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柚叶不喜欢白兰。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白兰，对她来说都没差。
一样的令人讨厌。
除了单纯的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和无法忍受以外，还有一丝潜藏的恐惧。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对未知的恐惧。
她甚至可以理解白兰只是因为无聊就杀人，却无法理解，白兰对她那莫名的执念到底是从何而来。
白兰可以杀了她，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白兰，杀死她就跟碾死一只小猫一样简单。
可他偏不。
他就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和保护，给她他所能给的一切。
同时，他又在利用她，玩弄她，控制她，一点点摧毁她的精神和意志。
其实白兰这人有时候挺好懂，如果是为了找乐子观察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把她当个小丑，她反而会觉得这才是白兰的正常思维。
等她让他提起不起兴趣，没有利用价值时，他就会像对待过去的每个人一样，毫不留情的抛弃她。
这才是白兰。
可当她的精神和心理崩溃，终于不想挣扎变得无趣时，白兰却并没有像是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她，而是把她拥进怀里，一遍遍哄着她，直到她恢复平静。
直到她再一次，变得有趣。
他对她的那份特别，让她感到了恐惧。
他既没有纯粹的爱意，也没有冷漠至极的无情。
那是一种，很矛盾很复杂的感情。
在这份极致割裂的情感下，他可以倾其所有对她好，也可以在不高兴时收回所有的好，而等她真的因为失去这份赠予开始落魄，迷茫，甚至绝望时，白兰却又无法坐视不管。
就像是小孩子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抓到一只小鸟。
为了防止小鸟飞走，孩子会把小鸟关在笼子里，但这样太无聊，小鸟就不能陪自己玩了。
于是，孩子会在小鸟的脚上系上绳子，在另一头绑着小石块，或者是自己的手。
小鸟在有限的范围内奋力扑棱着翅膀，孩子看着它怎么努力都无法逃离的样子觉得好玩，甚至会故意将小鸟高高抛起，自己再次将它捉住。
而在那无数次的放飞和抓捕中，总有一次，小鸟会彻底甩掉沉重的束缚，飞向遥远的天空。
自始自终，一直在追寻的那个人，都是那个无法到达天空的小孩。
小鸟向往的，只有那片天空。
不会回头去看追逐自己的小孩。
而白兰，就像是那个企图留下小鸟的小孩。
他把她从广阔无垠的天空下抓住，在她脚上系上绳子，然后把她丢出去。
不管怎么飞，那根绳子都绑在她的脚上，而绳子的另一个端，绑在白兰的手中。
当她真的奋力飞出他的视线以外，自以为牵着绳子的人，又会主动寻找她。
直到她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他眼中。
小鸟的飞行范围依旧是整片天空，而牵着绳子的人，却在被迫走向不属于自己掌控的蓝天下。
那根绳子，绑住的与其说是她，倒不如说，是白兰自己。
柚叶对这份不属于爱意的特殊感到恐惧。
——白兰不会爱她。
特别是在得知了那位“柚酱”的存在之后，她就更加确定了。
入江正一说，她的记忆是另一个她的。
可她的记忆里，和白兰也只是普通的学长学妹。
白兰一直在喊着的人，又是谁呢？
有些东西越想越是细思极恐，她不愿意去想过去有多少个自己与白兰有过接触，在其他的世界，又有多少个自己，经历过和自己一样的遭遇。
既然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不想沉浸在过去。
至于白兰……
如果这个世界的白兰和上一个白兰一样，她也不介意像是送走另一个白兰一样。
——杀了他。
咖啡厅内。
面对面坐着的二人，一个，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
一个，是几乎溢出眼睛的宠溺和笑意。
“柚酱，你不要生气嘛。”
在服务员打扫完毕后，白兰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点点往前挪，试图去安抚对面的女孩。
“我真的只是太想念柚酱了，所以才来看看你的。”
担心她不相信，他先是摊开手给她看，“我没有带指环哦。”
说着，他又指了指窗外，语气莫名有些委屈：“桔梗也被我骂回去了，柚酱真的不相信我吗？”
面对他看似示弱的举动，柚叶不为所动。
她是脑子有病才会被白兰这个狗骗到！
看着桌子上那只手，柚叶果断把自己的手收回藏于桌子下。
抚摸着冰冷的黑色指环，她的眼神满是戒备：“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柚酱好过分，我都没有碰到你。”
他第一时间提出指控，对于她的问题选择视而不见。
“需要我提醒你吗？”柚叶冷冷地看着他，发出一声嘲讽意味地轻嗤，“你想要的人已经死了，不同世界的我们，是不同的人。”
她的话并未让对面的人改变态度。
白兰依旧是那副看起来颇为温柔的笑意，看她的目光宛若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想，应该是我提醒柚酱？”
“我可从没有说过，柚酱你是其他人吧？”
他的手很是随意地拨动着散落的棉花糖，另一只手支起来托着脸，歪着脑袋看着她，很是专注：“柚酱是我的恋人哦。”
柚叶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控制住自己掀桌子的欲望，骂了一句：“白兰你是傻逼吧？！！”
“柚酱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沢田纲吉。”
