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遇不巧
“谁让你把她气走的！”
一刻钟之后，当吴婶气冲冲的离开时，温柔才从震惊中清醒，看着面前淡定自若的顾菀，气的浑身直抖。
“她明显是在坑你啊。”顾菀打量四周，慢悠悠的说道，“不用太感激我。”
这房子虽然破，也不甚干净，但感觉挺结实的，空间也不小，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这是客气吗？我这是客气吗！”温柔气的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谁让你擅自帮我做决定的！”
“你刚才不是没反对？”顾菀看了下唯一的一张凳子，想要擦擦灰，但想到自己早就不是平常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了，刚在外面地上坐了半天，说不定衣服比人家椅子还脏，所以也就不讲究的干脆直接坐下了。
“我那是没反对？我那是被你吓到，没来得及反对而已。”温柔气的团团转，“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那铺子对我家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家祖传的铺子，是她每天拼命工作，想要赎回的家当，万一被吴婶他们卖了拆了，那她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爷爷。
“知道。”顾菀淡定的点点头，嫌弃的捧着手中的冷茶喝了一口，皱皱眉，将就喝完，才看着又被她吓傻的温柔，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知道你叫温柔，有一把子傻力气，是城外郭庄的伙计，靠帮人杀猪为生。不是本地人，祖父那辈儿从西域迁来，便在这背牛街二十四号落了户。”
温柔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顾菀，一时说不出话来。顾菀却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你说的铺子我也知道，是你们家祖传的金铺。你爷爷温天工有一身做首饰的好本领，在街头开了家叫‘天工阁’的银楼，经营一辈子，终于在京中小有名气。只可惜你爹不成器，接手后将家产输了个干净，最后铺子给人抵债，你每月还要还三钱银子的帐。”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出现在她已经是诡异至极，更何况连她的家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是些大路货的消息，不难查。”顾菀放下茶杯，笑眯眯的看着温柔，“既然决定要住下来，当然得弄懂主家是什么人才安心。
“住下来！谁允许你住下来了！”温柔不知不觉被转移了话题，不忿的尖叫，“我们才刚认识。”
“所以，我才出去绕了一圈，了解了下房东的脾性啊。”顾菀笑的十分灿烂，一副我是个谨慎人的模样。
“你，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温柔脑子打结，一时都不知道两人争执的重点是什么了。
“外面天那么黑，这条街上又都是地痞流氓，我只要一走出门，就不知道会被人拖进哪条巷子里糟蹋掉。说不定，说不定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顾菀叹了口气，声音幽幽，柔弱而又凄楚，她抬眼哀婉的看着温柔。
四目相对之下，看着那双写满期待，单纯而又无辜的眼睛，温柔觉得自己仿佛只要说出个不字，就是个恶人一般。
“住一晚，明天早上就回你家去。”温柔憋了半天，终于恶声恶气的骂出声，“我们这种穷家破户，你这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玩一夜也就够了。”
“我没有家。”顾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笑容里充满了酸涩，“我家被抄，我能流落街头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幸运至极，又有哪里是什么大小姐呢？”
“你，”温柔看着顾菀，当下被震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觉得不像？”顾菀倒是很习惯这种反应。
温柔下意识的点头。
“眼泪是哭给心疼你的人看的，”顾菀调整了个姿势，坐的十分优雅惬意，“如果眼泪可以换回一切，我可以比谁都哭的好看。但可惜，不能。所以，我为什么要做那种无用功？”
温柔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危险，也能预料到收留她必然会引来极大的危机。
但是她没办法拒绝。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顾菀笑着看她“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这种感受吧？”
顾菀猛然攥紧了拳头，只觉得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以及，漫天飞舞的白幡。
最终，她动动嘴唇，艰难的甩出一句话。
“你可以住下。但是，”
