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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入戏


商叶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山。

她妥帖地做了保暖措施,身上也干干爽爽。饶是如此,在霸道的江风吹到脸上时,也感到阵阵寒意。

至于时山,拍摄结束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已经被冻僵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商叶初伸手想将他扶起来,结果时山一掌撑在地上,一手扒住商叶初,摇晃了两下,就又栽了回去。

那一刻,商叶初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时山被冻住的外套上,传来了细微的冰层碎裂声。

最后是剧组的人把时山抬走了。那时时山基本已经说不出话了,嘴唇掀动的时候,只传来一些含混不清的杂音。像被塞了棉花的铃铛一样。

明明汝江边的风雪寒冷彻骨,商叶初的心却被烧空了一半。她现在甚至畏惧于想起时山的脸。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脑海中就会浮现白布下那张青灰色的面孔,触及心底最深的恐惧。

商叶初知道,这只是角色的移情作用。短则几天,长则一个月两个月,这份情绪就会渐渐淡化无踪。但记忆是永恒的,时山“死去”的样子,将会永远定格在商叶初的脑海中。成为噩梦的素材。

听剧组的工作人员说,时山身体健硕、火力壮,暂时没被冻瘫冻病;但冰天雪地里躺了这么久,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也未可知。

众目睽睽之下,商叶初总不好钻进时山的房车中确认对方的身体状况。只能按捺住心头复杂的情绪,等待这个雪日的插曲过去,拍摄步入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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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山。”

时山躺在病床上,干涩地扯了扯嘴角:“你真是难得对我直呼其名。”

商叶初没有接话,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

雪中戏拍完的当天夜里,时山不出意料地发了高烧,直接被抬进了私立医院。

越是少生病的人,突然病倒就越是难以治愈。时山在医院躺了一周,到现在也没完全康复。

徐瀚文自知折腾人也该有个限度,难得的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剧组的拍摄节奏缓了不少。

拍摄日程破天荒地在六点之前结束了。商叶初带着王助理采买的补品,算好行程,一路避开臭虫似的狗仔,终于潜伏进了时山所在的医院。

这家医院保密性很好,终于没了闲杂人等。时山一个眼神撇过去,照顾他的护工立刻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时山所住的病房比剧组提供的酒店房间还豪华周全,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房中,显得有些空旷。

见商叶初不说话,时山再次开口:“拍摄怎么样?我没敢问徐导。”

商叶初扯扯嘴角:“很顺利。徐导骂人都从一天三百次减少到了一百次。”

时山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现在嗓音沙哑,发出过去那种爽朗的笑声有些困难。

时山浑浊的声音彻底点燃了疑问的引线,商叶初忍不住抬起头:“对了,你——”

“对了,你——”

时山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商叶初愣了一下:“你先说吧。”

时山眨了眨眼:“你的膝盖怎么样了?那场戏你在雪地里跪的时间比我短不了多少。”

商叶初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腿脚落下病可是大事。”时山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有些病当时不觉得,很久之后找上门才知道厉害。”

“没事了。”商叶初低声道,“赞助商的护膝料子很扎实。倒是——”

商叶初顿了顿,“倒是你,感觉怎么样?”

时山叹了口气:“别的都还好,就是喉咙到脑门这一条道,像是着了火一样,很干,又烧得厉害。”

说这么长一句话,时山的喉咙又开始告急,不得不再次喝一大口水。

“咳呵……”时山也不藏着掖着,“身上倒还好,有保护措施。颈椎那一块的骨头有点疼,除此之外偶尔会头疼。”

商叶初神色一紧,时山见状,连忙道:“不过医生说了,都是暂时的,再过一周应该就差不多了。”

商叶初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那可真是太好了”还是“万幸”?

房中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时山不得不主动挑起话题:“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商叶初掀了掀嘴唇,进门以来第一次和时山对视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在我耳边说那句话?”

时山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郑老师不是说,说什么都可以吗?”

“这不是理由。”商叶初微微倾身,想将时山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根据我们之前的分析,这个动作很可能只是李益明的一个幻觉。既然如此,其实不发出声音才是最稳妥的。”

时山的目光向旁一闪:“我非说不可吗?”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商叶初低下头。

一股凉意吹来,商叶初循着凉风一看,只见病房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小缝!

“窗子怎么没关严?”商叶初快步站起身,走向窗边。

时山在她背后轻声一笑:“屋子里太闷了,我自己偷偷开的,别告诉别人。”

商叶初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时山,神色堪称严厉:“你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吧?”