白兰保持着那个姿势，宛若掌控全局一般的自信从容：“他到底对柚酱说了多少谎，我想，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彭格列十代目会回答你的。”
柚叶心下一沉，抿紧了唇角。
的确，沢田纲吉撒了谎这件事她有猜到。
但是……
恋人这件事是她自己觉察出来的。
他并没有主动提及过。
如果真的有误会，那也是她自己领会错误，跟沢田纲吉有什么关系？
而且“看起来很好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她要是真的觉得一个mafia首领是个好过头的老好人那她才是脑子有病！
看着她依旧没有动摇的情绪，白兰发出失望的叹息，颇为不满的抱怨：“真过分啊，明明是他把柚酱从我身边抢走，现在他却成了所谓的‘受害者’，连柚酱都站在他那一边。”
他的话让柚叶十分不爽。
她皱着眉，口吻认真且严肃：“白兰，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且不说你说的话我根本就不相信，假如，假如你说的过去是真的，我也不会再跟你有牵扯。”
“就算沢田纲吉一直在对我撒谎，我也不会走到你的身边，更不会成为你的恋人。”
“你不必对此感到惋惜，更不必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上白兰。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离开，走到他身边时，连一抹眼神都吝啬给予。
关门声落下。
白兰低头看着桌子上凌乱的棉花糖，突然觉得它无比碍眼。
可下一秒。
他像是报复性一般，目光凶狠地抓起棉花糖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开始咀嚼。
在那名为回忆的相册里。
曾有一位单纯的少女，花光自己所有的零花钱，给他买下堆满房间的棉花糖。
那个少女喜欢明艳张扬的红色，喜欢糖果，喜欢游戏，喜欢下雪的深冬，喜欢樱花绽放的暮春，喜欢奔涌翻腾的大海。
不喜欢咖啡，也不喜欢冰淇淋。
离开咖啡店后，被扰了兴致的柚叶没有继续待在外面，回到了沢田纲吉的家。
这个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机，然后拆了包薯片开始咔擦咔擦。
正准备安慰她的系统：“……”
感情白兰说的话是一点没影响到你啊。
“柚柚，有件事要跟你说。”
刚咔擦了一下薯片的柚叶：？
“叫谁柚柚呢？”
“宿，宿主……”
“嗯。”她勉为其难地点头，“说吧。”
“昨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我的程序全部修复完毕了。”
“你升级了吗？”
柚叶还惦记着曾经被白兰入侵的事情。
虽然依旧是机械音，但系统的语气听来格外乖巧。
“升级了呀，不如说，我本来就是升级过的。”
“你都升级过了还被白兰入侵！？”
柚叶大失所望，开始认真考虑另一个计划。
做个开颅手术把这家伙挖出来？
“柚柚你听我解释啊！”
被喜欢的宿主骂了，系统简直欲哭无泪：“是柚柚你使用权限把我变回初始系统的。”
柚叶：？
她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薯片丢到一旁。
“你把现在的状况说清楚。”
“就是，柚柚你和我并不是在两年前绑定的，是更久之前，你高中时期，后来白兰不是出现了嘛，你知道了他的能力，还知道他已经了解到我的存在，在被他抓走前就把自己的情感存档于升级过的我的数据库中，记忆也备份存档了一份，然后把我变回了初始形态。”
“你担心白兰如果得到完整的我就会完全操控你，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你计算到白兰会黑掉[系统]，也推测出他一定会清除或者封印你的记忆，担心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和白兰相处真的对他产生感情，你还设定了自我毁灭程序。”
“你是[系统]的最高权限管理，只有你才有资格控制完整的我，所以，早在离开这个世界忘记一切之前，你就给我设定了一套程序。”
“按照你的设定，白兰死后，我会自动修复，修复完成后会检测出你提前存档的数据，然后我会默认解析数据，把你的情感和记忆归还于你。”
“在情感回归后，如果你喜欢上了白兰，我就会按照设定开启自我毁灭，我们会一起死，如果判定没有危害，你没有喜欢白兰，那我就会开始升级，继续下一步。”
“现在的我，已经是升级后的我了。”
在白兰手中的[系统]，完全发挥不了真正作用，即使他黑掉程序，也依旧限制重重。
即使如此，白兰也利用自己的脑子在有限的空间内将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他用两年，精心计算好每一天，每一步，每句话。
一点点，摧毁了她的精神。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柚叶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在脑子里疏通过一遍前因后果后，她就更加无法平静。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她不理解，也无法理解。
按照系统的说法，她这两年在白兰那里的遭遇，甚至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系统沉默几秒后的声音语气颇为复杂，包含着深深的怜惜和无奈。
“为了保护你所爱的人，和这个世界。”
“也为了让一切结束后，其他世界无数个被杀死，被抹消存在，被全世界遗忘的你，能再一次拥有，被世界承认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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