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1章从别后，忆相逢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水宛如终于又踏上了花城这片土地，迎接她的是一场细细密密的秋雨。
她没有带伞，眼看天快黑了，客运站离公交车站并不远，她想还是不避雨了，赶路要紧。
走进如银丝般细密斜织着的雨幕中时，水宛如想起了上次她从老家回来，也是在这里出的站。
那次到站时，夜色已经浓黑得像泼了墨，她一出站，第一时间就见到了慕容金波那熟悉的身影。而此刻，她见到的全是陌生的赶路人。
其实，昨天晚上慕容金波就发信息问她今天准备乘坐几点的班车，他想去车站接她。
水宛如没有回答他是几点的班车，而是客气地说，专门跑过去接她，太麻烦了，不用了。
水宛如叹了声气，加快步伐冒雨赶路。
水宛如赶回宿舍时，方晓青刚煮好面。
这么巧刚刚煮好，是因为方晓青提前交代水宛如，一下公交车就马上给她发信息，她好准备煮面。今晚只有她们两个人吃饭，马凤莲和何文英要很晚才回来。
水宛如先去房间换了套家居服，接着打了个电话回家里说她已经到花城了，然后才出来厅里吃面。
“阿嚏！”
“是不是淋到雨受凉了？你怎么就不让慕容先生去接你呢？”
“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不好面对的？而且他也没说你什么啊。”
“就是这样，我才更加不好意思见他。”
“傻呀你！”
“你说对了，我就是怕他觉得我傻乎乎的，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词。其实你是单纯，善良啦。”
“说好听点叫单纯善良，说不好听就是傻乎乎。好丢人啊，没脸见人了。”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呀，你这次回老家一回就回了十多天，你都已经躲了他半个多月了，你真忍得住不见他？”
“忍……忍不住……唉，我现在真的很矛盾！就说刚才我到站时，一走出车站，我多想马上就见到他啊！他昨晚其实有发信息给我的，他问我今天是几点的车，他说他要去接我，可我却不愿意告诉他是几点的车，我说不用去接我。”
“你呀，几点的车都不愿意告诉他，万一……对了，你上次从老家出来，都快半夜才到，他会不会以为你这次也是跟上次一样很晚才到，所以……”
“这样啊……我……我去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我到了……”
慕容金波收到她的信息后，便交代她早点休息。
夜深了，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扰乱得人心烦意乱，夜不能眠。
水宛如索性起来看书。她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唐诗宋词元曲》，直接翻到了宋词部分。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锁离愁，连绵无际……”
“别后不知君远近……”
一首首寄景抒情、蕴含着离愁别绪的宋词看得她柔肠百结。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看到这，水宛如深深受到触动。
与他已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了，此时，她多么渴望现在就见到他。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想着他的好，想着他温暖的怀抱……
想想半个多月前……
慕容金波抱着浑身乏力的水宛如走出了ktv，在路边拦了辆的士。
上了的士，水宛如已经晕晕乎乎的，脸颊酡红烫热，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看这样子似乎是醉了。
慕容金波心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当他握着水宛如的小手时，这才发觉她的手掌心有受伤的疤痕，再看另一只手，也是疤痕。看那疤痕，应该是好多天前受的伤了。他都不知道他出差的这些天，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真是越想越心疼！
途中，水宛如忽然恶心得想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慕容金波怕她吐在车里，的士司机有意见，而且这里离天涛路还很远，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在车上晃太久了会更难受。
还有一个问题，他虽然知道水宛如住在天涛路和煦苑，但他至今都还没去过她的宿舍，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哪栋楼。
看她现在醉醺醺的样子，也带不了路。他决定还是先下车，找个酒店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
