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底气
据说大部分人都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但是最后总会有些什么让他支撑了下来。
也许是放弃不了的责任，也许是微小的幸福，也许是割舍不了的东西。
而对许慕云来说，能支撑他活下来的东西很少，但确实有。
对许论尘的恨意，对许知问的愧疚，对母亲临终遗言的坚持。
可惜，许论尘找不到任何为了自己活下来的理由。
况且七年前，本就不多的理由又减少了。
其实许慕云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爆发的点了，只记得自己确实是和许论尘大吵了一架。
好像是和许知问有关吧，那时候因为许知问身体情况的恶化，许论尘逼迫他和匹配度高的对象联姻。
许知问有喜欢的人，但仅仅只是拒绝了这种事，就再次被许论尘软禁了。
即使一开始许慕云只是带着责任在照顾他，但是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许慕云指责许论尘不负责任，只是自顾自地表达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爱，其实什么都保护不了。
面对指责的许论尘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他就好像往常一样忽视着许慕云的情绪。
“即使高高在上，我也让他活了下来，并且允许你以这种身份长大成人了。”
许慕云觉得很可笑，明明如果许论尘没有做过这种事的话，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而人类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是没有理性的。
现在想想许慕云当时真的是说了很过分的话，让他自己再说一遍甚至都觉得说不出口。
许慕云的大意是讽刺了许论尘对喻女士的爱意虚幻，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云云。
许论尘的表情依旧不变，淡淡地撇了一眼许慕云。
但是许慕云清楚他生气了，他没有比这更在意的东西了。
越是熟悉，就越知道怎么戳对方的痛点。
既然许慕云选择了指责他对喻女士的不忠，许论尘也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用他母亲回敬。
唯一的区别是，许论尘说的才是真相。
虽然现在的许慕云已经能平静地说出一切，但是当时的许慕云完全不敢相信。
但是，事情的真相即使是当年的许慕云都能打听到。
许慕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对许论尘的恨意，对母亲的盲信简直是笑话。
于是……许慕云逃了，他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还真是难堪啊，没有任何后路，也没什么人能帮自己。
许慕云有想过要不要去母亲留给自己的房子里，但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就连这都是许论尘的“馈赠”。
这下好像是真的无处可去了，许慕云苦笑着，不过心情却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糟糕。
走一步看一步吧，身体健全的成年人总不至于被饿死，许慕云还挺乐观的。
就在许慕云这么打算的时候，陆至行出现了。
其实还挺出乎意料的，毕竟许慕云当初帮陆至行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对方会帮自己。
硬要说的话，即使许慕云觉得自己和陆至行已经算是朋友了，当时当年陆至行是个很沉默的孩子不是吗？
其实没有那么熟，联系也比不上一些比较喜欢说话的孩子多。
但是陆至行的出现确实是帮大忙了。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就是普通的室友关系，毕竟两个人一个忙着上学，一个忙着工作。
但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交集。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现在想想好像没有具体的一幕，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种关系。
也许是，许慕云确实是需要一个能陪着自己的家人吧。
在一起之后，许慕云才发觉自己对陆至行的有些定义其实并不正确。
比如陆至行确实很安静，不过其实意外地有些粘人，喜欢用一些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时候陆至行最喜欢的动作是从背后环抱住许慕云，这个动作好像没有意义，只是他喜欢粘在一起。
还有诸如此类的动作，比如握住许慕云的手腕，代表了他很不安；比如低头抵着许慕云，代表他现在很累；比如默默地盯着许慕云的眼睛，代表他想要一些亲密的接触。
像小动物一样，许慕云觉得很可爱。
还有陆至行意外地学东西很快，学东西需要的时间比大家都少，比如在许慕云还看不懂料理书的时候，陆至行就已经学会了。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陆至行才非常忙，因为他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有些时候还需要去帮熟人的忙。
所以他们两个平时回来得都很晚，所以回来稍微早一点回来的人会在客厅等对方。
确实有一种拥有了家人的感觉。
而且陆至行也不是情绪淡薄，只是他是在用沉默寡言的方式掩饰自己，不想表现出更多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从小长大的环境造成的，陆至行下意识觉得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会很危险。
但是许慕云不是很在意，毕竟所有人都有过去，而最重要的是把握住现在的一切。
即使是一瞬间也好……
其实许慕云有意识到他不可能拥有这种幸福，每天睡梦里都在患得患失。
但是他也没想到，这种偷来的时光失去得这么快。
许慕云和陆至行都是beta，起码几年前他们认识的时候是这样。
但是五年前，许慕云突然二次分化了。
陆至行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但是他有擅长这方面的熟人。
