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秀场已经搭好了，宋彦的设计以可持续闻名，现场点缀着绿色的松树，乍一进来，像骤然闯入一片世外桃源，再搭配假山和水，颇有种古代园林的东方韵味。
昨晚吃饭的时候，宋彦有提起过这次发布秀的主题是冷月，月亮暂且没看到，但松树却全是真实的树木，据说是给城市绿化用的，他临时借来当布景，一举两得。
这个大厅很大，几百张座位隐匿着松林间，能听到古琴的背景音乐，却没有看到人。
“是不是像迷宫？人都在里面呢。摄像老师估计要疯，这得多少个镜头才能拍全。”陈姬可能想到了沈瑞成。
“术业有专攻，没准摄像老师就喜欢这样的挑战。”时思扫了一眼头顶，不是还有全景镜头，只要站得高，总会拍到什么的。
才越过两棵松树，有模特走过来，秀导在一旁指挥，时思退到松树旁的座位区，无意瞥见上面的人名。
像宋彦这样的知名设计师发布秀一票难求，每一个座位都有对应观众的姓名，想起昨天他提到的头排看秀，她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
场地很大，座位被松树分隔在各个区域，寻找的过程就像是探秘，竟有种莫名的忐忑与不安。
一大半区域找完，没有时思这两个字，倒是看到了lisa和路深，二人的位置相隔几个座位，中间应该是集团的其他领导。
按理说，同一个公司会被安置在一片区域的，时思不死心，转而绕到松林的另一侧，这一次，她看得格外仔细，不止是头排，连边边角角的位置都看了，仍没有发现她的名字。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在心间弥漫，如果宋彦没有说，她不会在意，偏偏他说了。
“来，工作人员让一让。”听到秀导的话，时思退到一旁，余光扫到宋彦。
他站在t台对面观看彩排，与她相隔不过两米。
时思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被地面突起的松枝绊住，一个踉跄，径直扑向t台。
秀导已经走过去了，模特还没有过来，这一段刚好扑空，她的双手，膝盖，鞋尖实打实地磕在上面，五脏六腑都在震颤，仿佛灵魂与肉·体分离。
“禁止踩踏t台！”
秀导厉声呵斥让时思灵魂归位，她手脚发麻，想起来却没能用得上力气，只是抬头间对上宋彦冷淡的神情。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略过她的脸，落在那铺有枯枝落叶的t台上，眼中略有惋惜之意。
“还愣着干啥，起开啊。”秀导嫌弃地对她挥挥手。
现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扎在身上的一根刺。
“不好意思。”
时思活动下手指，勉强撑起上半身，膝盖的麻意还没褪去。
一道黑影掠过，还没来得及抬头，人已被抱起，她下意识地拽住身侧人的衣裳，抬头看到的是施博超，又不像他。
原本的寸头长长了，发梢微卷，没了那股流里流气的不正经，倒像是校园里不易接近的校草，由于板着脸，整个人看起来严肃且斯文了许多。直到看到他眼角那颗不易察觉的痣，时思才确认是施博超没错。
“怎么搞的，叶子都踩碎了，来几个人，把台面重新弄一下。”秀导不满道。
“不用了。”一直无动于衷的宋彦淡淡开口。
原本已经快走下t台的施博超脚步停顿，将台面的叶子踢乱，“要的不就是自然效果吗？多大点事。”
他冷冷地扫了秀导一眼，秀场内所有的模特和工作人员都在看这边，时思心里发怵，轻推施博超的肩膀，“谢谢，放我下来。”
陈姬匆忙跑过来，看到她被施博超抱在怀里，又刹住脚步，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
时思摇摇头，施博超没有松手，目光从她的膝盖扫过，“我们去医院。”
“不用。”
施博超将她放到观众区的椅子上，蹲下身就要撩她的裤脚。
时思忙挡住他的手腕，“我没事。”
她以为，施博超该对她冷目相对，甚至见到她出丑会落井下石，然而并没有，反倒替她解了围。
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举动，着实不妥。
“行了，先休息一下。”宋彦对模特们道，叫了秀导到一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时思心里泛起一阵凉意，这种凉并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宋彦在她摔倒时的表现。
她坚信，一个人在无意识中的表现最真实，摔倒的时候他就站在对面，如果他肯伸手扶她一把，她不会摔得起不来，可他置若罔闻，甚至连之后都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怎么？摔傻了？”陈姬打了个响指，将时思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没事，你们去忙吧。”
模特那边正有人叫陈姬，她犹豫片刻道：“我过去看一下，你哪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时思点点头。
陈姬已经走了，施博超还蹲在她身旁没有离开。
摔倒在t台上的那一刻因为摔麻了起不来，她既难堪又无助，施博超的出现无疑于雪中送炭，因为这一点，他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可以原谅。
“你也去忙吧。”时思避开他的眼神。
“我不忙。”他起身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扫过她的掌心，那里通红一片，手指指腹还有被树枝戳破的痕迹。
施博超手伸过来，还没碰到她的手，被时思躲开了。
他收回手，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就走了。
不远处，休息中的一个长发模特在看时思，对身侧的另一位模特道：“她不是昨天和宋彦一起吃饭的人吗？”
另一位模特闻言朝她这边看过来，“你发的朋友圈就是她吧，不止呢，她还是施博超在生日party被亲的人。”
