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
离开汴京城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整个长安街银装素裹。房妈妈上了年纪，身子也是笨重，天气转冷，整个人患上风寒，柳鸿雁将她安置在了宫外，买了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取名咸宁照顾她。走的时候去看她一眼，她两鬓斑白，披着厚重的外衣，在咸宁搀扶下颤颤巍巍走过来，柳鸿雁鼻头一酸，不敢再看她。
房妈妈看着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小姐，饱经风霜的双眼沁上了泪水，她缓缓跪下，声音粗哑，却铿锵有力“老奴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平安顺遂。”
春杏急忙去搀扶她，可是柳鸿雁却转身上了马车，她冷情的背影成了这个冬日房妈妈和咸宁眼中最后的缩影。寒风肆意吹着脸颊，房妈妈起身轻拭泪水，颤抖着握着春杏的手，嘴唇蠕动，却一句话叶说不出，最后她轻轻推搡着春杏，示意她离开。
风雪动满城，故人难聚首。
春杏知小姐心里不好受，努力转移话题。“小姐，你答应陪我堆的雪人还没应诺呢。”
马车不疾不徐离开东川，车队蜿蜒北上，白雪皑皑的汴京、葱葱郁绿的白马林、四方往来的客驿。
汴京的雪飘不来春意盎然的北坞，柳鸿雁放下帷幔，轻声道:“春杏，若是能在北坞遇到雪我便能陪你堆雪人，若是遇不到，我大概要失约了。”
春杏不知小姐怎么了，往后余生那么长，回到汴京来年总会下雪，小姐莫不是糊涂了，怎么会堆不起雪人呢？但她看柳鸿雁面带悲伤，乖乖没说话。
“勿忘公主，到北坞了，还望你的车队跟紧。”
“有劳。”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手从车中伸出，莫雨接过她手中令牌，去吩咐后方马车。
北坞自来是世外桃源，城中几乎没有别的领地的人，北坞只接待各国使者，其余人一律不准进入。此次来北坞，只不过是北坞许下的诺言还没有实现，需回来配药，才特许勿忘公主和她的车队进入。
一路上，皇帝和太子派来“保护”柳鸿雁的轻骑四处留意。可是北坞阵法数不胜数，若不是他们带路，根本进不去城门。
走了两刻钟，才进入了近在咫尺却耗时许久的成门。城中往来白衣，不同的是腰带上挂着的香囊多少不同，许是很久没有见过外来客，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着马车。春杏好奇的掀开帷幔，想看看北坞何等神秘，却被帐外的一众白衣和凶恶的眼神吓得不轻，急忙放下帷幔。
莫雨在马鞍前被她的反应逗笑，若有若无的笑声传进车厢，柳鸿雁被他们勾起了兴趣，问道:“北坞如何？”
春杏表情有一丝一言难尽，反倒是莫雨的声音穿过帷幔“公主可知道白衣卿相？”
柳鸿雁略带思索，“白衣卿相，我只知指一些未曾发迹的书生。”
“小姐说的不假，这些书生虽是白衣之士，但享有卿相的资望，我看这北坞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白衣卿相，岂不是新奇。”
“确实有趣。”
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圣主居住之地。柳鸿雁下车时还感到奇怪，此地桑树梓树成阴，连绵不绝，只隐隐看出林子里坐落着低矮的村落，不像是一国之首居住的地方，倒像是隐居部落。
一智走了过来，他依旧是彬彬有礼，态度谦逊。不过身上却换上白袍，腰间香囊即将环至一圈，他双手作揖，语气倒是不容置喙:“殿下只需选两名侍从随身伺候，其余人会有人安排住处，梓里自来如此安排，还请公主见谅。”
他话音刚落，柳鸿雁的骑兵便叫嚷起来:“公主殿下，皇上派吾保护殿下，还请公主让臣留下。”聊表忠心的人比比皆是，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一智在一旁漠不关心，眼神却略带讽刺，似是想看这公主如何处理皇帝和太子的心腹。柳鸿雁拿出太子给的侍牌，面上云淡风轻，眼神却是凌厉。太子所遣侍卫看见侍牌虽有些惊异，但还是迅速停止喧闹，然后制服还在叫嚷的其余人。
“尔等造次，我们是陛下的亲卫，太子这是想造反吗？”
“拖下去。”“是。”
场面一时血腥，皇帝派来的其他人惊恐的看着太子亲卫浮屠，场面寂静。
柳鸿雁面不改色命令道:“全都留下，莫雨和春杏随我前去。”
“是。”
“公主……三思。”浮屠眼神诚恳的望向柳鸿雁，企图说服她，见她不置一言，便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默声退下了。
