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初一初二一过，后面的时间虽也要不停地走动，但以谢蓁的身份倒也不累，最多就是在长辈面前陪个笑，和同辈说几句家常。
相比作为宗妇的长嫂王氏，她和周茜的这个新年简直过得不要太轻松。
每天吃吃喝喝，到处逛逛走走，谢蓁的心情也开阔了不少，闷了一整个冬天总算可以透透气了。
但徐述显然没有这么幸运，每日回来都比谢蓁晚不说，还总是带着浓厚的酒气。因为醉酒晚间也睡不好，几日下来，眼下积了一片青色，眼窝也有些凹陷，一向俊秀的人远远瞧着人便憔悴了许多。
他其实不爱喝酒，也不爱应酬，亲戚间的走动也勉强还能应付过去，而且即便是少喝些也不打紧。
但新春已至，各省赶考的举子陆陆续续都到了京城，这其中也不乏学问精妙，有些名气的人。
徐述被宋宜年推着去了好几回举子间的聚会，虽说是互相探讨学问，但最后总免不了吃饭喝酒。
毕竟彼此之间也不熟悉，一起吃饭喝酒就是增进了解的最好机会。
这些人中有许多都会在未来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栋梁，成为主政一方的大员，更亦或是入阁封侯拜相……
每一个人身上都蕴藏着巨大的潜力与可能。
所以举子们都很重视同大家搞好关系，同年之谊在未来的官场上会是一笔重要的财富。
自古以来，读书应试备考都是需要钱的，所以这些能中举并到京城继续考的人中，大多还是有些家底的。
但便是有些家底，也多半只是地方上的世家，同广平侯府这样的人家还是有些不小的差距。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来京城，头一回见识到京城繁华，更是头一回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实打实的勋贵人家。
纵然世袭罔替的勋贵和举子们所代表的清流有着明显的界限与隔阂，但这不代表年轻的举子们不向往京城的富贵荣华，不期待能结识一两个贵胄子弟。
但他们的门道和身份都有限，想结识更尊贵的人显然不可能，所以徐述这个广平侯府的庶公子就成为了他们想要结交的第一人，即便是庶出，可人家也是如假包换的侯府公子啊。
而且经过交谈，举子们很快就发现了徐述此人学问也很不俗，如不出意外一定会榜上有名，甚至问鼎一甲都有可能。
所以每次的饭局，众人总是争先恐后想要同徐述喝酒，更确切地是向他敬酒。
徐述自幼便不是一个爱热闹爱交际的人，同辈之中唯有同二哥徐梁交往多些，且还是因为每日同在学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如今突然被这么多人围住，尽管老师宋宜年之前早已经提醒过，但他还是有些被惊到。
来敬他酒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好像无比诚挚，所以徐述虽知道他们可能目的不纯，但也不知从何拒绝。
每来一个人，他都会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继而清冷地应一两声，然后就一口饮尽杯中酒。
众人以为他酒量颇好，其实却不知兴许人早醉了，只是他酒品好，醉了也不吵不闹，还能凭借惯性与强大的定力继续应付。
一直到初七这日，情况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初七这天是广平侯府宴请徐家本家其他人吃年酒的日子，因为是本家亲戚，谢蓁也熟悉，就早早起床去帮着招待一些同辈媳妇了。
她离开长乐堂时，徐述还稳稳当当睡在床上，睡得熟透了。
午间她和女眷们在后院用膳，派春雨回去看了一下，徐述倒起来了，且还去了前院和本家的男客们一起用膳。
只是用过膳没多久，人就又出去了。
本以为又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来，却不想天刚刚擦黑，青山青水就把人扛回来了。
谢蓁皱了皱眉，他每天这样喝，好似都泡在了酒缸里一样，也不知身体怎么受得住。
“今天又喝了多少？”
谢蓁开口问预备离开的两人。
青山青水顿住脚步，互看了一眼，轻声说：“夫人放心，没多少。”
“哼，还没多少，一身的酒气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们不会拦着他点，天天这样喝，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女主人还想继续发作，可是瘫坐在美人榻的人却迷蒙着睁开了眼，还轻轻哼了一声。
青山青水见状，脚底抹了油一般飞快地溜了出去。
“今天……真的没喝多少。”
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眸却逐渐变得清明。
谢蓁有些不忍心，将灶上一直备着的醒酒汤递了过去。
“我今天装醉回来了，明天陪我去老师家吧。”
醒酒汤是用葛花等草药熬成的，味道其实并不好，但也许是这几天喝多了，都习惯了，徐述眼都不眨直接一口气喝完了。
谢蓁难得见到他如此豪迈地一面，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但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轻声叱道：“你是不是怕宋大人斥责你宿醉成习？你整日里这样喝，他老人家若知道了指不定要被你气死。”
