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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茉莉(6)


婚礼那天街道很是热闹,接亲的队伍延绵几里,新郎官一身红衣显得俊美不凡,眉宇间王者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

        座上宾的温相眯眼看着正和宾客回礼的宴清歌,心里甚是讶异,唤来身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片刻后陆胥便来到上席,作了个揖,问道:“老师唤学生何事?”

        温相抬眼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学生,不似以往的小心翼翼,多了些世家子才有的气度,他能被瑞王爷看中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想着他跟宴家小郎的交情,思忖着以后该怎样牵制这个已经无法掌控的棋子,“老夫看宴家小郎的眉眼像极了一位故人,却不肖似宴啸飞那个老匹夫,你与他交往甚密,他是否提起过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陆胥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暼了眼对面的人,答道:“学生不曾问过,是否需要安排查清?”

        温相定定看着跟前的人,眼皮微微扯了扯,似是审视他话里的真假,忽而一笑,挥挥手,温声道:“你去吧。”

        直到走出很远陆胥才松了口气,后背粘腻的感觉让他不适地微微扭了扭右肩,仰头看着头上随风扫过的红纱,心里暗暗担心,希望今日能顺利吧!

        送亲的队伍不似寻常家的,百姓看着一列穿着戎装的士兵,下意识地避让着,直到队伍出了城门几里远,吏部尚书左公抚过两撇胡须,疑惑道:“早有耳闻宴家军治军甚严,但这迎亲的将士像是刚充兵的壮丁。”随即嗤笑道:“宴家不过尔尔!”

        这话不远不近正好被柳管事听到,面色一沉,赶紧到正厅那边寻容老爷,进去时温相正出门,擦肩而过间,温相不动声色地瞧了眼一脸慌张的仆人,心里冷笑着,抬眼瞧了瞧满眼的大红,感叹要这天要变了。

        容老爷听到柳管事说的事,一送完宾客便喊上管事进了书房,王夫人从花厅出来便看到急匆匆的主仆二人,心下疑惑,叫了黄妈妈给老爷去准备宁心的药茶。

        不肖片刻,便有一人骑马从城门出去。

        夜里,容老爷的书房里出现了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看到来人,一脸怒气地质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老夫的女儿呢?”

        “岳父大人,莫急,礼虽未成,但宝珠仍是小婿的妻子,自当珍她敬她。”仍然一副风流俊雅模样,似乎今日之事本就是顺理成章的。

        容老爷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那你想怎样?”

        玉扇轻摇,轻笑间微微抬起的下巴似宣示着自己显贵的身份,“岳父大人只需要交出城防布兵图就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早听说漠北有反心,圣上念及骨肉亲情一直宽厚对待众亲王,没曾想助长了狼子野心!”紧盯着来人的眼睛,容老爷撇过头,丢下一句:“老夫一介文官,只是教导太子之职,何来城防图!”

        宴清歌手中玉扇一收,正色道:“容少傅,你似乎忘了兵部尚书唐勋是谁!他的亲姐姐可是被你强抢过来的。”随即又说道:“况且,唐勋是太子的人,而太子不是最听你的话吗?”

        容老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抬眼盯着宴清歌手上轻轻敲动的玉扇,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在自己心口上,颓然道:“你想让老夫怎么做?”

        宴清歌淡笑着的脸像染了一层光晕,在昏黄摇曳的油灯下显得诡异又冷酷,他很满意容老爷的态度,玉扇一展,就这样大方地出了容家。

        容老爷怔怔地看着敞开的大门,一滴泪滑了下来,消失在苍老的褶皱里。

        次日,下人过来打扫时,发现容老爷竟一夜未回房,更让他诧异的是,一夜间老爷头发已花白,赶紧拿来铜镜,容老爷看着镜子里苍老许多的自己,凄然一笑,只询问道:“见到柳管事没?”

        下人不知老爷何意,想着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柳管事,老老实实地答道:“小的从昨夜起就没有见过柳管事。”

        说完便听到一声长叹传来,苍凉无力。

        下人奇怪地抬眼觑了觑椅上端坐的容老爷,随后便躬着腰退出去了。

        已经九月里的天气突然这几日就沉闷了起来,上京里一夜间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早出晚归,隐匿在各条街道里,而管理这些的官吏却视而不见。

        西市菜市口那边这日热闹了起来,兵部尚书唐勋因犯了通敌罪被推至午门行刑,又因唐勋是太子的人,圣上为了安百官的心,特命太子监斩。

        太子看着被诬告的唐大人,惋惜又无奈,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太子,还有一众兄弟虎视眈眈,他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救得了他人!