甫一下车，水宛如就呕吐不止。
吐完，终于没那么难受了，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水宛如也变得清醒了些。
慕容金波扶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酒店，进酒店前，先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几瓶水，还买了些吃的。
两人来到了酒店前台订房，前台小姐说需要提供两人的身份证进行登记。
好在这个时候水宛如已经比较清醒了，慕容金波问她有没有带身份证，她说有，随后从挎包里掏出钱包，将夹在里面的身份证抽出来递给他。
慕容金波扫了一眼她的身份证后，嘴角微微一翘。终于知道她的生日了。
登记好后，慕容金波拿了房卡，然后扶着水宛如去坐电梯。
虽然水宛如意识已经比较清醒了，但走路还是脚步虚浮，神色看起来也很困乏，还连连打着哈欠。等进到酒店房间时，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慕容金波半抱半扶着她走近最里面的那张单人床，先让她坐靠在床头，然后开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喝，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等她喝够了水，他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面包。
水宛如无力地轻摇了下头，低喃着：“我好困……”
“那睡吧。”慕容金波轻轻地扶着她躺下后，就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担心她会不舒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及时帮她。
她的脸颊已经没刚开始那么红了，此时只是微红，像是轻轻扫过了胭脂粉，恰到好处。而她的双唇却是红艳得鲜明，真是口若樱桃，娇艳红嫩，让人忍不住想……
他喉结微动，情不自禁俯身轻吻了她一下，一触即离，好烫！
慕容金波赶紧起身，再坐下去就不是轻吻一下那么简单了。
他走进浴室去冲了个冷水澡……
冲完澡，慕容金波躺在另一张单人床上，盯着水宛如那个方向皱着眉头想事情。
想想真是后怕，如果他今晚没有提前回来，如果慕容兰英没有给他打那个电话，如果他没有在那个时候赶到，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原本他是告诉水宛如周日才能回到花城，后来他还是决定加紧行程的安排，好提前一天回去。
上次水宛如回老家回了三四天，等她从老家出来，他又刚好要去上海、北京两地出差，一连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所以这次他提前一天回来，是准备晚上先好好休息一晚，周日再带水宛如出去好好玩一天。
他这次提前回来并没有让水宛如知道，因为他想给她个惊喜。
就在今晚，他们提前相会了，却是在那样不堪的场面，当时，他见到的她是那样的惊慌、无助！
她是怎么接触到周厚德的呢？慕容兰英不是说没有告诉过她周厚德的电话吗？那她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接触周厚德的？
慕容兰英说她神通广大，想到这，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还是没保护好她。
他以为，只要他和慕容兰英都不告诉她周厚德的联系方式，她应该是没法联系上周厚德了。他错了，他真的低估了她的业务能力，或者说，他低估了她作为一个业务员所承担的业绩的压力。
慕容金波后怕地叹了口气！
周厚德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和蔼慈祥，文质彬彬，幽默有趣，实则是个善于伪装的畜生，色魔。
找他谈工程的供货商，如果是女业务员，要么靠过人的酒量与其拉近关系，几乎是拿命喝酒换订单；要么靠姿色博得他的好感，并以出卖色相获得订单。如果是男业务员，除了要有过人的酒量，还要定期为他物色合其特殊口味的美女。
他最喜欢的类型就是年轻的高级白领或刚毕业的大学生。尤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刚踏进社会，涉世不深，趋向成熟又不完全成熟，既有阳光活力的一面，又有清纯可人的一面，这种女孩子最合其胃口。
有一次，慕容兰英介绍她同学的女朋友去找周厚德谈生意，谁知生意还没谈成，那女孩子就先被他上了。慕容兰英开始以为大家也算是熟人了，周厚德应该不会乱来的，没想到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
就连她二叔慕容振强的小情人被周厚德看上了，也没逃脱他的魔掌。
慕容振强的小情人被周厚德上了后，慕容振强除了暗自咒骂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富鑫这个工厂能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周厚德立下了汗马功劳。
