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问心
那天晚上回到顾时悟的别墅后，贺常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她们说完话后，上课铃很巧就响了。贺常甚至来不及多看张呈溪几眼，她就扭头回了教室，之后下课的时候她再去找张呈溪就没再看到她的人了。
这时候，贺常才开始羡慕起了别人班不会拖堂的老师。
别墅里，孙梅看到愁眉苦脸的女儿有些紧张，她问：“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好吗？还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贺常不想让母亲担心，解释道：“我没事，就是想到下个月的考试有些紧张而已。”
孙梅这才舒了一口气，她叹道：“平时的考试而已，认真考就行了。妈只希望你别熬坏身体就行。”
“我知道了，妈，你也赶紧睡去吧。”贺常看了看楼上，又问道：“她人在上面吗？”
“嗯。”孙梅好奇地问道：“怎么问起悟总来了？”
“没什么。”
孙梅觉得女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她绝对不会主动问起顾时悟的。
她不放心地望着女儿上楼的背影，又决定最近要好好观察一下女儿。
贺常一直是住在二楼客卧，她母亲则是睡一搂的保姆房。前不久顾时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处装了个栅栏门，装了个门之后，她也不再让孙梅打扫三楼了。
贺常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用意，但是此时她也的确被这扇门拦住了。
门上了锁，只能由顾时悟从里面打开。不过贺常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从这边敲门顾时悟肯定也听不到。
贺常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见到她人，在门口徘徊了一下，想叫一声试试又怕会惊扰别人。母亲也只有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间可以通过固定电话联系到顾时悟，就算现在去找她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她这样的行为一定会让母亲担心。
那要不还是别问了吧？这种事，就算明天再去找张呈溪问个明白也不是不行。
不过，估计张呈溪明天还是会躲着她。
那要不她明天起早一点，那样就可以去张呈溪门口堵她了。
可是这样，要是被张呈溪的父母看见，估计又会被问很多问题。
贺常不喜欢与不熟的人交流，因此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可这样，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呢？
就在贺常进退两难的时候，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顾时悟从她房里出来，居高临下地扫了贺常一眼：“你在这干嘛呢？”
贺常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缓过神后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顾时悟。毕竟，她还没想过该怎么与顾时悟独处，尤其是在知道她的性取向之后。
见她不说话，顾时悟也不耐烦了，她皱着眉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贺常抿了抿唇，觉得这件事，她必须要弄清楚，因此心一横地说道：“我有话想问你，是关于张呈溪的。”
她没想到顾时悟听到她的话竟然笑了一下。她声音都放轻松了些：“是吗？门没锁，你上来说吧。”
贺常有些迟疑。她不确定顾时悟是否从“张呈溪”这个名字里听出了什么，也不明白顾时悟让她上去的用意。
不料顾时悟却看出了她的想法，她笑道：“所谓张呈溪的事，不就是那种事嘛。难道你觉得那种事能在楼梯口谈吗？你母亲还没睡呢。”
内心所想又被她看穿了……
贺常咬了咬牙，满心戒备地打开了门上了楼。
她进门后这个栅栏门就自动关上了，关上的声音很轻，但是贺常却能感受到一股风从自己身旁掠过了。
顾时悟把贺常带到了楼梯左手边的房间，这是她的书房也是她的会客室，只不过这里还通往阳台，而阳台上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贺常曾在白日里和张呈溪一起来过这，那时候窗帘还是拉着的，没想到到了晚上，它反而被拉开了。
顾时悟瞧她一直看着窗帘也没管她，她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说道：“你是想问我，张呈溪是不是那啥恋吗？”
贺常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顾时悟试探着问道：“如果她是，你准备怎么做呢？”
“不怎么做。而且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顾时悟挑了挑眉。
贺常知道自己态度不好，也不敢望她。
顾时悟自觉没趣，也懒得逗她，直说道:“她是同，你不介意这种事？”
贺常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介不介意。
