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康狗
2008年1月25日，受大范围寒潮降温影响，长江中下游地区20多个省份已经出现了连续低温、雨雪冰冻的极端自然灾害天气。
前些天的夜里，阳城市中心刚栽下不久的香樟树苗被东北风齐齐刮倒。
而乔鸢薇就读的阳城小学就在那排可怜的香樟树苗身后。
到了27号放寒假领成绩单这天，乔鸢薇终于又和吴淼淼见面。吴淼淼原本有些胖，单眼皮，因为眼尾上挑被家里人勒令要常笑着才能显得讨人喜欢。
这半个月来她为了期末考试头悬梁锥刺股，考完试在家里待着又被强迫早起晨跑，脸颊肉已经瘦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既健康又憔悴，她新买的白色发箍压住刘海露出短而宽的额头，往下是高高皱起的眉头。
乔鸢薇看见她的表情问，“谁又惹着你了？”
吴淼淼一手提着试卷袋，一手抱着刚发的寒假生活练习册说道：“不是，我听我姨妈说湖省的小学好早就放寒假了，我们拖到现在才放已经算很晚了。”
“早放早收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她想起在新闻里看见的，“这次雪灾连铁路都受了影响，好多人不能回家过年了。”
吴淼淼抖了抖，“这么严重啊？那我还是不羡慕了。不过你穿这么厚不会热吗？”
“不热，就是说话有点费力。”乔鸢薇自从感冒好后已经习惯了每天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你穿太少了才要小心感冒。”
她话音刚落，吴淼淼就打了个喷嚏。乔鸢薇用一脸“我都说了吧”的表情看着她，后者摇头表示这都不算什么。
“那你之前跟我们讲的在北市的朋友，你爸爸的战友的儿子，康什么……”
“康嘉阳。”
“对！康嘉阳，过年他还来阳城吗？”
吴淼淼倒也不是对康嘉阳有多感兴趣，只是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
她爱看偶像剧，以前看台剧现在看芒果台的自制，她听说偶像剧好多都是在北上广拍的，既然康嘉阳是北市人，那穿衣打扮肯定都会好看很多。
“你记得答应过我的！等他来了要带我去见真人哦。”
光是这句话乔鸢薇就已经听她说了五、六次，因为次数太多，连好脾气的钱僖铎都受不了反问她道：“康嘉阳是特别到有三头六臂还是脚踩风火轮。”
乔鸢薇当然没回答，而吴淼淼把钱僖铎的发言都总结为嫉妒。
“我昨天听见我爸和康叔叔打电话，康叔叔好像要去雪灾一线救灾，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意思应该是来不了了。”
她把脸埋进围巾。
要说不可惜肯定是假的，她连□□都买好了想等着他一起放呢。妈妈也是，租客搬走后就一直忙前忙后地收拾屋子。结果呢，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吴淼淼本来还想开两句玩笑话，看她这副表情眼睛一转主动挽上她的手腕，“来不了就来不了嘛，反正有我陪你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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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没放几天就到了除夕，乔鸢薇家里习惯在中午吃团年饭，吃完下午本地的亲戚们一起约几桌麻将，外地的亲戚们则重新驾驶返程。
傍晚乔鸢薇接了电话去饭店吃第二轮团年饭。饭局没开始多久，她跟着表弟表姐们一起拜完年成功拿到红包，松鼠桂鱼没夹两筷子就想着溜。
张归美知道这些天她都憋坏了，私下又发了一张百元钞票叫她去买烟花鞭炮玩个痛快。
乔鸢薇卖了乖转身就跑到世纪广场，都不用找，直接就看到了坐在冰糖葫芦推车旁的钱僖铎，钱僖铎也看到了她，高兴地站起来和她挥手。
两个好朋友成功汇合。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因为这里就你一个小孩，我们看到的高度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乔鸢薇没好意思说，那就是钱僖铎实在是太黑了，冬天大家的皮肤多多少少都白了些回来，只有他一个人是越变越黑。
“这个给你。”钱僖铎大方地挑了串最红的山楂给她吃。
“谢谢！你今天摆摊多久了？”
“没多久，下午才出门，这种零食在上午也卖不了几串，要等下午、晚上家长都带着小孩出门了，买的人才多。”
每当钱僖铎分享他的摆摊技巧之时，就是乔鸢薇的自我反省之日。都是同班同学，有人已经在自力更生，有人却还要靠父母给的零花钱才能买《知音漫客》。
“我觉得你之前说想开小卖部还是太低估自己了，至少该开个连锁超市。”
“我也没那么厉害……”钱僖铎有些不好意思，“吴淼淼呢？她今天还出来吗？”
乔鸢薇听他这么问只感叹一句“话还是不能说得太早”，放假时吴淼淼还信誓旦旦自己肯定不会感冒，结果前天就被同样送去了诊所挂水。
“你知道她胆子小，每次病好了都还要等个十天半月的才敢出门，更别说现在。”
“行吧，我还以为这次大家总能一起过年呢。”
乔鸢薇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跟着钱僖铎一起站在了推车旁。来来往往的大人看他们两个小孩除夕夜还在出摊觉得可怜，只要经过的大多都会买一两串。
