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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曹毅为许文昌置办了一处宅院,又添置了侍卫和婢女,两名婢女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香炉:“香莲,公子长得真好看。”

        香莲责备道:“公子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我听香梅说,那间谁也不能进的屋子里,藏了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香炉长大了嘴巴:“公子这是,金…金什么?”

        香莲回道:“金屋藏娇。”

        香炉忙道:“对对对,金屋藏娇!怪不得不让我们进去,咦,羞羞。”

        香莲:“你想什么呢?是夫人病了,三日未醒,公子亲自照顾。”

        香炉又叹了一口气,“俊朗又专情的好男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香莲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俊不禁。

        林峰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公子,马车备好了。”

        许文昌将季瑶抱起,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季瑶抬起右手攥紧他的衣襟,眼神空旷地看着许文昌,那双杏眼中,除了陌生,什么都没有。

        季瑶一张嘴,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轻轻咳嗽了两声,又道:“你是谁?”

        许文昌也是一愣,季瑶应该知道自己身份的,可看她的眼睛,并不像是在唬他,难道说,失忆了?

        季瑶见许文昌没有将自己放下来的意思,用力挣了挣,轻轻跳到地上,看了看林峰,看了看恭敬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婢女,看了看宽敞考究的庭院,还有院子里的修剪得当鲜花和院角肆意茂密的梨树。

        许文昌试探性地问了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季瑶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抢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许文昌一愣,眼神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柔和,道:“你是我的妻。”季瑶毫不吃惊地点点头,林峰站在季瑶身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相爷,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猜对了一半。”见许文昌抱着自己,毫不避嫌,如若不是兄妹,应该就是夫妻了吧。季瑶见许文昌衣襟被自己攥皱了,上前一步,伸手将其摁平,兴许是用力了些,许文昌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季瑶一双杏眼半是猜测半是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猛地转身朝林峰推了一掌,掌风犀利,林峰反应很快地用剑鞘抵挡,可是根本挡不住,被季瑶这一掌推出去两米远,地上留下两行痕迹,身后的梨树也掉落了一地的叶子。

        怪不得,怪不得感觉到体内真气周转,自己果然是会武功的!林峰捂着胸口,看见许文昌的眼色,憋下怒火,站在一旁不再靠近。

        季瑶好奇道:“我的武功算不算高?”

        许文昌宠溺地点点头。

        “那我叫什么?”

        许文昌一愣,回道:“姜白。”

        季瑶:“姜白?姜子牙的姜,还是江流的江?”

        许文昌耐心道:“姜子牙的姜,黑白的白。”

        季瑶点点头,“那我……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姜黑?”

        “为何这样问?”

        季瑶也不清楚,“只是感觉我应该有个弟弟,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那种,圆头圆眼。”满脸可爱,满心善良。

        许文昌笑道:“或许真的有,只是夫人未曾告诉过我。”

        季瑶微微皱眉,“不要喊我夫人。”

        许文昌假装伤心道:“为什么?”

        季瑶认真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这不公平。”

        许文昌也认真地想了想,“那我便——陪夫人重新来过。”

        季瑶微怒,“不要叫我夫人。”

        许文昌宠溺地问道:“那叫什么?”

        季瑶想了想,“姜白,就叫姜白。你呢,你叫什么?”

        许文昌抬手,旁边的婢女退了下去,许文昌这才回道:“许文昌,但在西南,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季瑶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为何不可告人,但见许文昌那双深邃的黑眸,莫名觉得很安心,罢了,原因日后会知晓的。“那叫什么?”

        许文昌嘴角微微上扬,“二郎。”

        明明是晴空万里,林峰却觉得是晴空霹雳,二郎?!自他跟着相爷开始,就没听过别人喊他二郎!

        季瑶点点头,扭头往身后指了指,“二郎,这个小废物叫什么?”

        噗,林峰吐出一口鲜血。不知是被季瑶打出的淤血,还是被她气吐血了,竟敢说自己是小废物?!喔呵,呵呵,知道你厉害,但我林峰也是皇城一等侍卫!小废物是怎么回事?

        季瑶也吓了一跳,走上前,不顾林峰的挣扎,直接掐住了他的手腕,林峰吓得直哆嗦,“你,你干什么!”

        季瑶右手一拽,林峰被拽了一个踉跄。季瑶趁机抬起空着的左手,又是一掌,毫不含糊地打在了林峰的后背上。林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全吐在了一旁的芍药花上,鲜红的血从鲜红的花瓣上滴落下来。

        林峰气的脸都黑了,“你干什么!”