一瞬间,时山竟然有些分不清是商叶初在对自己说话,还是李益明在对黎如晦说话。

雪地中那场戏,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到底是谁入戏更深,还真不好说。

对剧本深入骨髓的理解让时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窗户留条缝,绝路蹦一蹦;想要命平安,退路一指宽’。”

商叶初被这句话一噎,满腔怒火像一只瘪了的茄子,顿时放跑了一半。

嘭!

商叶初没好气地按上窗扇,干脆坐到了窗台上,两只眼瞧着窗外,不去看时山那张让她五味杂陈的脸。

时山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对你说实话。别再生气了。”

商叶初回眸瞥了时山一眼,时山的心被那双眼中近乎哀戚的神色轻轻一撞,本来想用玩笑口吻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郑重。

“我当时躺在雪地里,骨头都冷了。闭着眼,周围很静,耳边只有汝江的江水声;身上除了冷还是冷,渐渐地,连雪落在脸上都感觉不到了。”

时山浊哑的声音在房间内荡着。

“我当时其实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长时间。只是身上渐渐麻了,还有点痒。我以前在书中见过,说这是人要冻死的征兆。

“你搂着我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犯了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时山顿了顿,视线越过商叶初,投向落雪的窗外。

“我忽然想起,昨天我带着书去找你的缘由还没对你说。”

雪落无声。

“我想,我决不能给你留下一个无解的疑问再死。”

…………

病房中的静谧变得粘稠起来。商叶初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时山愣了愣,似乎自己也对自己的话感到诧异。半晌,他才道:“我说完了。”

商叶初站起身,离开了窗台。

“我知道了。”她说。

商叶初今天话不多。时山也没再像往常一样挑起什么话题,只是静静地喝着水。

杯中最后一滴水流进嘴唇的时候,时山看到商叶初走到了自己面前。

商叶初从随身包中抽出几张满是批注、勾画的纸来,递给时山:“这场戏之后,我对李益明和黎如晦从前相处的很多细节,都有了新的理解。总觉得按这上面处理,也许会更好些。”

时山扯过那几张纸来,只读了几行,双眼就开始放亮:“对,就该这么演!”

商叶初的批注很多,时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读着,嘴唇甚至开始默读上面的台词,悬在半空捏着纸页的手都有些抖。

“这份给你了,我那里有备份。”商叶初垂下眼睛,“慢慢读,不着急。”

时山看了半天,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商叶初:“这上面有很多场戏,咱们都已经拍过了。”

“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一个原因。”商叶初微微颔首,“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去找徐导商议,将这些戏份重拍一下。当然,得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所以我不勉强。”

时山笑了起来,声音比刚刚大了许多,商叶初有些担心他会撕坏自己的喉咙。

“当然,”时山一边咳嗽一边道,“我求之不得。”

商叶初给时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后,随手碰了碰对方的额角。有些烫。时山居然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和商叶初说了这么久的话。

时山将几张纸放到一边,吞了半口水,看向商叶初:“‘来找我的一个原因’?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商叶初忽然笑了。

她站起身,从带来的大包小裹的营养品中翻出一样东西。

时山看清了,那是他那天去找商叶初时,带去的那一册《全唐诗》。

“这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

商叶初翻了几页,将书递给时山。

“我找到了你说的有我名字的那首诗。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另一首诗——那里面也有你的名字。”

时山挑了挑眉,接过那本书。

商叶初凑近他,将纸页上的文字点给他看。

“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这两首诗,居然在同一本书的同一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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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商叶初的意料,对于要重拍不少戏份这件事,徐瀚文表现出了惊人的热情。

商叶初本已经做好了贡献老商家的祖宗十八代给徐瀚文过嘴瘾泄愤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是发了几句牢骚,便去写通知了。这种做派,简直让商叶初怀疑他是不是蓄谋已久。

重拍的戏份顺畅了很多。商叶初本身演技极稳,冲破藩篱后又多了一抹灵。配合时山那副情不自禁的模样——用徐瀚文的话来说,如鱼得水。

无须再争论什么入戏不入戏的问题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时山和商叶初之间,从那场雪中戏开始,已经多了一些旁人无法插足的东西。看似两人,实则共用一魂,浑然一体。

商叶初一个眼神,时山就知道该做什么;而时山的每个举动,也能恰到好处地烘托商叶初的戏份。剧组的人戏称这种模式为“金苹果配银叶子”,不过叶子不是商叶初,而是时山。

至此,《天半》的最后一块短板,终于玄而又玄地补全了。

徐瀚文在这种近乎完美的状态中玩命拍摄了一个月,甚至连新年也是泡在剧组过的。终于,凛冬的飞雪化尽,阳春三月,《天半》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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