徐述用一旁的清水漱了漱口，然后便轻轻握住她的手，细细按捏着她柔软的指腹，“是呢，所以今天不是现在就回了吗？明天还望夫人在老师面前为我描摹几句。”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声音也温平柔和，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其实却只是故意顺着她的话说罢了，老师也是一路科举考过来的，经过这些事的，如何会不知他的窘境。
父亲广平侯不知这些小事却是真，今日午间还把他叫到书房狠狠训了一顿。问他究竟还想不想考，还是只自以为有了些学问，便开始沽名钓誉。为何徐梁也要参加科举，却没像他一般夜夜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
徐述对父亲徐楷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训斥自己便听着受着，至于解释却一句也没有。
夜色渐渐深沉，两人洗漱后便都躺到了床上，谢蓁心里有些期待明日的宋府之行。
宋宜年是个悲剧式的英雄人物，他前世的结局并不好，坊间后面对他的评价也几乎是毁誉参半。
但谢蓁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因为徐述对外并不是一个重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徇私的人。
但前世宋宜年触怒今上惨死狱中之后，他的妻小都被徐述安排送回了富阳老家，这根本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原本宋宜年死后，下面的人揣摩皇帝的意思想将他的妻小发配边疆，但因为有了徐述向圣上进言求情这才使他们免遭祸事。
为官之人一向都只明哲保身，遇到这样的事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仗义执言。
宋宜年虽同徐述有半师之谊，但他能得到皇帝的赏识还是因为他自身的才华。
皇帝大度，不追究他们之间是否有牵连已经是万幸，徐述却几乎是在拼死为宋宜年的家人求情。
这不像他。
但也正因为这样，谢蓁才越发对宋宜年这位吏部尚书感兴趣，想要看看这位引得徐述大发善心的宋大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明日去宋大人家，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谢蓁躺在徐述怀里，手指隔着衣衫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他的胸膛。
她从前不在意徐述，对宋家的人和事都没怎么关注过，还是先问问的好。
虽然一碗醒酒汤下去，又洗了个澡，那本就不深的酒意早已经散了大半，但徐述感觉还是有几分迷离。
恍惚之间，她此刻的动作更像是撩拨。
但醉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明日确实还有正事，他只能捉住那双作怪的小手。
“老师家中人口清减，除去老师和师母，他的子女中……只有宋小姐宋书蓉还未出阁住在家中，他的儿子是前科的二甲进士，如今在地方上做县令，他的父亲王老大人致仕后住在富阳老家……他的母亲早逝。”
他好像在汇报宋家的人口情况，谢蓁想知道的却一点没说。
她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腕，“别的呢？”
“师母人很亲和……你不用担心……宋姑娘也……”
徐述停了停，说起宋姑娘好像有些东西从他那过人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真的有些困了，一时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但应该也不是很重要吧。
“很温柔，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继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蓁儿，睡吧，我好困。”
谢蓁心里却忍不住一酸，直接将人轻轻推了推，不想和他离得这么近。
他都没说过自己温柔，难道她不温柔吗？她天天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酒鬼。
冥冥之中，谢蓁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吃醋了，明明刚重生回来之时，她还想给他纳妾呢。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在不自觉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这会儿的谢蓁并没有意识到。
第二天徐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是还有些明显的热气，她应该也没起多久。
等徐述穿戴整齐后，谢蓁刚从净房里出来。
今天的她仿佛格外漂亮，徐述都难得停了停眼驻足。
她的肌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如玉，今日为了增添气色，还特意浅浅上了些胭脂。而嫣红的口脂则令她更有生气，精致的柳叶眉更衬得她眉眼弯弯。
而身上姜黄色的衣裙和发上的双蝶玉簪，则让她越发明媚动人。
看来她已经整装待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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