        季瑶站好,接下了他实打实抡过来的一拳,认真道:“气火攻心,闷在胸口会生出郁结的。”

        许文昌呵斥道:“林峰!”林峰攥紧拳头,委屈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再动弹了。

        季瑶笑道:“原来你叫林峰啊。”林峰不搭理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许文昌走过来,拉起季瑶的手,季瑶一个激灵,刚想把手缩回来时,但想起了两人的关系,反握住许文昌的手,一双杏眼盯着那双黑而深邃的双眸,依旧是什么感情都看不出来,但这一次,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季瑶杏眼微微弯起,“二郎,你眼中有我。”

        许文昌又牵起季瑶的另一只手,“你眼中也有我。”

        他想与她有牵绊,哪怕是日后她会恨他,他也甘之如饴。

        季瑶大病初愈,喝下药后,眼皮发沉,躺在榻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许文昌吹灭屋子里的烛火,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走了出去。林峰正在门外候着。

        “相爷,密报。”

        许文昌接过林峰手中的三封密报,快速地看了一遍,又递给了林峰。“都查清楚了?”

        林峰恭敬道:“查清楚了,城内共有五批暗使,咱们的人、曹毅的人、西都的人、庄公的人,还有时尚的人。”

        庄公,本名庄列,大阁老,是周辛帝和许文昌的授业之师。

        时尚,大司马,手握重兵,时家军在民间有“一军当关,所向披靡”的威名。

        林峰问道:“相爷,咱们?”

        许文昌毫无感情地回道:“派人盯紧点,尤其是老师和时尚的人。”

        曹毅性情懦弱,息事宁人,定不会拿整个沧州城做筹码,明目张胆地与大周相抗。

        西都此行西南,自然是奔着曹毅去的,只要拿捏住曹毅,西都远在数百里之外,也难成气候。

        反而是大周的人……来西南之前,他无意中得知了假军饷一事,此事定与大司马时尚脱不了干系。朝中接连死了三名官员,分别是户部侍郎翁博、护京使陈万阳和左兵郎中祁鹤鸣,仵作的尸检报告写的都是死于意外:

        户部侍郎翁博年近花甲,大腹便便,一个半月前天气正热,翁博睡熟后胸闷气短,一时没上来气,活活把自己闷死了。

        护京使陈万阳一月前在京郊地境的皇家狩猎场,从马背上不慎跌落,胸骨断裂刺穿心脏,当场死亡。

        左兵郎中祁鹤鸣,在朋友喜宴上喝醉酒,一时没站稳,头撞到桌角,也没能抢救回来。

        不出一月,京官接连死去三人,许文昌只觉此事蹊跷,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个月,顺藤摸瓜,竟查到时尚掉包军饷一事。自己也因此打草惊蛇,来西南的路上,前前后后不到四日时间,竟有三批杀手前来杀他,暗中保护自己的死侍死了大半,还有几人重伤未愈。时尚的暗使也追来西南,应该是寻找时机,杀他灭口。

        而庄列,几十年深居皇城,藏在西南的暗使多年未经营,难免鱼目混杂,不可轻信。

        集市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无忧酒肆,钱忠翻看着手中的密信,满脸疑惑。一连十日了,季瑶和自己一点联系都没有,十日前,就算是许文昌也在蓬莱医馆,季瑶都会将自己喊过去,吩咐事宜,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郡主也不像是擅自行动的人啊……”钱忠自言自语道,起初他以为季瑶是为了接近许文昌,才临时不去站浪的,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会不会真如这密报上所言,季瑶失忆了?

        可现在最令他疑惑的是,五日前,运石车沉入西南涧一事已经传到了沧州城,可无论是许文昌,还是曹毅,都对此事只字不提,也不追究,实属离谱。

        事出反常必有因,罢了罢了,还是尽快让季瑶回到阵营中,来的舒心。

        钱忠铺开一张纸,拿起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水,写道:“伯爷亲启……”

        飞鸽传书,鸿雁寄思,季昌站在勉正殿窗前,月色当空,流萤肆虐,刚刚入秋的夜风,算不上寒气刺骨,却吹得叫人心寒。夜深了,游子无归。

        一只灰色的信鸽停在窗沿上,季昌取下信鸽腿上的密信,好巧不巧,灿禾就在季昌身边,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灿禾满是焦虑道:“小伯爷,郡主这…这…这怎么还失忆了呀?当初不是说此行西南,就算事情办不成,郡主也定会无恙,现在…这让老奴如何与老伯爷和夫人交代啊!”说着说着,两行浊泪就流了下来,季昌也是心急,“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西南。”

        灿禾立马揭去眼泪,阻拦道:“小伯爷三思啊,您可是西都的定心石,这时候万万不能离开西都。您要是再出点什么事,西都就不保了!让老奴去吧,老奴陪了郡主整整十六年,看着郡主和您长大,若是为帮郡主找回记忆,老奴是最佳人选。”

        季昌犹豫了一下,从腰上将羊白圆玉摘了下来,递给了灿禾,“灿禾,定要寻回阿姐。我和西都,都不能没有阿姐。”

        灿禾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勉正殿,一辆马车,沿着季瑶走过的路,飞快地驶向了沧州城。

        季昌依旧站在窗前,愁容满面,灿禾这一去,他身边的最后一位亲人也离开了。此行西南,江老的计谋定不在修渠,也不在曹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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