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渐渐
这个计划出乎意料地顺利。
且不谈陆家主因为他本人过分唯我独尊的性格，果然完全没怀疑就把陆至行打发去了后屋那边这件事。
年幼的许慕云实在是个比方女士想的还单纯的孩子。
不过这个计划花费的时间却比方女士想得多得多，多到方女士都想放弃了。
可惜陆至行本人一直没有表现出对这项任务有任何反对意见。
主要是因为陆至行本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在可以主动接触许慕云的时候放弃了，一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就连许慕云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时候，陆至行都会猛然跑开或者躲起来。
像是什么又想接近人类，却又感到害怕的小动物一样。
方女士对此的评价是：这种行为流浪狗做还算可爱，人类做出来就算了吧……
好在就在方女士都焦虑到忍不住想直接把他们两个关在一起的时候，许慕云主动去找了陆至行。
居然真的有会被这种小把戏吸引的人啊，方女士感到吃惊。
那个时候的陆耀还是个很听家长的话的乖孩子，甚至去问了方女士，到底要不要告诉许慕云他想知道的陆至行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然要告诉啊白痴，不然这两年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了吗？
在方女士的示意下，陆耀告诉了许慕云他知道的陆至行的情况，当然仅限于“他知道的”而已。
正因如此传到许慕云耳朵里的故事明显带上了些陆耀本人的滤镜，也让当时还算单纯许慕云感到了有些揪心。
所以好在虽然开始的稍微有些不顺利，但是许慕云的戒备心显然被削弱了，让许慕云和陆至行的关系很快就变得亲密了。
方女士对此很满意，当然，陆至行也是。
心脏莫名其妙有一种被填满了的感觉。
只是当时的陆至行还并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从何而来。
人与人之间是没有联系的，陆至行从小就清楚这一点。
所以陆至行清楚，自己在做很过分的事。
不仅仅是因为利用许慕云这件事，更是因为……他正在强行创造本来不该存在的联系。
所有这种联系都会是不得善终的，陆至行天然有一种这样的直觉。
陆至行知道自己在偷东西，但是他却停止不了这种行为。
[哈？你问世界上会不会有不求回报对你好的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一个人对你好，肯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啊]
[等你失去了价值，或者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把你扔掉了哦。]
之前的陆至行从来没有反驳过方女士的这句话。
但是许慕云……很奇怪，他的存在好像打破了一切陆至行的“常识”，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对别人全心全意好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慢性毒药。
因为陆至行在清楚自己和许慕云不能拥有一个好的结局的同时，又完全拒绝不了他的任何温柔。
陆至行清醒地溺死在这一片沼泽里，完全没有想过挣扎。
一开始许慕云只是会在接方修齐的时候，稍微早些到陆至行的小屋里聊上一会。
之后只要陆至行稍微表现出了有些寂寞，许慕云就会提前找好自己有空的时间，和陆至行约好之后一定会来看他的。
再往后许慕云的拜访甚至连招呼都不需要打了，他们两个能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只要想见对方就能见到。
不过陆至行清楚，许慕云像自己这样的“小可怜朋友”非常多，自己在许慕云心里大概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本来陆至行觉得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仅仅只是能和许慕云成为“朋友”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很奇怪，陆至行完全不想当那个十几分之一。
于是陆至行开始学习，学习什么样的行为能让许慕云更加在乎自己，能让自己变得更特别。
不，陆至行是想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许慕云喜欢单纯，善良，乖巧，对人和善的孩子，如果那孩子还恰巧沉默寡言的话，许慕云还会额外地去照顾他。
陆至行慢慢地摸索出了这一点。
其实陆至行知道他自己在一点点得寸进尺，但是他变得越来越满足于此，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意。
可惜，方女士不会忘。
[你们最近的关系太好了些吧？]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是这样说，但是计划赶不到变化啊……]
[发生什么了吗？]
虽然方女士很讨厌陆家主，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是同一类人。
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方女士还清楚这家伙心里的想法。
因为最近陆至行和许慕云的关系越来越好，况且陆至行本人在各方面依旧展现了比他弟弟还高的天赋。
没办法啊，无论如何陆至行都是方女士钦定会变成陆家家主的人，不可能真的不让他去接触公司事务吧？
其实方女士已经够小心了，明明是只是让陆至行来公司打打杂，背地里才给他开小灶。
可惜再怎么说，那都是陆予离的公司，他不可能什么都注意不到。
所以陆家主本人开始思考自己当时的选择是不是稍微有些草率了。
方女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计划可以说只是白白的浪费了时间。
但是无所谓，方女士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等待计划达成的时间了。
[所以你们关系好不好也无所谓了，你就回去好好当陆家继承人好了。]
[可惜，许家的关系和方家这么好，本来利用起来会很方便的。]
陆至行当时没有回应方女士，因为他自己比想象中更排斥这件事。
在这个最糟糕的情况下，陆至行还偏偏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分化了。
方女士和常院长的关系好，在陆至行医院体检的结果出来前就得到了数据。
根据这些数据，陆至行似乎百分百会分化成alpha。