周厚德是慕容振强的高中同学。成绩极差的慕容振强高中还没毕业，就南下到花城创业，经过几年打拼，他创办的富鑫家具厂已初具规模。而周厚德成绩比较优异，高中毕业后，还继续读大学，专业是经济学，大学的学校就在花城。毕业后，他被慕容振强高薪聘请为业务经理。
由于周厚德精于业务，有手段，有魄力，人脉广，尤其是他的大学同学有不少都进入了房地产行业，位居高职。善用资源的周厚德后来把富鑫家具厂的业务与房地产的工程项目挂钩，运营得风生水起。
可以说，如今规模宏大、实力雄厚的富鑫家具厂有半壁江山是周厚德打下的。所以慕容振强一直都相当器重他，甚至依赖他。
就连他的小情人被周厚德欺负了，他也敢怒而不敢言。
慕容金波又叹了一口气！
之前水宛如说要跟进富鑫的工程单，想通过他认识富鑫的工程项目负责人，不管她怎么请求，他就是不肯将负责人的电话告诉她。
当时她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反对她去跟进富鑫，他只是笼统地告诉她，因为跑工程单太复杂，要接触各种乱七八糟的应酬，他不想让她去趟那浑水。关于周厚德的那些龌蹉下流无耻的行为，面对纯真的她，他实在开不了口，他觉得说出来，对她简直就是一种听觉的污染。
没想到她还是通过别的途径去认识周厚德，还落入圈套，差点就被玷污了。
他都不忍心她在听觉上受到一丝一毫的污染，可是结果……
此时，他真是说不出的自责和难受！
天刚蒙蒙亮，水宛如就醒了，她是被渴醒的。当她一睁开眼，见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顿时惊慌地坐直了起来。
一直没敢睡太踏实的慕容金波被她起身的大动作惊醒了。他立马下床走了过去，坐到她床沿轻轻拥住她，小声哄着：“没事，我在这。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水宛如点点头。
慕容金波伸手去床头柜拿了一瓶水，替她拧开盖子。
喝完水，水宛如意识渐渐清晰，她终于想起昨晚的事……
她越想越羞愧，越想越无地自容，太狼狈了，太丢人了！
水宛如挣开他的怀抱，说了句“我去洗漱一下”后，就慌忙躲进了洗手间。
良久才出来，一出来就说要回去了，她实在没勇气去面对他。
退房后，慕容金波拦了辆的士送水宛如回和煦苑。
到了和煦苑大门口，她就没让他继续送了。她还是没想让他去她宿舍。
水宛如回到宿舍时，大家还在睡觉。
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后，也回房间继续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吃饭。
大家已经知道她是昨晚去应酬喝醉酒，慕容金波带她去酒店休息了。因为她们见水宛如很晚了还没回去，就让方晓青打电话给她，当时水宛如已经睡着了，是慕容金波替她接的电话，他让方晓青不要担心。方晓青知道她是跟慕容金波在一起，才放下心来。
下午，水宛如一直坐在书桌前托腮思考人生。
直觉告诉她，昨晚的那场应酬是别人精心布置的局。
原来人心真的很复杂，社会真的很险恶，一不小心，就陷入别人早已设计好的陷阱中。太可怕了！
她真是心灰意冷！
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一切……她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当业务员，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在花城立足。
她想回老家，她真的想回老家……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今宵……”
早上醒来时，水宛如口中还在念着昨晚所看的词句。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水宛如将后面那一句念完后，坐直了身子慵懒地靠着床头。
此时的她头昏脑涨的！
她昨晚一直都在做梦，梦里全是他，梦到他们的初见，梦到他们的约会，还梦到他们再次相见的情景……
原来还真是一场梦呀！
不行，今天一定要去见他！
去见他！去见他！
现在，她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长假后的第一天上班，水宛如早早就出门去坐车。
虽然比平时提前出门，但到公司时已经快9点了。李艳君和张燕芳都比她早到，只有刘小华和新来的设计师何春霖还没到。
到了9点，早会时间到了，他们两人还不见人影。老板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他没等他们，早会准时进行，反正早会讲的主要都是业务上的事情。
这次早会，他重点强调了收款的问题。因为有的客户是月结，有的是每单完工后再收全款，有的是每单下单前先收一半的定金，完工后再收余款。所以，现在已完工的客户单结款的进度是快慢不一，有很顺利的，也有很棘手的。
胡建业看了看应收款明细表后，问道：“小李，你那个乐淘厨柜的余款什么时候能收回来？那个客户单完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噢。”
