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不了的下界
余柚深深感慨，两眼发直的看着崇武仙君面前书案上摆着的种子们，说不出话来。
那翠绿欲滴的包裹皮可不就是放大版的咎木叶么。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帝君的美貌迷晕了头，昨日才会没认出来。
帝君显然是内疚极了，向木玖仙子深深一揖：“羋遨知错，甘受仙子责罚…”
余柚看到离火仙君双手扣紧了圈椅扶手，崇武仙君顿住了揪胡子的手。
不待帝君说完，木玖仙子已急急将他扶起：“帝君万勿行此大礼！”
沉锋帝君身负大功德，这天界又有几人能受他这一全礼。
木玖仙子摇头，遂又淌下泪来：“想来也是命数如此。即便如今再如何责罚帝君，我的那些孩儿们也回不来了。”
红嫣的杏眼又红了一些，一下下地抚着木玖仙子的手背安抚她。
朱圆悄悄指着案上仅剩的种子，小声问余柚：“不是还剩下七颗么，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吧？”
余柚微微摇头，轻声道：“据我所知，咎木两千年一结果，每次结果只有十五颗，结果后还需日夜受草木灵气滋养十年，否则便会失了生机。即便如此，发芽的往往也只有其中的一二。”
想了想，又接着说到：“种子发芽后仍需五千年才能成熟，一万年的咎木才可能成仙，两万年便寿数将尽了。一棵咎木一辈子也就七次养育孩子的机会。因而这一族格外珍惜自己的种子。”
听闻此话，朱圆喏喏的想开口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低下了头。
两人这厢偷偷说着悄悄话，上首帝君又沉声道：“传闻女娲造人后剩下的土壤有万物生灵之气，不知是否能助种子发芽？”
木玖仙子拭泪的手一顿，眼中渐渐泛起希望的神采：“女娲之土可是在帝君手中？若能有女娲土，我的孩儿们定能得救。”
殿中众人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若要说这天界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那帝君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哪承想帝君却答道：“女娲土并未在我手中。”
众人又倒提了一口气。
眼见着木玖仙子眼中的希望又瞬间破灭，帝君忙道：“我定寻遍四海八荒，为仙子带回女娲土，仙子千万莫要再哭了。”
余柚暗忖，如今她与帝君可以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帝君要戴罪立功，她自然也该识趣的鞍前马后，兴许还能因此免于责罚，遂开口道：“听闻东海边的漆吴山曾出现过女娲土。”
闻言，帝君转过身，感激的注视余柚，温声道谢：“多谢余柚仙子告知。”
余柚拱手回礼，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自请同行，又听帝君接着道：“那便请仙子与朱圆仙君随本君一同去漆吴山吧。”
顿时余柚就感动了，帝君真是个好人啊！
朱圆：“我一定竭尽全力呕心沥血披肝沥胆誓死追随！”
玉清殿，仙帝头戴十二毓九龙冕，端坐于宝座中，气势雄伟，不怒自威。他从面前的水镜中看着慎法司中发生的一切，抚着颌下美髯，面带微笑：“遨儿虽然不过三千岁，却是行事有矩，让人放心。”
一旁掌扇的仙侍轻摇着手中的白玉扇，咬牙忍笑：把咎木种子当瓜子磕了，确实是行事有矩呢。
众人出了慎法司，孔英才一手搭上帝君的肩膀，面色凝重：“你当女娲土是那么好寻的吗？”
“这天上地下，何其广阔，就凭一个传言，你就要去海底捞针吗？”
羋遨拍拍他的手安抚他：“无论好不好寻，总是要寻到手的。倒是有些对不住你，因我之故连累了你和红嫣。”
孔英听了这话，倒顾不上着急羋遨的事了，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珠，支吾道：“没事儿，我与红嫣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帝君沉默的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和红嫣之间这来来去去的到底怎么回事儿，便也没就他俩的关系多说什么。
又将一把仙剑递给他，却是那日从孔英手里抢走的融风：“替你加了灌灌的翎羽重新炼制了一下，你且试试。”
孔英接过剑，隐约听到一声清越的嗡鸣，便感知到剑势中比之从前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又顾不得尴尬自己的感情一事了，手指一遍遍的抚过光可鉴人的剑身，开心的笑着赞道：“不错。”
偏还要嘴硬补一句：“这是你拿了我的羽毛，我该得的。”
余柚和朱圆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看了个清楚。
余柚偷偷翻了个白眼，跟朱圆小声笑道：“你的族长好像是个负心的小心眼噢。”
朱圆却认真答道：“鸟类的心脏都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心眼当然小啊，我的心眼也很小。”
余柚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转头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表情古怪。
忘了这是只傻鸟了。
因帝君承诺要寻女娲土赔罪，木玖仙子自然不会再因此迁怒孔英，红嫣得以脱身，便立即寻了过来。
她站定在孔英身边向帝君见过礼之后，微笑着用两根纤纤玉指捏住孔英的袖子，柔声细语的劝慰他：“你别担心，帝君修为高深，此去漆吴山必然一帆风顺的。”
孔英别扭的偏过头，轻轻挣了两下袖子，却没有从红嫣那纤细柔软的两根手指间挣开，嘴里咕哝着道：“我担心他做什么。”
却拿眼风偷偷瞥红嫣的神色，见她仍是浅笑吟吟的望着他，并没有因之前发生的事情气恼，嘴角也不由勾起了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
这下余柚倒是看明白了，感情一个的冷脸是装的，一个上赶着贴呢。
帝君言出必行，与羋旦交代四星殿闭门几日之后，便带着余柚和朱圆下了界。
三人站在云头，向下俯瞰整座漆吴山。
只见漆吴山纵横绵延五百里，在一片翻腾不休的白茫茫云海中，十多个黑色的山头参差拱起，嶙峋如怪兽狰狞的背脊，上面无草无木，只有或黑或赭的嶙峋山岩，毫无遮挡的曝晒在烈日之下。
其上有一条十余丈宽的河流，名唤漆水，如一条散开的深碧色腰带，蜿蜿蜒蜒从群山的山腰绕过，一路向东奔流进湛蓝无垠的东海，海上水汽蒸腾间隐约能看到丘山连绵的轮廓。
漆吴山以西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山，林木苍苍，或浓翠，或浅碧，如一大块形状不规则的重绿的翡翠。
即便三人立在云头上，迎着风也能隐约听到随风送来的各种妖禽异兽的唳啸嚎叫。
这是莽莽山林独有的粗犷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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