[哦，比我想象的还好，这样的话，等你的分化结果出来，刚好就是适当的回到继承人位置上的时机了吧。]
[……如果，我不想分化成alpha的话，我该怎么做。]
[啊？]
虽然方女士觉得陆至行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想，但是陆至行本人确实是认真的。
因为……许慕云好像不喜欢alpha。
许慕云比陆至行大两岁，其实已经过了最佳的分化年龄，各种数据和表现都证明了他只是个beta。
虽然外人提起这件事难免有些唏嘘，但是许慕云本人却对此很满意。
对许慕云来说，无论是成为alpha还是omega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他会被自己情绪之外的事控制，许慕云讨厌一切失控的感觉。
更不用说，许慕云自己就是ao失控的产物……
曾经许慕云有和陆至行提过这件事，虽然只是他随口提的，但是陆至行却记住了。
如果许慕云不喜欢alpha的话，自己还是不分化的好。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陆至行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方女士觉得这件事很滑稽，但是她是个尊重合伙人选择的好人，于是她也没反对。
一条路走不通，就去走另一条，方女士向来是愿意接受计划的变化的。
再说要是陆至行真的只是分化成了beta的话，就不用担心陆家主不会放弃他了。
这就是那些alpha可笑的观念，方女士不喜欢这一点，但她却也很清楚这个观念一时半会绝对改变不了。
于是方女士让常院长给陆至行配了药，陆至行顺理成章地分化成了一个beta。
当然，只是表面上。
计划中途的小问题稍微有点多，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方女士一边看着手下传来的报告，一边慢慢悠悠地等着收网的时间。
等到陆至行成年后，能和许慕云发展进一步的关系，然后他再顺理成章地“二次分化”成alpha，自己这边再准备一个让陆至行能顺利解决的公司漏洞。
非常完美，陆至行能毫无破绽的成陆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和许家联合的话，拿下方家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可是方南亦这辈子最接近梦想的时刻啊，也许会有一些小波折，但是都是值得的。
可惜，这次的“波折”比方女士想得还大一些。
[不好意思，请问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让我再重复一下也是没问题的，我想离开陆家了。]
[呵，您知道我在您身上花费了多少时间吗？]
[我清楚，许慕云离开了许家，对你来说完全没有了价值，你会让我离开他的对吧。]
[当然，你在说什么蠢话？]
[但是我不愿意这样，我……想和许慕云在一起。]
[这可笑啊，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个痴情种]
[不，只是……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我想要的东西吧。]
[那只是忽悠小孩的话，]
[是吗，但是无所谓了，因为我现在就有了想要的东西。]
无论方女士再怎么恼羞成怒，陆至行还是脱离了陆家，和许慕云搬到了一起。
因为陆家主从来不在意他，方女士那个时候又怒火中烧，所以陆至行当时的离开的格外顺利。
不过也许是因为沉没成本，方女士并没有让常院长给陆至行断药，也依旧给他保留了公司的职位。
所以那个时候的陆至行才格外的忙，一方面他还有自己的学业，一方面还得去陆家继续提升自己，同时因为抗药性用的药量越来越大。
最急迫的是，因为和方女士算是撕破了脸，陆至行得自己打工来赚生活费，毕竟在陆家“实习”是没有钱拿的。
很忙，每天都过的很按部就班，生活平静的好像没有一点波澜。
但是很奇妙，即使只能在每天晚上见到彼此，那一瞬间都好像能产生巨大的满足感。
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接近许慕云了。
之前两个人还算朋友的时候，陆至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默默地在背后观察许慕云。
但是现在两个人住到一起后，陆至行发现，他更喜欢这个在他身边的位置。
顺理成章的，两个人从朋友，到室友，到恋人，一切都这么顺利。
这好像就足够了，陆至行人生第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
大部分时间陆至行一完成工作就会离开公司，因为他得回去准备晚饭。
但是偶尔方女士还会好脾气地和他聊会天。
[真好啊，这么一点点东西就能满足你。]
[……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抱歉让你擅自失望了。]
[呵呵，没关系的，你迟早会回来的。]
[这还真是无端的猜测。]
[不，我知道的，你不会满足于现状的，只要那位表现出一丁点想要离开的念头，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和你们不是一样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伤害他的。]
[哈哈，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呀，你应该知道陆予离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吧？]
[……]
[你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就说明你也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劣根性。]
所以方女士才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陆至行肯定会回到这里的，因为他的本性如此。
陆至行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忘掉这件事，但是很奇怪，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
伴随着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危机感。
直到……所有不安都爆发的那一天。
[抱歉，陆至行……我，要回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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