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挤过人群密集的街道，马车终于快了起来，人声渐渐消散远去。
谢蓁还靠在徐述肩上，其实有点硬，靠着并不太舒服，但是却特别安心。今天早上有许多新年的礼仪习俗要做，她本就起的早没有睡够，这会儿靠着靠着竟觉得有点困。
徐述侧身看了看她，干脆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免得她总随着马车的震动靠不安稳，“我们蓁儿好似整日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这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荤话，徐述本想逗一逗她，哪知这人就像没听见一样。
他又侧身看了看，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已经闭了，很是自然，没有一点做态，呼吸也很平稳，好像不是装睡。
“蓁儿？”
徐述又轻轻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应答。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只能将人揽得更紧。
谢蓁是真的有些困倦，歪在徐述肩上也不算太难受，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睡得这么熟。
她再醒来，马车还是在跑着，只是速度仿佛已经放缓了。
她扭了扭身子，有些酸软地不舒服，睁开眼却吓了一跳。自己大半个身子全倒在了徐述怀里，一双腿也被搁在了马车坐垫的另一端，整个身子还被他用自己的墨色披风包住了大半。
这情景就相当于她睡在了马车上，睡在了徐述怀里。
虽然更亲密的事也同他做过，只是青天白日且还是在马车上，自己目下这副样子实在不太端庄得体。
明明只是在他肩上靠一靠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捏紧了他的衣袖，想借力坐起来，却不料被人轻按了回去。
“用完了就想跑？”
徐述笑笑，眼里积满了打趣。
“夫君，我要起来，待会还要见人，我的衣衫头发都乱了。”
谢蓁真有点慌，这个样子不理一理待会怎么见人？
幸好徐述也只是同她说笑罢了，她说完这话，他便好心将她扶了起来，还看了看她的头发和发饰。
“放心，没乱。”
谢蓁不信，用手轻轻抚了抚，感觉到真的还很平整，这才放下心来。
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声了，谢蓁感觉已经过了许久，可是还没到目的地，她心有疑惑，但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便懒得开口。
徐述的手又闲了下来，他掀开隔窗又看了一眼外面。
谢蓁也跟着看了出去，苍茫茫的大地，一片寂静，林木早褪去了绿色，一派雄浑沉重之气，只有那些零星的还未化尽的雪显得打眼些。
这显然已经不是在城内了。
谢蓁有些兴奋，两世为人，她都没怎么离开过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郊外的净寂寺。
但重生以来，她还没机会去过。没成想今日竟有机会在郊外游一圈。哪怕不能在外面走动，只是这样看着那片风光，她也觉得惬意极了，自由极了，好像她就是一只徜徉在天空里小小鸟儿，无拘无束。
“快到了。”
徐述只看了一眼外面，便把手收了回来，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轻淡淡，但仔细体察也能感受一丝不同的愉悦快意。
但显然谢蓁一心看着外头，看他关了隔窗有些不大高兴，也不想理他的话，身子还不由自主离他远了些。
徐述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上的起伏，反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礼盒上。
……
他说的是真的，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青山青水早将踏脚凳放好，只恭敬地等着两位主子出来。
谢蓁又理了理衣裳，抚了抚鬓发。
“你这副模样倒少见。”
徐述瞧见了，不免好笑，但还是紧了紧披风率先下去。
谢蓁撇了撇嘴，还是有些不想搭理他。
只是待她也紧了紧披风预备掀开车帘子下去时，却看见徐述正站在踏脚凳旁，见她从里头出来，又不慌不忙将手伸了过来。
他这副体贴的样子，谢蓁如何好意思再同他置气，便是置气他也没有看出来，不过白费她的力气。
芊芊玉指搭到他手上，徐述用了些力将它紧紧包裹住。
谢蓁借力走了下来，徐述却没有松手，反倒牵着她继续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这是一方很大的园子，一眼根本望不见尽头，园内有些树长的极茂盛，而且好像也没有刻意修剪，随处可见舒展到墙外的躯干。
凛冬已至，大多数树上已见不到绿了，但那种隐藏在笔挺枝干里的生机却蓬勃待发，似乎只等春到，就要再次全部迸发出来。