这林子倒是一路顺遂，没有什么阵法。离村落越来越近，越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低矮的琉璃房屋在大片桃花树下，恍若仙境。忽记起《桃花源记》中描写: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此处景色不遑多让，隐隐平分秋色。
回头望去，竟看不到来时看到的桑梓树，就如同在树林外也看不到这桃花林。想不到，这北坞人精通医术，也擅长奇门遁甲。
“一智大将”来往圣手虽恭敬行礼，但每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一智仿佛并不奇怪，安静前行。将柳鸿雁一行人领到住处，他只说今日拜见圣主后会派人来信，然后便离开。
莫雨在房屋外查探没有任何不妥，只是隔壁院落似有人住，院中虽无人，但琉璃桌上摆放一副棋盘，棋子还没落完，应是有急事离开才留下一副残棋。
春杏铺着床，整理行囊。柳鸿雁四下无事，拿起书架上的书简，文字和东川略有不同，不过大体相似。
简中记载北坞人信奉药师佛，所传药师佛于过去世行菩萨道时，曾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故依此愿而成佛，住净琉璃世界，其国土庄严如极乐国。
据药师琉璃光王七佛本愿功德念诵仪轨供养法载，左手执持药器（又作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著袈裟，结跏趺坐於莲花台，台下有十二神将。此十二神将誓愿护持药师法门，各率七千药叉眷属，在各地护佑受持药师佛名号之众生。
看来这北坞是是以此为根据立国，怪不得，房屋四处有琉璃摆设，一智有大将之称，北坞众人信念坚定，鲜少离国，缘是信佛。
“小姐，厨房有些白面和肉食，我和莫雨包些娇耳，庆祝除夕吧。”
“好。”柳鸿雁走在院落外面的小道上，忽记起上一年的除夕，房妈妈、春杏和自己挤在如意阁的厨房里，厨房空间逼仄，也没有很多银钱买肉，于是野菜馅、鸡蛋馅、肉馅的娇耳都有，三个人打打闹闹，又去街上看了花灯。如今光阴不再，物是人非。
“鸿雁小姐，好久不见。”回忆忽的被人打断，柳鸿雁抬眼望去，女主站在路的尽头，她一如既往的的一身红裙，走过来时脚踝上的铃铛铃铃作响，身后站着两人。一位北坞人惯穿的服饰，一位侍卫打扮、头发编成好几股束起，容貌寻常，气度却是不凡。
柳鸿雁总觉得此人身形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自己见过，打量许久又转过视线。神色无悲无喜，语气平淡道:“祁麦姑娘，好久不见。”
祁麦还未张口，那北坞人却是打抱不平，“真是无理，听说你是一智的客人，果然和他一样令人生厌。”
“呵”柳鸿雁轻嗤一声，紧接着道“你们北坞信奉药师佛，自认为志励秋霜,冰洁玉清，却人人锱铢较量。打着佛祖的名号互相争斗，也不怕污了佛祖的清净。”
“你……巧舌如簧，圣主治病救人，恩济于世，继承琉璃光王佛大爱，岂容你污蔑。”
柳鸿雁摊了摊手，人虽没说话，表情却是不屑。二人之间气氛微妙，仿佛下一秒就打起来。
祁麦站在二人中间，主动开口道:“一休大将，劳烦你将我送回来，天色已晚，不若尽早回去复命吧。”
“是。”
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剜了柳鸿雁一眼，柳鸿雁难得没与他计较。祁麦轻拂落在身上的花瓣，眼含笑意说道:“听说鸿雁小姐是东川新册封的公主，还未向你道喜。”
“不必，你我之间本无交集，也不必如此热络。”
听到她态度如此冷淡，祁麦也收起笑脸，暗声道“是吗？难道鸿雁小姐不知道给你治病的圣手是吾请来的。”
柳鸿雁还在奇怪女主的行为，书中曾描写女主在东川忍辱负重，性情坚韧，后期更是默默为男主助力，不求回报，最后打动男主。如今这是怎么了，人设塌的离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没想到鸿雁小姐竟是冷情之人。”说完，她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柳鸿雁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转身离开之际，看到那侍卫往这看了看了一眼，夜色阑珊，柳鸿雁脑中突然浮现男主赵成文醉酒的画面，也是这样的眼神，两汪星空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毫无波动的看人,却有着说不出的明亮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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