“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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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在骗我。”
第二天一早，当温柔打开顾菀作为房租交给她的钱袋子时，捏着那油腻黏糊，质地粗糙，明显还带着酒气的钱袋时，下意识的蹦出这句话。
钱袋里的钱不多，没有银子，大部分是铜钱。虽然钱跟袋子差不多脏，但没有人会嫌弃这个。
顾菀慢条斯理的吃着她买来的早餐，笑眯眯的不说话。
她已经换掉了昨天那身脏兮兮的白衣，穿着温柔的旧衣。虽然这件衣服是温柔最好的一件，只有两个补丁，但明显有些短了，越发显得顾菀手长脚长，倒别有一番雅致。
温柔收好钱，狼吞虎咽的将顾菀吃剩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才绑上剔骨刀准备出门，“我要去上工，你今天干嘛？”
“不知道。”顾菀喝着热水，气定神闲的样子并不显得迷茫。
“你平常这会儿在做什么？”顾菀试图引到她行动起来。
“刚起床，一边拿燕窝漱口，一边看丫鬟们挑首饰和衣服。等吃完早餐，一边梳头，一边听京中八卦。”顾菀托着腮，回忆以往的日常，“等吃完饭，要不然去逛街，买最新的首饰衣服，或者去拍卖行看看有没有新鲜玩意儿。”
“除了花钱，你就没点别的消遣？”顾菀不可思议。
“有啊。”顾菀点点头，“天气好的时候，会邀三五好友踏青赏花，天气不好，就在家中听戏。”
“在家里听戏？”温柔倒吸了口凉气，“我们听戏得等河神娘娘寿诞，那会儿庙会里戏台，得三更天就去排着，要不然只能听声，看不到人影。”
顾菀矜持的笑笑，“我家养了几个戏班子，南来北往的调子都会唱一些，多数唱自家的戏，有时候也唱外面的。有时候为了新鲜，也会请外来的班子去家里唱。”
“真有人会为了唱戏，养个戏班子！”温柔失声惊叫。
“要不然呢？”顾菀却是理所当然，“我家不喜奢华，所以也就三四十人，安乐郡主府可有两百多人呢。”
“两百人！”温柔觉得她这个月的惊讶份额都在今天用光了，“你们一天到晚就不干点正事？”
“不惹事，家里都谢天谢地了，还敢指望什么？”顾菀对她眨眨眼，一脸揶揄。
“真堕落！”温柔发出了响亮的嫌弃声，然后又砸吧嘴，满脸向往，“堕落的让真他娘羡慕。”
顾菀被温柔逗的大笑。
“现在可没办法这么过了。”温柔回过神来，紧了紧自己手腕上的束手，“我得去干活，家里头白天没人，你得自个儿顾自个儿。”
“午饭呢？”顾菀环顾左右，这房间里空荡荡的，肉最多的应该是洞里的那些耗子了。
“得你自个儿准备。”温柔想了想，肉痛的从钱袋里排出四枚大钱摆在桌上，“我给你四文钱，你买两个饼，烧点热水将就下。”
“我不会烧柴。”顾菀摊开手，展露出一双看起来宛如白玉的柔夷。
“我就知道。”温柔扶额，“那要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屠宰场吧，”顾菀站起了身，似乎早有预谋。
“你去那里？”温柔吓了一跳，“那里可是在杀猪，一般的女孩子可受不了。”
“你不是女孩子？”顾菀笑着反问。
“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温柔骄傲的挺起胸膛。
“我也不是一般人，”顾菀笑着回应，“今日不同往日，我也要想办法赚钱不是？跟你去一趟，说不定能在那里找份差事，以后上下工也有个伴。”
“你说的倒也是。”温柔略一思索，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以顾菀的长相，若随随便便出去找个工作，总觉得会被男人占便宜。
“那就一起去吧。”衡量利弊后，温柔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带着顾菀收拾了水囊等物，就锁门出去。
谁料两人刚锁好门，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激动到变形的声音，“菀菀，菀菀，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男人哭的也太夸张了吧！温柔在心里头吐槽着，还没看清来人长相，就感觉到一道“金风”从身边呼啸而过，直接扑向了旁边的顾菀。
“砰！”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人伸开双手，正要抱住顾萌一诉衷肠时，就看到顾萌猛然出腿，一脚踢在男人胸口上，然后那个浑身上下打扮的金灿灿的小少爷，就像是一袋土豆一样轰然倒地。
“抱歉。”顾菀迅速的收回腿，理好裙摆，温柔无害像只小白兔。
温柔却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似乎知道早上那来路不明的钱包是出自哪里了。
“少爷，少爷！”旁边的小厮随从反应过来，鬼哭狼嚎的冲上前，搀扶着“金土豆”站起来，温柔这才看清来人的脸。
那是一张清俊中略带些稚气的脸，虽然因疼痛而有些面目扭曲，但眼泪汪汪的看着顾萌时，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却没有半分作假。
“他是你的……”温柔拉长了声音，试探的问道。
“未婚夫！”
“跟班小弟！”
顾萌和金土豆同时出声，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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