钱僖铎找补零钱的技能已经很熟练了，主动给顾客抹去零头是基本，要是遇到买得多的还会附赠一串个头小的的冰糖葫芦。他嘴巴甜，总能说得让人多买两串。
乔鸢薇在一边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只能做打包装袋的活，没一会儿两个人手脚冻冰了，冰糖葫芦也终于都卖完了。
钱僖铎要给她分红，乔鸢薇摆手坚决不收。
她和钱僖铎是前两年换座位后当了前后桌才熟起来。不像吴淼淼是一直住在隔壁小区，双方父母见过面彼此都有些了解，她们对钱僖铎的父母、家庭情况都一无所知。
只是大家都知道钱僖铎有空就会出门摆摊，暑假批发雪糕寒假卖糖葫芦，在学校里还把小卖部的跑腿代买兼职做得风生水起，所以私下里都达成了他家里条件艰难，不得不小小年纪担起生活重任的共识。
“有你帮我才会卖得这么快。”
钱僖铎对朋友还是很大方，乔鸢薇看着他手里的红色钞票退得更远。
“我就站着什么也没做，你要是想谢谢我干脆就等吴淼淼病好了，我们去吃麻辣烫！”
“也可以。”
钱僖铎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还有两个小时才会放烟花，可只有他和乔鸢薇两个人玩摔炮也没劲。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站着是肯定不能站着的，乔鸢薇环顾四周，“去网吧坐一会儿！”
阳城的网吧管制不严，过节期间更是放松，他们把推车锁在网吧外掀开挡风帘进去，烟雾缭绕的大厅里坐满了小学生。
乔鸢薇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钱僖铎趁着这个机会走上前问网管，“我们能不能开一台机子一起玩？”
网管瞥了他们一眼，“要省钱谈恋爱去图书馆谈。”
钱僖铎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谈恋爱，浪费钱，两台机子。”
网管来劲了问乔鸢薇，“他这样说你不生气？”
“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生气。”
乔鸢薇觉得他莫名其妙，同样翻了个白眼。
“诶——”网管还没把话说出口就被一旁的朋友拉住，朋友劝他，“90后小孩都这样，拽得二五八五似的，有个性，别理了。”
乔鸢薇开了电脑还是照例先登□□，她已经马上要一个月亮了，升级速度之快让同班同学都羡慕不已。
钱僖铎看她除了黄钻之外又多出一个红钻，“你冲这么多干嘛？网上的东西又没什么用，一个月十块钱不嫌贵啊？”
“这是我爸同意我绑定他的手机话费充值才买的，主要是商城新出的套装太好看了嘛，平常穿不了，对话框里总得穿来试试。”
乔鸢薇肯定她说了他也不会理解，正想打开网页搜索4399，又听见钱僖铎问。
“你列表里的康狗是谁？脑子没毛病吧，取这个名字。”
“可能有吧。”
两天前她从爸爸那里知道了康叔叔一家确定不会来阳城的信息，她登上□□却没收到康嘉阳发来的任何消息。
就这么等了两天，两人愣是一句话也没聊过。
明明之前不管是她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还是闲聊，两人都断断续续的保持着联系，所以她单方面地把原因归结为康嘉阳笃定两人不会见面，所以没有继续聊天的必要。
乔鸢薇很记仇，非常记仇，没忘了之前的打赌索性直接改了康嘉阳“死亡骑士”的备注。
钱僖铎看她表情不对，猜自己是触了霉头也不说话，一个玩起了dnf一个打开了4399。
过了一会儿，乔鸢薇的电眼美少女正玩到最后攻略外国情侣的重要关头，游戏画面突然被弹出的对话窗口取代。
她看着左上角的“康狗”备注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点了拒绝通话又回到游戏界面。
第二轮的start按钮还没点下，同样的窗口再次弹出，她又拒绝，反反复复了好几次，连一旁的钱僖铎也没忍住取了耳机问是什么情况。
乔鸢薇不满又疑惑，“这个电脑中病毒了吧？怎么一直弹出对话框。”
“应该是上个人用电脑的人设置的，你可以更改，我教你。”
钱僖铎没管游戏起身站到她身后，刚点开设置界面果然对话框再次弹出，他看见对方一溜被拒绝的记录忍不住说，“要不你就接了吧，万一有事呢。”
乔鸢薇瞪了他一眼，钱僖铎后退一步摆手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可这次还没等她点击拒绝，对方就先取消了邀请。
[康狗]：在吗？
[dehluqce]：不是本人。
[康狗]：不是本人你早都说了，快快快，接了电话我有事情告诉你。
[dehluqce]：你直接说。
[康狗]：不行，必须视频里说，你接了肯定高兴，是好事情。
乔鸢薇犹豫着接了视频邀请，她点了点耳机的麦克风问，“能不能听见啊？”
康嘉阳的声音混着窸窸窣窣的背景音传过来，“能，你等我一下。”
围观全程的钱僖铎弯腰凑近显示屏，他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聊天，但看着“康狗”那边黑漆漆一片的画面还是发表感想。
“刚还想说挺热情的，但这视频开了和没开有什么区别？不会真的脑子有毛病吧？”
关了书房灯往回走的康嘉阳听见陌生人的声音突然警戒，他问。
“乔鸢薇，大过年的你和谁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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