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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篇:我们(四十四)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六日,黎明三点。

  寒风透过尚未关合的窗户,一丝丝的飘进黝黑的房内。床榻之上的柳希做着美美的梦。

  在这一场美梦之中,有严小玲,亦有殷雪梅。有有山有水的花花世界,亦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

  这一场梦境,柳希瞧见了过去,那个孩子气的自己。时光穿梭杂乱,长大的他与幼年的“他们”重逢。幻像中的殷雪梅冲着他面露微笑,只见她眉若弯柳,眼似明星。柳希渐渐的看得痴了,原一派祥和景像忽开始山崩地裂般的发生着巨变。只见美景一一消散不见,那一个个可爱的人们也慢慢消失与眼前。那微笑中的殷雪梅渐渐面目狰狞,低声唤道:“柳希,起床了。”

  柳希猛的睁眼,只觉背部冷汗直流。触电一般的感觉传送全身。柳希开了灯,缓缓坐起。回想着梦中世界,拿起手机,此时也不过三点十分的光景。

  心有余悸的柳希再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披了外套。挪动着艰难的步伐朝书桌走去,桌面早已经变得冰凉无比。关严了窗户,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之上,拿起桌垫铺满桌面。瞧着窗外的黑暗世界,那天穹不多不少的星星闪烁。那高挂在天上的“厂字星”。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双眼稀松的柳希,看着桌上的一堆“五三教材”,随手翻弄着却无心细看。便丢在了一旁。奈何此时无心睡眠,又无事可做。只见柳希摊开一张宣纸,提笔研磨。上书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一首充满着怀念的词,此时此刻也代表着柳希那复杂无比的心理活动。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的怀念起过去,他更愿意与过去为伍。未来,在此时此刻的他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柳希越写心越是杂乱,他终是理不清一条清晰的脉络。拿起笔开始一张张的抽着纸张,不停的写着大字。写着他能记住的所有诗词,唐诗,宋词,元曲。又或是明国时期的新诗词。当他临摹完最后一篇《赤壁赋》时,天已经是五点多的光景了。

  冬季的到来,西南的天亮得越发的晚。好在那马路牙子上的路灯还在持续的工作着。烦恼的柳希终是离开了屋子,穿着棉服,套着鞋。一个人在街上闲走着。诺宽敞的路上,只见柳希有些单薄的孤独地行走着。路灯抛下光辉洒在他些许半弓的身上。柳希的两只手冰冷的缩进袖口之中。

  一双眼,浑沌的看着夜色。忽觉一股脸上微微一凉。伸出有些僵硬的手,一片仿若棉絮的东西飘在他的手心。望着发光的灯,此时的天空已开始飘起了雪花。渐渐的,渐渐的,之觉那白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迷得柳希都睁不开了眼。不一会儿,路上便积满了雪。随处可见厚厚的雪,白白的雪。深夜中,柳希或许成了这一年在水城第一个看见雪的人。他的脚印在白雪之上形成整整齐齐的一条线路。

  又过了许久时间,柳希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原本刚还无甚感觉的肢体突然的异常冰冷,柳希打来热水舒服的泡着。拿起手机望着也已经是六点的时间了。柳希轻微的收拾行装,背起书包又准备朝学校走去。

  当柳希再次回到马路牙子上时,先前的鹅毛大雪早已停止。空气中弥漫着寒冷的气息。那条被他踩得整齐的路早早的便变成了无数个脚印踩成了一条湿漉漉的大道。学校的旁边依旧是那些推着车的小商贩,商贩的周边依旧围着许许多多的学生。而此时天也不过微微亮罢了。

  柳希买过早餐,一回身便又再次看见了殷雪梅。二人又再次的四目相对。只见殷雪梅一身淡紫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内还有绿白色的校服。一顶淡白色的雪绒帽子。过肩的长发分成两股分于前面两侧。脸也被寒风吹成红彤彤的模样。

  柳希紧张道:“真巧,又看见你了。你买早餐吗?”