李艳君面露窘色：“我今天再上门去催一催。”
李艳君这个单的收款确实有点棘手。
这家乐淘厨柜并没有上l石英石的样板，他们当时接的这个客户单可以说是从意隆厨柜那里抢来的，因为这个单算是比较大的单，是别墅单。
一开始那客户是先在意隆厨柜那里看中了l石英石的水晶黑，但没有马上落定，而是到处对比，不仅对比价格还对比材料。
材料方面，不仅要对比台面的，还要对比门板的、柜体的、五金的。那客户几乎是每个建材城都走遍了，大品牌小品牌都去看过、了解过。
最后选择了乐淘这个小品牌，因为他们的报价是最低的。
那乐淘厨柜一向奉行的是“快速杀单”的销售方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报个低价，抢了再说。
尽管那客户的特殊要求是台面必须用l石英石的水晶黑，而他们还没跟l公司合作过，还不知道人家给他们的供货价格是多少。他们是接下单后才找李艳君谈供货的事的。
可l公司有规定，没上样的客户，供货折扣是9折。定这么高的折扣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没有上样的小品牌以低价抢单。
后来经过讨价还价、死磨硬泡，乐淘厨柜的老板终于让李艳君帮他申请到85折的供货价。
那个客户单终于完工了，余款也该结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乐淘的老板却赖起账来了。每次李艳君去找他收款，他总会找各种理由赖着不给。
胡建业督促完李艳君，也分别督促了张燕芳和水宛如。
水宛如原计划是今天先去兴华，再去爱丁堡，因为这两家都在市区，一天内应该能办理完结款手续。而唐之家在清浦郊区，来回就要花很长时间，明天就集中一天时间专门办理这一家。
除此之外，私心……私心也在怂恿她这样去行事，因为……因为她好想去见他！
胡建业却要求她今天先去唐之家，理由是兴华的结款流程已经很简单明了，晚一天去倒不用担心什么。而唐之家是第一次办理月结结款手续，还不清楚他们的申请流程，那么大的厂，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环节，早一天办理完早一天安心。
啊？今天先去唐之家？去那么远，那她今天都不知道要多晚才回到市区，那她就……
好烦！好烦！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办法，老板有要求，她只好先去了唐之家。
等水宛如回到市区时，天都已经黑了，兴华也早就下班了，只能等明天再去了。
回到宿舍，吃完晚饭，水宛如被方晓青叫去她房间陪她下跳棋。
方晓青刚拿出棋盘，水宛如就接到慕容金波的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水宛如顿时心花怒放。
方晓青见她接了个电话就乐成那样，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看来今晚这跳棋是下不成了，她自觉地将棋盘收回抽屉里。
挂了电话，水宛如向方晓青表达歉意，并说下次有空，一定好好陪她下，下多少盘都没问题。
反倒是方晓青嫌她啰嗦，催她快去。
水宛如一口气跑到和煦苑大门口，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两人见了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契地向东站休闲广场走去……
慕容金波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呢。”
他以为她今天会去找他办理结款手续的，结果在办公室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她去，所以他在想，她是不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水宛如嗫嚅着：“我……我没有不想见你。我是没脸见你……”
慕容金波将面对着水景瀑布的水宛如转向了自己：“好好看着我。”
水宛如听话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慕容金波捧着她的脸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没脸见我？”
水宛如愧疚地说：“我没听你的话……我一意孤行……傻乎乎陷入别人的圈套……害你担心，我怕你会怪我……”
“我怎么舍得怪你，我只是心疼你！”慕容金波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
“呜呜呜……”一听到他说他心疼她，她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半个多月前受到的那些委屈、羞辱、利用、欺骗，都在此刻化成了汹涌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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