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坐在马车上，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许文昌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林峰”，声音有些微弱，但依旧坚定、不容置疑。
林峰轻拽缰绳，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公子？”
“去医馆。”
林峰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快速驾马驶向最近的医馆。
不是初春也不是深冬，蓬莱医馆里看病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位公子小心地牵着挺着孕肚的娘子，对面坐着一位面带白纱的医女，纤纤玉手搭在孕妇的手腕上，专注地感受着孕妇的脉象，收回手后，将诊费又退了回去，道：
“你家娘子并无大碍，正值盛夏，也莫忘少饮凉茶，少吃寒食。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只是夫人需要好好调养身子，不必大吃大补，饭后在庭院中踱步一炷香的时间，三日后腹痛的症状定有所好转。”
公子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白纱医女，见她眼神坚定，才小心地牵着自家夫人走了出去。
夫人笑道：“我就说，没事吧，大惊小怪。”
公子：“还是小心些好。”
林峰一路将许文昌搀扶进来，刚迈进门槛，许文昌腹中五谷杂陈，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白纱医女上前，正好扶住了许文昌的另一只手臂。
许文昌神志不清地抬眸，只见一片白纱，便晕了过去。
林峰着急道：“姑娘！”
季瑶搭手，道：“扶他进去。”
林峰在后院对着两盏药壶猛劲儿添火扇风，许文昌一直昏迷，季瑶一边针灸，一边道：“客栈那边都处理妥当了？”
钱忠回道：“郡主放心，此事无人知晓。鬼市那边，也已封口。”鬼市有鬼市的规定，不问来历，不问缘由，一旦封口，便是要带进棺材里的，此生不再提起。
季瑶又扎下一针，许文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钱忠害怕地不敢出声，季瑶不紧不慢地将银针慢慢推进，“放心，若无解药，谁也破不了□□，我只是替他疏通疏通筋骨。”顺便帮他将疼痛的感官放大。应是腹痛难耐，许文昌才有些反应。
钱忠问道：“那剩下的毒？”
“放入暗格。”季瑶将银针插了七七八八。昨日得知与自己同住客栈的许公子就是许文昌，季瑶便派钱忠连夜前往鬼市求毒，一半下在客栈送去的早膳中，另一半则撒入了那坛白堕中。虽是剧毒，但因分批投放，作用减弱，才让毒性的发作多了一炷香的时间。
牵制住许文昌，那批石料，注定石沉西南涧。钱忠的手下已经在前往石原村的路上了，提前买通盗匪，务必拦下运石车。
“为何曹毅不在骨头山取石？”
钱忠回道：“此事属下也不知，自许相抵达沧州后，曹毅便令人封锁了骨头山，现下，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们也不知里面的情况。”
“若骨头山是许文昌留下的后手，倒也不必如此。你再想想办法，探得山上的消息。”重兵把守，守卫森严，倒像是在保护什么。周辛帝派许文昌前来西南，定不会只有修渠一件事。
骨头山，西南涧，稻古渠……众多线索交叉，却又毫无头绪。
季瑶微微抬手，钱忠退了出去。望着躺在榻上的许文昌，季瑶突然有一丝不确定，总感觉事情的发展不会随她所愿。
无论是接近许文昌，还是拦下石料，都不过是为了能见曹毅一面，将其拉入西都的阵营，一同对抗大周。最令她头疼的是，曹毅的脑子似是未开光一般，竟对大周毫无敌意，对许文昌惟命是从，早就听闻西南是大周面前的一条狗，如今也算是领教了一番。
林峰端着两碗汤药进来，季瑶往后退了两步，腾出地方方便林峰喂药。
林峰放下托盘，端起一只汤碗，舀起的汤勺又放了回去，回头请示季瑶：“姑娘，这针……”
才反应过来，许文昌被自己插了近五十针，季瑶忙道：“插着便好，勿要动他。”
林峰点点头，舀起一勺汤药，递到许文昌嘴边，比划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季瑶看不下去，走上前来，随手从许文昌身上拔下一根银针，反手插入了他上腹部的鸠尾穴，许文昌双唇微微张开，林峰感激地望向季瑶。
季瑶道：“趁热喂下。”
整整两碗汤药喂了下去，见许文昌神色好转，林峰才想起来询问，“姑娘，我家公子中了什么毒？”
季瑶接过他手上的托盘，道：“并非中毒，只是水土不服。你家公子身子骨羸弱，近日奔波，休息不好，初来西南吃的有些杂乱，这次发病也是因为刚用过膳，脾胃不适而已。正好趁此机会，让他多休息一下。”
林峰认真地点点头，鞠躬道：“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你们付过诊费了。”更何况，这毒，就是她下的。
许文昌一睡就是大半天，待他醒来，已是深夜。林峰一直守在旁边，激动道：“公子，你醒了。”
林峰将许文昌扶起来，才发现，他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水浸湿，许文昌难受道：“我们回去吧。”
林峰立马将他摁住，许文昌浑身虚弱使不上劲，被林峰这一摁，差点背过气去，“对不起公子，医者说了，您身体虚弱，不能走动。”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今晚要住在医馆中。
许文昌退一步，道：“那你去为我备水沐浴。”
待许文昌入池沐浴后，林峰便将房门关闭，站在门外守着。季瑶拎着餐盒走了过来，林峰恭敬道：“姑娘。”
季瑶将餐盒递到林峰手中，林峰掀开盖子一看，香酥鸡，清蒸鲈鱼，酱香鸭腿，怎么看也不像是给病人吃的。
林峰疑惑地抬头望向季瑶，季瑶道：“他脾胃受损，还不能进食，这些是给你准备的。”
季瑶一张口，半坐在浴池中的许文昌便睁开了双眸，白雾中一双黑眸，比往日更加透彻，不过一瞬，便知晓其中虚实真假。
林峰道：“那我去为公子煮粥。”
季瑶将其拦下，“你且安心守着你家公子，他大病未愈，现下属实不该吃任何东西，待休息一晚，明早起来再用些白粥。今夜，只能喝温水，不能饮茶。”
林峰认真地点点头，“多谢姑娘。”
季瑶补充道：“明日一早，找我领药，你们就能离开了。”其实中了□□，服下解药便能无碍，只是季瑶这么一折腾，又是活血又是挨饿，料他许文昌现在也没有力气折腾了。而客栈中许文昌住的那件客房，也被季瑶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只可惜并未发现什么。
回到医馆前厅，钱忠已经在等季瑶了。
“郡主，骨头山上的守卫都是曹毅的亲近，要想探得上面的消息，还需费些功夫。”
季瑶坐在看诊的木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看着它们一片片，翻转，沉浮。
“将这几日与许文昌和林峰见过面的人都列给我。”
钱忠有些不解，“郡主是怀疑？”
季瑶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许文昌精于算计，就算他料定能拿捏曹毅，也绝不会单枪匹马下西南，我要揪出大周在这里的暗哨。”
钱忠没忍住打了个冷战，也是，季瑶孤身一人来沧州，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人相助。搞不好许文昌的人也正在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小心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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