谢蓁清楚的感受到身旁的人一下马车，整个身姿仿佛都放松了许多，步伐也比平素多了几分悠闲。这种自然而然的轻快哪怕在长乐堂时，他也很少有。
过往的种种经历都告诉她：徐述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松放下心防的人，大多数时候他的心思都很深。
此刻他越是轻快，越是说明这个园子里的人同他关系不一般。
谢蓁心底拂过一阵莫名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形容，好像有些酸又好像有些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的牵引下，步态端庄地往里走。
越往里走景色越让人心叹，园子外围尚看不出什么，可里面却是数不清的梅树。
各色盛开的梅花，高低相间的枝桠错落有致，停留在花骨朵上的残雪，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冷香……
谢蓁一瞬间顿悟，她好像猜到了徐述带她来的是哪里。
不远处一个辨不出年纪的女子带着两个侍女翩翩走来，仪态大方，气质轻灵。
“莺奴来了。”
来人正是李婉云，她嗓音温柔，脸上还带着亲切的笑，话明显是对徐述说的，但她那双漂亮的眼却落到了谢蓁身上。
谢蓁原本正在捉摸莺奴这个称呼，但对面的目光有些火热，她只能迎上这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不躲不闪，这目光是温和的，带着善意的，于是谢蓁也微微笑了笑。
徐述轻轻松开了广袖下握着谢蓁的手，谢蓁的心神好像也跟着恍惚了一瞬。
身旁的人却双手合一，行了个恭敬的礼。
“云姨，新年又到了，景行在此祝您福寿安康，喜乐绵长，万事顺遂。”
他语气恭敬又熟稔，态度自然又大方。
谢蓁心里那莫名的情绪好像一瞬间散了大半，真是古怪。
“你这孩子，还说饱读诗书，每年词儿都没变过。”
李婉云笑骂着，是对晚辈的那种纵容与偏疼的笑骂，但眼睛仍然停在谢蓁身上，示意徐述做正式的介绍。
“云姨，这是景行的新妇谢氏，闺名单一个蓁字，其叶蓁蓁的蓁。”
徐述再度牵起谢蓁的手，嘴角带着些浅笑，语气温平，熟练的好像这个动作已经预演过千遍万遍。只是那突然泛红的耳垂，还是泄了几分他的年少腼腆。
谢蓁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辈子了，他是头一回在外人面前这般郑重地介绍自己。
郑重地让人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蓁儿，这是云姨，我很敬重的长辈。”
徐述看了看谢蓁，微不可见地向她点了点头。
“云姨。”
谢蓁向面前的人行了个福礼，动作如流水行云，仿若天成，这样的礼仪教养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李婉云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拉起谢蓁的手，“好孩子，我想见你许久了。”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轻咳。
身着广袖灰道袍的空山先生正站在不远处，一脸骄矜地看着这里。
“外面这般冷，还不快让他们进去。”
他语气生硬带着刻意，但又好像莫名有些讨好。
李婉云也不理睬他，但是却也牵着谢蓁往里走，还不时同她说两句闲话，多半关于琅园中的景致。
徐述静默地跟在后面，任由前头两个女子闲聊。
空山先生也停在原地，想等妻子过来一起走，但李婉云却一个眼色也不肯给他。
谢蓁觉得有些尴尬，只能朝这位气质高洁仿若仙人的中年男子笑笑。
徐述放慢脚步，同空山先生并排走，离前面的两个女子远了几步。
“先生，又同云姨闹了不快吗？”
纵然徐述对此种情境习以为常，但今日毕竟是除夕，还是问一问吧。
但空山先生听了这话，却有些恼怒，“什么叫我又同她起了不快，分明是她，一点小事也要说个没完……圣贤说的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但他声音也不敢放大，唯恐前面的人听到。
徐述看了看他，露出了神秘的一笑，但却不应他的话。。
“你笑什么？”
空山先生被他这笑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焦躁起来，但还是不敢放大声音。
“先生，我虽成亲不到两个月，但却深知日常小事不能同女子多计较，因为最后吃亏的都是男子，但显然你还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徐述一脸嫌弃看了看空山，然后追上前面两个人。
空山先生听了这话，刚想骂人，却见人已经跑了。
“这混小子，还教育起我来了……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哩。”
他暗自低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混小子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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