        站在人群里的容老爷心里一阵懊悔,全因自己的识人不清而引狼入室,害了妻弟又误了棣华留下的唯一的女儿,而现在唯有与宴清歌配合才能救宝珠,这样自己就没有辜负她的嘱托了。

        茉莉被关在这个庄子里已经快大半个月了,看四周的建筑应该是在漠北以内,两月前她随着迎亲队伍行了一个多月时,眼看着已经看到漠北的城垒,却被人截到这里,而宴清歌却早已消失。

        好在把自己截过来的人也没有为难自己,每天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侯妈妈却每天提心吊胆的,她总认为新娘半道被截会污了名声,茉莉凄然一笑,她还有名声吗?更何况她以前便听起过宴家军在漠北的影响,寻常人是不会在宴家娶亲时做出这种事的,除非是宴家自己!而那个传闻却让茉莉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希望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侯妈妈看着越来越沉默的小姐,很是担心,榴丫没有带过来,现在能给小姐解闷的人也没有,她想起小姐喜欢看话本子,便同庄子的管事提了下,不到一刻,便有成箱的话本子抬了进来。茉莉翻看着,东西不少,都是从各地收集的,想必准备了些时日。

        想到还没礼成的夫君,她突然觉得似乎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他就像一道风,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很快消失在期希中。

        庄子里的丫头多了几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有着漠北爽朗不羁的性子,也比上京的女子要活泼些,像是要比赛谁能让夫人笑的开心,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卯足劲地讲着漠北的趣事,茉莉总是配合着他们笑着,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心,这些孩子不仅得不到赏钱,回去还有可能不会那么好过。

        小丫头里有个胆大的姑娘叫乌兰,她最喜欢跟着茉莉,其他小姑娘都完成任务早早回去了,而乌兰却时常陪着她到很晚。

        乌兰看着总是坐在窗前发呆的夫人,她以为夫人是在盼着主人归来,想起那个俊美又睿智的人,草原上都认为主人是他们的神他们的太阳,乌兰跟其他人一样是崇拜着他的,更何况主人曾经救过阿爹,带着感激之心在服侍夫人上也是极其尽心的。

        “乌兰,你回去吧,太阳要下山了,晚了家人会担心。”茉莉看着窗外的一片金色,神情清冷又忧伤。

        乌兰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微微有些刺疼,她似乎听到了一丝丝绝望,那种当初听到阿爹无药可医时的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有这种情绪,能嫁给主人不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吗?乌兰迟疑了片刻,但并没有多言,行了个汉人的礼便出去了。

        晚间的时候,侯妈妈正在伺候茉莉洗漱,丫鬟端来一些刺绣的花样,说是马上要入冬了,漠北不比上京,天冷得会快一些,要准备些冬衣。

        侯妈妈在样子里挑了很久没有挑到合眼的,茉莉看到戚着眉的侯妈妈,起身披着件外衣走了过去。一方红的似血的花样映入了眼里,是不常见的花,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花瓣纤细状似合十的手掌,一念佛心一念地狱,没有犹豫地她选了这个。

        丫鬟心下讶异,很少有人会选这个,颜色太过于红了些,总让人有些膈应。原本是没有这个花样的,不知是哪个不长心的错手放了进去。

        冬衣送过来时,侯妈妈拿起衣服翻看了下,不似上京里的样式,像是漠北这边的,但又与漠北的不全然相同,保留了上京的高领和百褶裙,但袖口却是束着的,红色的花在雪白的裙摆上绽放着,惑人心弦的美。

        茉莉看到难得露出了些笑容,看呆了送衣服过来的小丫鬟,茉莉发现有人在看她,抬眼冲着迷迷糊糊的丫头一笑,小丫鬟红着脸赶紧低下头。

        次日,茉莉换上了新做的衣服,侯妈妈看着短短时日里逐渐成熟的小姐,换上这身衣服后,越发地沉稳贵气,已然是一家主母的模样。

        “姆妈,昨夜里梦见了父亲,可是……”眸光微恸,隐隐有些伤痛闪过,梗咽道:“可是父亲浑身是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就那样绝望地看着我啊……”

        侯妈妈听了心里很是难受,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悲从中来,抱着小姐也跟着哭了起来。外间值守的丫鬟听到,望着蒙蒙亮的天幕中悬着的一弯新月,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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