说实话，这得分两种情况。
如果张呈溪不喜欢她，她的性取向对于贺常而言自然也不重要。即使她喜欢女生的事会让贺常在与她相处时想着避嫌。
可要是张呈溪喜欢她，贺常的想法却会更加复杂。一方面，她希望张呈溪可以一直和她做朋友；另一方面，她不希望给张呈溪在爱情这一方面留任何念想。
可要是她拒绝得太彻底，会不会就这么失去张呈溪这个朋友呢？
顾时悟看她犹豫这么半天，又出声说道:“你要是只想和她做朋友，那还不如洗洗睡呢。”
“为什么？”
“我从没见过有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做一辈子朋友。”
贺常知道这个“谁”指的是张呈溪，也听出她喜欢的人是自己。
“再说了，你看到她不会觉得膈应吗？”
“不自在肯定会有，但不至于会膈应吧？”
顾时悟幽幽地说道:“性取向，那就一定会提到性啦。”
贺常身体一僵。
“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
贺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道:“可我只有一个朋友。”
顾时悟看着她没说话。
贺常有些激动地问道:“我能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事啊？”
顾时悟无情地说道:“那不行，我会告诉她实情的。你不能吊着人家，是答应还是拒绝，一定要说个明白才行。”
“不是，你就搁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贺常睁大了眼睛，“我没想吊着她，可我真的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停停停停。”顾时悟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可人家会怎么想呢？她肯定会觉得你知道了，可是你知道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她是会觉得你这是默认了她的心意，还是会觉得你这是在拒绝她？要是前者，她依旧会为你默默付出，给你买这买那的，就算是后者，她难道就会断了念想吗？不，她不会。她会认为你这就是默许，就是允许她来追求你。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贺常听到她说“默默付出、买这买那”的时候就不由得想到了从前，张呈溪的确是这么做的。她的确照顾过自己，也送过自己不少礼物，而自己从来没有拒绝成功，甚至偶尔还会去猜测明天的张呈溪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顾时悟看她还在出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接受了她那么多的好处，我要是猜想你只是为了好处来接近张呈溪也没有错吧？”
贺常听她的话狠狠地摇了摇头:“我不是！”
顾时悟冷漠地看着她:“那你就得去拒绝啊。”
“我拒绝过了！”
“可是从来没有拒绝到底。贺常，你明不明白，她对你的好，全都基于她喜欢你这件事上。从前，你不知道，所以还能坦然地接受她对你的好，可是今后，你还能问心无愧吗？”
贺常原本心情起伏连带着身体都在发抖，可顾时悟这句话却让她冷静了下来。
从很久以前，她的心里就没有别人了。
她对父母和老师，一直是感恩却无法交心的；对同学，也一直是礼貌而难以亲近；对顾时悟，更是厌恶加上畏惧。唯有对张呈溪这个同龄人，可以说是带着好感，也想过要放进心里的。
她不可能问心无愧的。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就算她一开始也想过要去报答张呈溪，可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没有钱去买昂贵的奢侈品，也没有时间去学习针织，她唯一会的就是小学老师教的手工。
可那哪能拿的出手呢？
而且，就算她能不要脸的去认为，那些时候她从张呈溪那里获得的好都是张呈溪的一厢情愿，她也做不到问心无愧。
因为她还没有丧失良知。
顾时悟看贺常没有说话，她也没再出声打扰。直到贺常灵光一闪似的突然站直了，她才笑了一下，说道:“有结果了么？”
“我……”
顾时悟打断她:“无论你怎么想的，最想知道，也是必须知道的那个人是张呈溪，你应该把你的答案告诉她。”
贺常听完便转身下楼了。
她不知道的是，顾时悟一看她离开就立刻拿出了手机打字。
这条信息是发给张呈溪的，上面只有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恭喜。
第二天，贺常告别了早起的母亲，匆匆来到了张呈溪上学要经过的必经之路，这里离她家有一点距离，因此也不用担心会被张呈溪的父母看到。
现在六点都没到，天依旧是朦胧的黑，连一点阳光都看不到。
贺常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零零散散的，有大人，有学生，却几乎没有结伴而行的，就连偶尔经过的车辆都显得那么孤独。
贺常并不确定，如果张呈溪执意躲着自己，今后的自己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孤身走过这条漫长的路。可是她知道，从前她和张呈溪都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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