  柳希刚说完便觉得自己问了个无比没智商的问题,兴许也是过于紧张的缘故罢。殷雪梅将买好的东西举在他的眼前笑道:“早买好了,你呢。我们一起走吧。你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柳希看着自己身上仅有的校服说道:“还好吧,还行。”

  殷雪梅继续说道:“你还是多穿些吧,冻感冒了就不好了。”语气中夹带着关怀,柳希竟也开始觉得这是莫大的温暖。一个人憨憨的在原地傻笑。

  二人并步朝学校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他们虽相隔了许多年,此时此刻却如同从未相离过的朋友一般再熟络不过。柳希渐渐忘却了先前的各种拘谨,仿佛从未有过一般。殷雪梅亦是如此。

  二人进了校,柳希朝教学楼的方向,殷雪梅往“高四”的方向。于交叉口,柳希道:“那我先走了,下回见。”

  殷雪梅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好啊,下回见。”说完停留了数秒便朝自己的方向走去,柳希望着她的背影慢慢的在眼前变小,变小,直至消失于眼前。

  “嘿,希哥。瞧什么呢?”

  班长李庭康拍了他的肩膀道,与之同行的还有冯行等人。

  柳希慌道:“没……没什么。”

  “希哥,你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李庭康如殷雪梅一般的询问,冯行插话道:“康,你这就不懂了。咱希哥这是要风度。”

  柳希道:“啥跟啥啊!我是真的不觉得冷。”

  众人调侃玩便并步往教室走去。严小玲依旧在座位上等待着,当他看见柳希单薄的服装时,上前责问道:“你怎么就穿校服啊!感冒了怎么办,中午回去换身厚的。要注意保暖。”

  赶巧不巧的,严小玲也穿着一身紫色的羽绒服,柳希晃眼间竟把她看成了殷雪梅。笑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皮厚。”

  严小玲道:“这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柳希看着眼前的“殷雪梅”,痴痴的小声说道:“谢谢。”说完话目光呆滞的看着严小玲。

  严小玲见他没有动作,疑惑道:“什么?你说什么?”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柳希,你怎么了?”

  柳希半晌才回过神来,也看清了眼前的这是严小玲,连忙回道:“没没没,没看什么。”

  上午的课程之中,柳希无聊环视班级的时候,忽发现一个座位空落落的。除了一桌子的书籍缺不见人,这正是许亮的座位。柳希也不多想,下了课间,柳希走到班长李庭康的座位旁。看着一边的冯行正用手机聚精会神的看着特摄剧《迪迦奥特曼》。

  柳希打趣道:“哟,你怎么还看这个啊!”

  冯行笑道:“好看啊!主要是人长得帅。哈哈哈。”

  柳希笑道:“我也这样觉得,这集是那个‘乌鸦人’那里吧。”

  冯行道:“你看得也不少啊!”

  柳希道:“没,我就昨天看过。”

  二人相视心知肚明的一笑,冯行让出了点位置,柳希坐了上去。三人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柳希边看边问李庭康道:“今天许亮怎么没来啊!他请假了吗?”

  李庭康道:“没,他没跟我说,没有做记录。反正老师现在也不查,没事的。等下午他来再给他说一声就好了。”

  柳希道:“有你这个班长,非常靠谱。”

  李庭康道:“这必须的必啊。”

  柳希玩笑道:“那我下回也不想来上课了,你看着办呗。”

  李庭康道:“希哥,你不能这样,这样我很难办的。”

  柳希道:“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呢。”

  时日又往后推到了最后一节课上,政治课上。柳希与熊全不对付,便不听他的课程。一个人躲着翻看着手机,忽手机的短信响了一下,全班人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柳希心慌慌的狂跳不跳。熊全也不搭理自顾自的讲真《政治与生活》的内容。

  柳希心稍微安稳下来,翻看消息。只见那消息这样写道:

  我是许亮,我现在在市医院。中午你能出来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柳希将短信内容悄悄的给严小玲看,严小玲用笔在纸上写道:

  他怎么在医院啊!也没有请假。

  柳希回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不久前我刚和他聊过天,总感觉他有什么事。今天中午就不回去吃了,你和冷思文一起去食堂吧。

  严小玲看着他,又写道:

  那你中午先回去,换了衣服再去。

  柳希瞧着她连连点头。

  课程飞一般的结束,柳希也不多想,别了严小玲回了家换了衣服。坐上一路车便往市医院的方向走去。

  在市医院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许亮早早的便坐在此处等待着柳希。面容憔悴像似几天未曾睡过觉一般。柳希到了地方见他的模样关心道:“怎么会约这么一个地方,你今天也没有请假。看你这黑眼圈,你是没休息好啊。”

  许亮道:“这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许亮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无奈与诉求。满腹的言语,他无从倾述。对于柳希,他早已把他当做朋友,他渴望着他能够帮助自己。

  柳希道:“好啊!这没问题。我早前就说过。只要你想说,那我就是一个合适的倾听者。”

  许亮低着头道:“我就感觉我好累,我觉得这个世界我都不想留念。我原本以为只要我的学习好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可是。”

  许亮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湿润,话语提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柳希见他模样,宽慰道:“有什么你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放心,有我在。”

  许亮继续道:“我爸不久前住院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医生告诉我说我爸这个病到了晚期,费用非常高。没钱治病,这两天兴许就……兴许就没了。”

  柳希听完他说话,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硬接道:“那叔叔就在市医院里吗?医生总是说着这些话,你不要相信,会好的。现在网上不是有一种叫什么‘水滴筹’的吗?你试试,一定会有办法的。”

  许亮道:“我试过了,钱依旧不够。我叫你出来,也不是说这个。我就觉得自己好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柳希问道:“那你妈妈呢?”

  许亮道:“我妈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我是家里最小的,有一个姐姐嫁到了外地便没再回来过了。家里的叔叔婶婶们又看不上我爸,闲我家穷。我原本以为……以为我学习好了,考好了,能让我爸的病好起来。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怎么也没有办法,我爸的病也越来越严重。”

  柳希听着他的话语,从他的口中了解着他的家事。他此时更不知怎么办了,他不曾感同身受,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他说,让许亮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内心。

  柳希听着他的话,他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上。曾经的他又何尝没有过这种想法。奶奶的去世,母亲曾经的病重。原本已经淡出记忆的事情又一件件的抨击着柳希的脑海。他也曾想过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曾想过外出打工早早的养家。可是他不是许亮,至少他的双亲此时依旧健康,相比之下,柳希是幸福的,可柳希却是一次次的放纵着自己。

  许亮继续说道:“我多么想像你一样,能有好的知识储备。那样我就能读好书,考上好的分数,这样兴许我爸能开心,又或者能发生着什么奇迹呢。”

  许亮此时的言论是那样的无稽,却在此时又显得无比的真实。仿佛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会发生奇迹吧。柳希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储备,我不过是泥菩萨过河罢了。”

  许亮还准备说着些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只见许亮打完电话,抑制住了冷水来不及多说什么,便慌乱的朝医院跑去。许亮此时的感觉柳希也曾经感受过,那时的他拼命的朝那间屋子跑去,当看到满地狼藉的时候。他的心便仿佛死了一般。

  柳希连忙也跟着跑了过去,到了医院。最不让人接受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当许亮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上也能听得清晰时,柳希的眼眶也含上了泪水。

  随后许亮退了学,带着其父的骨灰盒回了老家。在一帮看似热情的同乡人的关照下埋葬了其父。许亮跪在墓碑前,泪如雨下,声嘶力竭的他却无人相助安慰。亲姐姐匆匆见了一面便回去过他的小日子去了。

  许亮的家离水城不远,柳希趁一个周末的时间到他家去看望他。这一夜,柳希陪他喝了大醉。

  许亮道:“高中已经不适合我了,我要去读真正的书。我要去学真本事。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赚大钱。我要出人头地。等我富有那一天,我要让这帮小人对我刮目相看。哦不,我不需要他们的看法,我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柳希道:“我支持你,无条件支持你的相法。”

  二人的酒杯在空中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当柳希回到学校,看着许亮空空如也的课桌。又看着它在不长的时间里便离开了这个班级。于许亮而言,他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可于学校而言,他也丧失了一个想好好学习的孩子,可是这又如何呢,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来填补这个空缺。许亮的名字在学校又能存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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