“还真是，难怪觉得眼熟。”
不过相隔两米，时思有点难为情，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她摊开双手，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腹各一个口子，这会儿还在流血，膝盖麻到没有知觉。
丢人，太丢人了。
南方的冬天虽然凉，却比不上b市的刺骨，时思只穿了一条黑色单裤，左膝盖看不出异常，右膝就没那么幸运了，裤子直接磕出个洞。
四周除了刚刚说话的两个女模特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时思索性撩起裤管，左膝一片乌青，没什么感觉。
右膝盖处掉了一大块皮，血肉模糊。她伸手在旁边戳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碰，当心感染。”
施博超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
时思下意识地想把裤腿放下，他已到了她身边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碘酒拆开包装，取过棉签，将她的手拿开给伤口消毒，又打开创伤贴贴上，连左膝盖的乌青也没落下。
做完这一切后，又拉过她的手指消毒。
施博超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可以说得上笨拙，但表情却相当认真。
创伤贴太大，他又放了回去，从袋子里翻出创可贴给她贴上。
袋子上写着的是某个连锁药店的名称，上面还画着一个笑脸，里面除了消毒碘酒，创伤贴和创可贴之外，甚至还有消炎药。
他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想到之前开车关窗的事，时思了然，他一直很细心，只不过是偏见让她忽略了他的优点。
“试试可以动么？”处理完伤口后，他站起身对她伸出手。
“谢谢。”时思扶住一侧的椅子慢慢起来，左腿渐渐恢复知觉，只是膝盖不大舒服，右侧膝盖伤处火辣辣的疼。
别提走路，稍微动一下都像是针扎一样，疼的她心都缩了起来。
施博超握住她的手腕，“再走两步试试。”
“我没事。”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她特意来回走了好几步，虽然疼，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觉得额头上开始冒汗。
“别逞强，回去休息。”施博超倏地把她抱起来，时思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又慌忙松开。
“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从施博超回来的那一刻起，隔壁的两个模特就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让她们看好了，还是你在乎其他人？宋彦吗？他连扶都不愿意扶你一把。”说到后一句，施博超的语气有点冷。
“他又没有扶我的义务。”时思言不由衷道。
“是么？你们不是挺熟的，昨天晚上还一起吃饭。”他的话里有点酸。
“你怎么知道？”
“朋友圈看到的。”
也对，听陈姬说发朋友圈的是个模特，都是同行，有彼此的好友很正常。
“我和他没什么。”本就不过是工作关系，经过今天这件事，即便本该期待些什么，她也该被摔醒了。
“最好没什么。”施博超罔顾她的意见，抱着她出了发布秀现场，才刚到走廊，就撞上从对面出来的lisa和路深等人。
对面人皆是一愣，时思暗中掐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她下来，施博超没松手，反叫了一声：“爸。”
爸？时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路深旁边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神色诧异的打量着她。
这是什么社会性死亡的瞬间，简直比刚才摔得五体投地更丢人。
“放我下来。”时思小声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了这是？”lisa的目光从她和施博超之间来回扫视。
“摔了一跤，我先送她回去，你们忙。”施博超抱着她就走了，时思还没来的及说什么，人已经被他带到会场外，他拦了辆车把她塞进去。
“我还要工作。”她要下车，被施博超按住。
“就穿这个样子？”他扫过她漏洞的裤子。
今天的活动非比寻常，这副样子的确不太得体，时思终究没再坚持。
酒店不过在百米外，出租车转个弯就到了，不顾她的反对，施博超熟练地把她抱下车，进酒店径直坐电梯上楼，精准地按下她所在的楼层。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施博超并没回话，下楼梯后拐进她房间的那一侧，谁料却在她那间屋的隔壁停下来，刷卡进屋。
房间里有他的行李，这里显然是他的房间。
“我的房间在隔壁。”
他没有理会她的话，把她放到床上，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才拿起手机，被时思抢了过去。
“你干嘛，我没那么娇气。”
施博超没动，只是盯着她的手，“帮你请假，还是，因为是他的秀，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时思把他的手机递过去，“今天的事谢谢你，但和宋彦没关系，那是我的工作。”
虽然宋彦偶尔的热情的确让她产生过不该有的想法，但经过今天的两件事，着实让她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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