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9）
“人心甚可畏。”
在所有事件在他们面前上演一遍后，他们也大概清楚了事情脉络。
后来王晓红从来就没想过要复仇，而是顾念的朋友一直很自责，后来又阴差阳错发现自己被利用了。她想方设法找顾念的麻烦。
那次汽车事件是因为她在水里下了药，其他人毫不怀疑的喝了，但后来，她后悔了，把车停下后坐在路边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对不起王晓红，从来没有想害她的意思。
所以他们才会在路边的车上睡着了，才会一点事都没有。
后来，那个女生转学了，但是，她又回来了。
林洛面前出现了一个女生，看样子，正是顾念之前的那个好朋友。
林洛：“你好。”
她木着眼睛抬头，嘶哑的嗓音传出来，“你好。”
林洛觉得她这幅样子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她出现以后，林洛他们周身的时间流速仿佛加快了，身边不停的出现着各种人、发生着各种事。
等停下的时候，面前的女生变成了一个刻板却熟悉的女人。
“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深深的看了林洛他们一眼，“你们是来阻止我的吗？”
林洛：“我说误入你信吗？”
封则珩：“……这种时候就不要搞笑了吧？”
林洛正色：“不是，我们是想来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阿姨狐疑的扫了他们几眼，最后妥协般的道：“这里是另一个空间。”
“刚刚的……”
“那是真实的，这里是因为人的执念而始终不得消散的世界。”
林洛：“也就是说这里是浮生？”
封则珩：“浮生？”
“浮生，又被称为流放地，是无法入轮回的灵魂的所居地。”林洛看着宿管，“可这里，明明是轮回之地。”
“因为我不愿意入轮回。”女人脸色冰冷，“我也不想放过他们，所以即便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是指顾念和校长吗？”
“不止，还有那些被收买的警察，还有那些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说的人。”
“你要替王晓红复仇还是为自己鸣不平？”
宿管摇摇头，“我不是要为她复仇，我只是，只是不能忍受他们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他们就是垃圾，渣滓，却还能光鲜亮丽的生活着。”
林洛：“所以你不入轮回，只为复仇？”
“对。”
林洛皱眉，“这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
林洛：“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不可能。”
封则珩：“……妹儿啊，说话能委婉点吗？”
埃塞笛安：“实话。”
封则珩：“行吧。”
宿管阿姨冷冷的看了林洛一眼，“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
“什么选择？”
“一、离开这个学校，不要再管这件事。二、你们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林洛：“你是要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宿管：“为什么不？”
林洛：“有些人罪不至死。。”
宿管：“他们把人命不当回事，肆意妄为，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吗？”
林洛抬手比了个静止的手势，“我不是做普法课的，而且要知道普通人听我的一节课名额都是要抢的，所以这种事不要交给我。要不你去听听王晓红怎么说？”
女人面色一僵，林洛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林洛捋袖子，对封则珩道：“离我远点。”
“你要做什么？”
林洛：“你没看出来吗？王晓红不怎么想看到她，这是对待仇人的正确态度吗？”
封则珩：“所以？”
林洛：“所以甭管怎么样，先把这两个危险人员逮起来。”
封则珩：“……真是简单粗暴。”
林洛：“对于有实力的人来说，有些东西需要化繁为简。我们又不是在玩密室逃脱，还不能破坏场地和NPC。”
封则珩：“……”无可反驳。
埃塞笛安扫了林洛一眼，没说话，默默退到一边。
林洛也没太意外。
宿管阿姨被林洛漫不经心的语气激怒了，但是最后没什么用，林洛捆着人，“走吧。”
“怎么走？”
林洛：“地点应该还是那里。”
果不其然，林洛在破开阵后，一同回到了学校。
林洛捆着人，还没到达宿舍，就看到王晓红飞奔过来。
看到封则珩后，忙躲在他的身后。
她举起胳膊试图挡住太阳，但是最后却徒劳无功。
封则珩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解开上衣纽扣，还没等他脱下来，林洛就举了把伞挡在她头上。
封则珩：“……”默默扣回扣子。
“发生了什么？”
王晓红犹犹豫豫的把目光投向宿舍，然后比划着手……
她余光看到宿管仿佛被吓到一般看着宿管。
林洛：“认识？”
王晓红怯怯的点了点头。
“那行，到一边等着。”
林洛扭过头看着气势汹汹过来的一行人，“有事吗？”
燕池打头阵：“人是我们先找到的，你这是想截胡？”
