达室，放下书包，拿起传达室的电话，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杨胖子打电话报平安，杨胖子每次接电话都很快，因为手机就在她手里拿着，她知道仙音回去很忙。

        “胖子，我到了。”不等杨胖子回话，就急忙放下电话，拎起奶茶的袋子，赶紧朝后厨走去。

        “苏妈妈，李叔好！我回来了。”

        厨房里苏院长和李贵正在忙着，见仙音进来，苏院长放下手里正削着的苹果，拿起一芽刚切好的塞进仙音嘴里。

        “苏妈妈，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每次都等我，真是的！”仙音嚼着嘴里的苹果嘟囔着。

        “也不晚啊，他们都愿意等。”李叔笑着说到。

        “李叔，你也不怕小孩子们饿的哭！”

        “好了，好了，你王姨宋姐早就把饭抬过去喂上了，这是削好的苹果，还有桔子，今天爱心人士刚送来的，你赶紧拿过去，忙完快回来吃饭。”苏院长把一块干净的白布盖在削好切好的苹果上，把篮子递给仙音。

        “哦，知道了。”仙音接过篮子挎在胳膊上，撇了眼在餐厅坐着吃饭的几个老人和几个不大的小朋友，快步走了出去，嘴里还哼着歌。

        “院长，你说仙音这孩子唱的怎么就这么好听！”

        “是啊……”苏院长笑道。

        李贵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院长，仙音这名字起的可真好，和她的歌声一样，仙来之音，哎？院长，当初你是怎么想到起这个名字的？”

        “这个，说来还真得给你讲讲。”

        “快说快说，有什么故事吗？”李贵急得放下手里的菜，他在准备明天的早饭。

        “好，好，急什么，别放下手里的活啊！”

        “哦”李贵忙捡起来，捞了个小凳子，坐下来摘菜。

        “那还是91年的十月份，国庆节刚过，十月五号，一大清早，我刚进办公室，就进来一个大爷，叫什么来着，时间太长，我忘了……怀里抱着个小娃娃，用一块薄被子包着，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大，小脸冻得有点青，哇哇哭着，别的小孩哭起来都很难听，可这孩子哭的还挺好听的。那时候还是高桂秀当院长，我也刚调过来上班没多久。大爷把小孩递给高院长，喘口气说道：‘这孩子是我早起晨练在河边捡的，本来我也可以养，可是我们家有两个孙子要带，没能力也没精力，问了好几个人家也没人要，想来想去只好送到你们这里来了，这孩子看样子没什么毛病，挺健康的。’高院长将小孩递给我，我接过来抱着哄了哄，竟然不哭了。高院长握着大爷的手说道：‘大爷，谢谢您把孩子送过来，这孩子我们收了，这也是我们的责任，您放心，我一定把孩子带的好好的。’大爷看院长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临走还要塞钱给高院长，院长拒绝了。这孩子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不爱哭，爱笑，粉粉白白的，长得特别好看，院里的老人们都喜欢，这个抱那个抱的。本来想着孩子父母后悔了，会找来认领，结果过了半年也没人来认，院长就打算到民政局登记好了，去派出所给孩子报户口，这总得起个名字啊，院里有个李奶奶，八十多岁了，说：‘这孩子笑起来咯咯咯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不如叫仙音吧。’其它老人也都赞成，当时有个小王在这里打工，二十来岁，极力反对，说名字太土了，像农村娃，不过高院长觉得挺好，她说：八十多岁老人起的名字，会给孩子带来福报呢！就叫这个。报户口的时候，不知道仙音具体什么时候生的，高院长就把仙音的生日定在捡到她的那天91年10月5日，还说这孩子是我整天抱着喂着，不如就跟我姓吧……”

        “日子过的可真快呀，仙音这都满十七岁了！”李贵叹口气，心里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上高中了吧……

        厨房里有片刻的宁静，气氛忽然就压抑下来。苏院长看到了李贵眼中的雾气和落寞的神情，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这么阳刚的男人，此时脆弱的就像个孩子。她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要往前看，他们要在也不希望你这样，是不是？”

        李贵把头埋进臂膀里，压抑的哭出声来。

        他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的三口小家，他们是四川人，和妻子带着儿子来到江州市在秋水路开了个小饭馆，夫妻俩感情很好，也很勤快，生意不算多红火，但也还不错，六年前的一天中午，妻子拉开饭店的门倒垃圾，正好看见马路对面放学回来的儿子，便朝儿子招了招手，儿子看见妈妈招手，以为在叫自己，连忙跑了过去，结果被过来的汽车撞倒在地，当场死亡。李贵的妻子觉得是自己害了儿子，开始抑郁，整天病病歪歪，饭馆的生意也不怎么好了，直到三年前得了癌症，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李贵是个热心肠，前些年开饭馆的时候，每天大清早都是骑着电三轮去蔬菜批发市场进菜，后来和苏院长熟了，连带的把福利院每天要用的菜也帮忙买上，毕竟批发市场的菜便宜，这一帮着买菜就是好几年，直到他妻子病了，才中断下来。李贵妻子死后，好多人也劝他在找一个，毕竟才四十一岁，还年轻，可以在生一个，可李贵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根本从那段感情里走不出来，心如死灰，反倒把饭店卖了，他找到苏院长，想来福利院工作，正好福利院的厨师岁数大了，也干不动了，想要辞职，苏院长就让李贵就顶替了厨师，在福利院呆了下来。

        “没事没事，哭一会也好，想想今年五月十二号的汶川大地震，一夜之间有多少人失去孩子，失去父母和爱人，甚至所有亲人，他们得有多绝望，多难受，可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大家忍着悲痛重建家园，现在不也挺过来了，人生常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是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是不是？”

        苏院长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转移着话题“你瞧，咱们现在还有这么多孩子，多好呀，你就是想寂寞也寂寞不了，是不是……还有，你都不知道当初仙音小时候有多稀罕，有好几对夫妇想要领养她，软磨硬泡的，高院长都没答应，舍不得啊，别说高院长，我更舍不得……”

        李贵慢慢平复了会心情，抬起头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哽咽着说道“院长，你是个有福的，有仙音这么个好孩子，又懂事……”

        “是啊，仙音从小就爱笑，有委屈有困难从来不说，就知道安慰别人，太懂事了，有时候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院长顿了顿，又说：“李贵呀，有句话你可说错了，仙音她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是我们大家的！知道么，呵呵！”看见李贵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便将他拉着站起来，哄孩子似的“来，起来吃饭喽！他们也都差不多吃完了，咱们也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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