于是陆至行拜托了常女士，万幸的是常女士那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研究中心。
不幸的是，许知问平时也在这里接受治疗。
许论尘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还一反常态地亲自来病房里看望了许慕云。
许慕云一开始很震惊，毕竟自己和许论尘闹得太难看了，他不觉得对方会心存什么父子情谊。
所以在许论尘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时，许慕云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许论尘希望他能在治疗的时候稍微安抚一下许知问，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信息素之间多少有些安抚作用。
好吧，再直接点说，需要抽血来提取信息素制作专门的安慰剂。
其实听到这些的时候，许慕云完全没想过拒绝。
即使许慕云二十二年的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形成的，但是起码他对许知问的愧疚是切实存在的。
逃避到现在已经足够了，许慕云清楚自己欠许知问很多。
本来许慕云觉得自己会一口答应，可是他居然却远比自己想的要犹豫。
对陆至行的在意，还有对许知问的责任在不停地拉扯。
许慕云居然选择不出任何一个。
但是，如果选择了陆至行，就代表了许慕云大概能拥有这种幸福。
而许慕云觉得自己不配。
这下选择起来好像就轻松了许多，因为许慕云擅长让自己痛苦。
于是，许慕云选择了和陆至行分别。
[可以……不走吗，许家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抱歉，我没有办法。]
因为，许慕云从成为“许慕云”开始，就背负着不可推卸的东西了。
两年后，许慕云再次回到了许家，再次担当回了那个身份。
直到五年后，因为一场可笑的联姻再次遇到了陆至行。
“不过，当时的生气也不全是迁怒。”许慕云笑着回头看向了陆至行，“嗯，虽然迁怒有一大半吧……”
许慕云讨厌这种身份上的欺骗行为，因为往往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就像许论尘一样。
而陆至行现在的表情意外沉重：“这确实是我不好，但……”
“啊，没关系。”许慕云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坦诚相见的好时机。”
只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许慕云想告诉他点什么罢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许慕云满不在意地再次倒满了酒。
“可我依然保留我的意见。”陆至行犹豫着还是开口了，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即使这样，我也觉得你为了许家付出的东西足够了。”
“退一万步讲，大不了离——”
许慕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同样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是想说，大不了离开许家？”
“好耳熟的话，许知问好像也说过。”说到这里，许慕云笑了一下。
大概是处于叛逆期的时候吧，许知问因为总是被父亲变相软禁，甚至知道了许论尘曾经赶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大发雷霆呢。
对许知问这种感情淡泊的人来说这种事可不常见，那时候他甚至放话要离开许家呢。
就像许慕云曾经无数次想做的一样，坦坦荡荡地把一切砸在许论尘脚下，堂堂正正地宣布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许慕云就算了，许知问想离开的话，许论尘绝对不会允许的。
可能因为在许论尘心里他就只有许知问这一个儿子吧，许慕云是他的错误嘛。
总之许知问没有成功，许论尘却完全没有责怪他，像无数个遇上孩子叛逆期的父亲一样，展现了自己的宽容。
要是许慕云当年是这种语气的话，大概许论尘会毫不犹豫地丢弃他吧……
许慕云叹了一口气，甩掉了这些想法继续说道：“所以这是被爱着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许知问有真心爱他的父母，为了他打扫前路的家族，念及旧情照顾他的下属，可以说他的未来足够坦荡。”
“他得到了足够的爱，所以有底气说他什么都不需要。”
即使不愿意承认，许慕云其实也是羡慕许知问的。
许慕云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让接下来的话听起来不像抱怨：“许论尘把我当做一个错误，喻女士把我当做一个威胁……”
“甚至连我的亲生母亲都没办法在人前把我当做重要的人。”
“可以说，整个许家连一条狗都不待见我。”
许慕云勾起了嘴角，看起来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可是，我却离不开这样的许家。”
即使明白在许论尘眼里自己算不上什么，许慕云却在内心深处却不愿承认这件事。
也许是小时候的天真还没有完全散去，许慕云依旧记得那句话。
[只要乖一点，听话一点，别人起码会稍微在意你一点。]
“我讨厌许家，讨厌许论尘。”
“但是我却想着是不是有一天，他能真正的认可我。”
许慕云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浅棕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陆至行：“这就是我想告诉你这些事的原因。”
“很抱歉，如果一定要选的话……”
许慕云挣扎过，沉溺过，想为了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做出些什么。
但是还是放不下。
“我大概，还是会遵循许论尘的话。”
“所以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而今天是个合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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