林洛抬手示意他们看着封则珩，“你看看，看这样子，是你们先找到的人？”
燕池一噎。
可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的……
燕池看着林洛：“但人确实是我们先抓的。”
叶希也上前一步，“我们并不愿意独吞，你们若是想要，我们可以一起……”
林洛抬手制止他接下来说的话，道：“别冠冕堂皇了，按竞赛场的规则来。”
竞赛场的规则，只有一个，弱肉强食。
叶希和燕池对视一眼，然后叶希有些不甘的看了眼埃塞笛安，正想说放弃……
林洛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浑水摸鱼的、武力值不行的、还有身份重要的NPC，麻烦后退，别挡着我发挥。”
埃塞·浑水摸鱼·笛安：“……”
封·武力值不行·则珩：“……”
宿··重要NPC·管：“……”
王晓红一脸懵。
叶希眼睛瞪大，看着埃塞笛安后退了一步，然后震惊的看着林洛。
林洛：“别显摆你的大眼睛了，我可不是傻的，动手吧。”
埃塞笛安知道林洛的实力，自然也知道按林洛的实力，若是叶希不用真实实力是打不过的。
不过林洛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林洛没动银线，反而用的是那种一颗颗的小石子。
林洛回来的时候，他问：“怎么不用你的线？”
林洛瞥对面一眼，“怕他们下黑手，我镇不住。”
埃塞笛安：“……”
叶希看了几眼林洛，最后只能离开。
封则珩：“我喜欢他离开时那个不甘的眼神。”
林洛：“那希望你以后还能看到。”
封则珩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谢谢，有你的祝福，我一定能看到。”
“好了，现在来谈正事。”林洛转过头，面向王晓红，“说吧，把真实情况说谁。”
王晓红怯生生的看了眼宿管，然后收回视线
林洛：“不用管她，你只管说就是了。”
王晓红这才慢慢说出真相。
原来，她自从王晓红死后，就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后来把仇恨转移到顾念身上后，就跟疯了一样，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确实恨顾念，但让我对他们下手我还是做不到的。”
王晓红道。
“所以你为什么没转世？”
“因为我当时放不下奶奶，后来她走了，我也想跟着走，但是她不允许。”
王晓红看着宿管，微微垂下头，“她后来也拜祭过我，但是我也不需要，我只想下去找奶奶。至于其他人，应该会交给轮回司管辖吧？”
她试探着看向林洛，林洛点头，“活着有冤屈确实可以和轮回司申报。”
王晓红点了点头，“我不想管那么多了。”
林洛：“行，现在还差个顾念，你知道人在哪儿吗？”
王晓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刚刚那群人身上有顾念的气息，他们应该和顾念接触过。”
林洛：“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洛伸手扔了枚硬币，收回手时抬眼看向东方，“那边。”
“行吧，抓紧时间，早点回去，我还得去埋个人。”
“埋个人？家里有人死了？”
林洛：“不是，我怕一个人诈尸了，去过去把人摁下去。”
封则珩：“……你话说这么恐怖做什么？”
林洛：“我要不凶残点，不足以凸显我的不满。”
封则珩：“……”
林洛领着两人两NPC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屋檐下站着个面目狰狞的少女。其实轮颜值这女生还算是高的，但是任谁一脸呆板，太阳穴还流着血也很惨不忍睹好吗？
“那就是顾念。”王晓红弱弱的道。
林洛看到燕池他们站在顾念身后，林洛想了想，对封则珩道：“关，哦不，不关门，直接放。”
封则珩：“……请给人留一点面子。”
林洛：“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
封则珩：“……”他手脚麻利的放了宿管。
她眼睛狠狠瞪着对面的顾念，顾念一步步走下台阶，面目狰狞的盯着宿管，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终于，两人距离进了。
宿管先动手，整个人扑了过去，狠狠的抓掉了顾念脖子上一块肉。实际上，若果不是顾念躲得快，掉的就不是肉而是头了。
顾念被抓了，心情也不大好，狠狠的反击回去……
“这么凶残的吗？”
林洛：“这还算好的，我曾经看到一群不打架，只啃肉的。”
封则珩光是想就已经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林洛：“现在还凶残吗？”
封则珩：“……好多了，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洛忽然对王晓红道：“不想看就捂着耳朵，转过头。”
封则珩看着王晓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怕鬼？”
林洛随口答：“因为太弱了。”
封则珩顿时心情就更复杂了。
没想到啊，死的那个偏偏还是心态最好的。
王晓红问：“这她们两个人就这么让她们自相残杀吗？”
林洛反问：“不然呢？”
“她们还有悔改的机会吗？”
林洛忽然扭过头，“你该去信佛。”
王晓红愣愣的，“为什么？”
