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耕6

王蔻觉得脑袋疼，疼得要裂开，身上忽冷忽热，难受不已。

        迷迷糊糊中有苦涩的药汁送入嘴里，她咬紧牙关想推出去，那股力道却十分执拗，不容拒绝地再三往嘴里灌，她扭来扭去抗拒不了，呛了满嘴，苦涩的气息顺着喉咙涌进脏腑，这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明煦坐在床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她嘴角药渍。

        “醒了。”明煦看着她，收回帕子，“正好，把药喝了吧。”

        王蔻看向他手里的汤药，正散发着浓烈的苦腥味，想来就是这个把她给呛醒的，她现在知道被药呛到有多难受了，使劲缩进被子里，一脸抗拒，“太苦了，我不喝。”

        她极少生病，上一次喝药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这药看着就很苦。

        “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侍从在一旁好言相劝。

        王蔻本就难受，被药味一熏，更加忍受不了，“我不喝，快拿走。”

        明煦转头问侍从，“这里可有蜜饯？”

        侍从点头，“有的。”

        “劳烦取些来吧。”

        侍从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王蔻警惕地瞪他，“你别想让我喝下去。”

        风水轮流转，这一幕何其熟悉。

        明煦眸子轻闪，别有深意，“皇后平日劝药花样百出，没想到原来这么怕喝药。”

        王蔻半晌呐呐无言，面色几度变换，她每日三餐不落地督促明煦喝药，没想到如今情形反了过来，自己也有被强迫灌药的一天，她幽怨地睨向明煦，现在终于能扳回来一次，所以得意起来了么。

        触到王蔻的目光，明煦终于体会到她当初面对病人时的心情了。

        担忧、心疼、无可奈何。

        面对病怏怏却抗拒喝药，还露出副小猫般可怜模样的人，他叹了口气，“虽然皇后现在的样子实在招人怜，但药还是得喝。”

        药汁的苦腥味仍在弥漫，王蔻没奈何地想，要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喝药，以后还怎么说服别人，思来想去只得认命。

        等到侍从取来蜜饯的时候，尽管一百个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接过来，一粒蜜饯一口药，这才勉强把那碗苦涩的药汁灌下去。

        喝完之后王蔻倒头躺回被子里，皇陵跟宫里没法比，没有地龙不说，床板又冷又硬，硌得她骨头疼，鹅绒褥更是没有，质地粗糙的缣布丝绵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既厚重又不保暖。

        她也就随家族贬黜那几年过得磕碜，回到盛安后王贺对她变本加厉地补偿，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许久不曾遭过这种罪了，尤其此刻在病中，越发难受，浑身上下没一刻舒坦。

        强迫自己忽略不适睡过去，然而才刚有那么点睡意，就被外面大盛的火光晃得睁开了眼。

        原本暗沉的黑夜里，不知何时染上一片炽热彤红，将清冷的雪光都压制了下去，喧闹声由远处传来，似乎在叫喊着救火。

        王蔻从床上支起身子，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一时呆愣无法反应。

        肩上骤然一沉，明煦拉起被子将她探出来的半边身子裹进去，蹙着眉心叮嘱，“你不能再受寒了。”

        “外面是怎么了？”王蔻不安地问，上次看到这样的大火还是在梦中，她恍惚有种仍旧身处梦境的错觉。

        明亮彤红的焰光透窗而过，照出绰绰晃动的影子。

        明煦还未说话，院外传来嘈杂的动静，其中王启的声音尤为明显，越过侍从的惊慌询问传进屋内。

        “左都候王启，来问陛下及皇后安，皇陵突然起火，大司马正带人施救，特遣臣来此戍卫陛下和皇后。”

        皇陵一向清净，即便今日来了虎贲卫，因训练有素，也并未弄出太大动静，怎么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起了大火？

        王蔻病中脑袋昏沉得厉害，想事情格外费劲。

        明煦走出屋子，看见王启在门口处恭敬行礼，影子被拉得悠长投进院中，他的视线越过王启往更远的地方望去，然而暗沉的夜色绵延无边，并不能看到更多，但随风遥遥传来的动静中，他隐约分辨出厮杀声，这个夜晚除了大火，显然还有别的危机。

        “为何会起火？”

        王启的眉目透着不同寻常的严峻，如实答道：“有贼人潜入皇陵浇了石脂水，引发大火后趁乱行凶，大司马正率领虎贲卫在前方抵御。”

        明煦不禁变色，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多得让人应接不暇。

        帝王陵寝陪葬有不少金银器物，偶尔会有盗墓贼光顾，却没必要放火，更何况今晚虎贲卫防范严密，普通贼寇一看不对劲就吓跑了，绝不会主动起冲突。

        既然不是为了金银，那就一定是为了今日出现在皇陵的人而来了。

        明煦看向院外照亮了半片天幕的火光，石脂水燃之极盛，不易扑灭，今夜恰逢大风，火势借风力飞快扩散，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这个小院。

        王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请求道：“此处不宜久留，臣来请陛下和皇后转移到别处。”

        火光遥遥闪烁，拉扯出模糊的剪影。

        明煦问道：“皇陵四处都是林木，大火燃起来一时半刻灭不了，转移到哪里去？”

        王启亦是为难，小院会被火势波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别的地方也未必安全，就算转移到没有火情处，他们一堆人守在天子身边，无疑将目标暴露在贼人眼前。

        正思索对策时，韦姬身边的老仆忽而出声：“皇陵里有处密室，位置隐蔽，可暂做避难之所。”

        王启眼睛一亮，问道：“在哪？”

        皇陵不仅是历代帝王的长眠之所，更承载龙脉气运，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有着非凡的意义，故而许多帝王都不惜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广招能工巧匠进行修造，在这样重要的地方设置机关密室不足为奇。

        韦姬一行人在皇陵守了九年，发现密室也是偶然，出于谨慎没有告诉给别人，方才听见贼人纵火行凶的消息，老仆这才想起当初的发现。

        王启在指引下率先进去查看一番，密室藏于地下，机关设计得巧妙，的确不会轻易被发现，确认可行之后，便立即将没有战斗力的众人连同韦姬的遗体一同转移过去。

        安置好一切，王启说道：“请陛下和皇后在此等候，待危机过去，臣再请陛下和皇后出来。”

        启动机关阖上门，王启将亲信留在附近见机行事，便匆匆赶去前方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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