“因为脾气太好，头上的圣光也太亮了。”林洛看着王晓红，“你不是佛，为什么要想着渡她们。渡不了的，顾念第一反应给人打电话让人帮她掩盖而不是认错的时候，你就帮不了了。还有她，因为觉得自己帮忙做了错事，内心不安，就连带着让你也不得解脱，强硬的帮你复仇，但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找个人和她一起受这份罪，她只是在告诉自己：我帮了你，我是个好人，我当时只是被蒙蔽的，这件事和我无关。”
王晓红一愣一愣的。
封则珩道：“两个人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王晓红低下了头。
最后，以顾念一把抓掉宿管的头做结。
顾念愣了很久，久到雨水淅淅沥沥下打在她的脸上。
她忽然开始哭，哭声撕心裂肺，像是在发泄什么。
林洛早在开始下雨的时候就已经支起伞。
大红色的油纸伞，上面还用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彼岸花的纹路。
封则珩：“这伞有点喜庆啊。”
林洛偏头，对王晓红道：“出去吧。”
王晓丢下伞，站在雨水下，她忽然回过头，“谢谢。”
林洛半垂着眼，“去吧。”
王晓红笑了笑，大步朝前走。
终于，她站在了顾念对面。
顾念看着王晓红，忽然停止了哭泣。
王晓红看着顾念，忽然开了口，“再见了。”
顾念看着王晓红，露出了个难看的表情，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王晓红的身形在雨水下面逐渐消失。
封则珩正想问，林洛道：“这水里面蕴含轮回的力量，她这书要被引渡去轮回了。”
比起那些，埃塞笛安明显对林洛的伞感兴趣，捏着伞柄细细打量，“所以这水可遇不可求，淋一淋还是有好处的。”
林洛有点不耐烦的松开手，把伞给埃塞笛安。
封则珩有些好奇的伸出手，“什么好处？”
林洛伸手罩住他要伸出去的手，然后把他手拿了进来，“对你没好处，下次遇到，记得打伞。”
封则珩一愣，林洛却已经收回手。
一滴水从她手背滑落，剩下的水迹被林洛擦干净了。
埃塞笛安看了眼封则珩，眯了眯眼，“这话怎么讲？”
林洛：“这雨分人，你别乱淋。”
说完，好似还不放心，把伞从埃塞笛安手里拿回来，塞到封则珩手里，“记得打伞。”
封则珩笑了笑，“行了，记着了，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
林洛忽然问：“你有母亲？”
封则珩：“你怎么骂人？”
林洛看着封则珩，没发现他表情有什么异常，但是……怎么会？
林洛：“没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该有母亲吗？”
封则珩好笑道。
林洛：“不，没什么，之前没听你提到过。”
封则珩垂了垂眸，嘴角勾起，“是吗？”
“嗯。”
封则珩抬起头，“现在任务算是结束了吗？”
林洛：“没有吧。”
“那还应该怎么办？”
林洛看着满目疮痍的学校，“不知道能不能报警。”
封则珩：“你开玩笑的吧？”
林洛：“这种情况难道不是该警察收尾吗？”
封则珩一噎，还真没法反驳。
最后，他们还是报了警，警察查获了一大批人。
林洛看到真正的宿管阿姨手舞足蹈，“是啊，两个人本来关系就不好。那个顾念，有校长撑腰，忒坏了，整天欺负王晓红……我，我能怎么办，我还得靠这份工作过活哩……”
曾经教导这个班的老师挠了挠头皮，“不知道，当时好像就是顾念先传出来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听别人说的，我又没被偷钱……”
“嘿，那个王晓红成绩挺好，为人礼貌，可惜咯……”
[叮——
恭喜轮回者林洛，封则珩，埃塞笛安成功通关……]
一声轻响，昭示着任务结束。
封则珩朝对面黑着脸的人笑了笑。
白光闪过，林洛再次回过神，已经在M国的房子里了。
林洛溜达了两天，把酒柜做好了。
她特意挑了个时间过去，把酒柜摆好，然后把酒一瓶瓶擦拭好放进去。
合上柜门的时候，林洛擦了擦玻璃上刻着的单词——Nidhogg。
放下抹布的时候，林洛油然而生一种空虚感。
她好像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做点累活就累的不行了，更别说别的了。
所幸今天没什么事，林洛在这间屋子里慢慢走着。
她好像还从来没好好看过这里，也没怎么动过这里，除了当时拿走一个杯子和现在舔了个酒柜。
林洛慢慢走在这栋很久没迎来新的房客的屋子里。
她想到之前有部电影《魔力蕾丝垫》，里面有间孤独的房子，会吸收主人的寿命。当主人离它越远，房子会因为没有人陪伴，会更快的吸走主人的寿命。
林洛伸手摸着墙，“你该不会也怕孤独吧？”
林洛摸着墙，只感觉到自己手心的血管在跳动。
她摸了摸墙，无声的笑了笑。
她在一个壁橱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壁橱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一个金发蓝眼的少年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镜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林洛看着，总感觉嘲讽的话要从他嘴里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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