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韩宣的死和海上的船

　　韩宣，一个四线城市的公司小职员，父母在他八岁时不幸撒手西去，留给他一套房子，几十万存款。

　　没有什么争夺遗产的狗血故事，亲戚们都很不错，被姑姑抚养至成年后，韩宣就搬回了自家房子。成绩平平的他考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学校，毕业后回老家找了份平平常常的月薪2800的工作，因为工作认真能吃苦，今年有望升到3100。

　　韩宣其实并不怎么缺钱，存款在他父母出事后就被姑姑买了理财，而且对一个常年单身作风良好平常就看看小说玩玩游戏且没有买房被催婚压力的23岁男青年来说，每月那两千多块的工资其实就够用了——他甚至还能存点儿。

　　总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一生会平平淡淡的过去，在这家小小的公司一直干下去，也许会被上司发掘，加薪、升职，然后继续过不怎么波澜起伏的日子。

　　也许会遇到对的人热恋结婚，也许会随波逐流找个差不离的结婚生子。

　　总归会在几十年后变成一个退休老头儿，每天早晨和太阳比早起，随便穿上一身或灰或白或洗成灰白的运动服出去打几套看上去很慢很没力道其实真的很慢很没力道的叫不上名字的拳，打拳饿了就收功找个地儿买好早饭带回家吃，接着就读读新闻看看报，浇浇小花拔拔草，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闲了出去找人唠。

　　然而意外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发生了。

　　就跟现在大部分年轻人一样，韩宣的睡眠时间自初中开始就开始以顺时针方向缓慢后延。八岁时的他是个八点半上床九点准时睡觉的好好少年，如今的他是个十一点上床三点也许能睡着的大龄青年。

　　韩宣自然也看到过那些熬夜导致年纪轻轻过劳死的新闻，然而这种没发生到自己身上的事最多让他警觉三下：

　　在网上花半个小时查一查熬夜导致的身体损耗需要吃哪些东西补充——这是第一下；

　　第二下，打开某吧和某乎，花两个小时看看或许是专业人士或许是专业推销人士说的购买这些东西要注意什么，顺便打开某度查一查那些专业人士说的专业名词，受益匪浅的同时根据从这两个小时里学到的专业知识和自己敏锐的直觉在他们的骂战中经意或不经意间透露的品牌里挑一个看起来靠谱的；

　　第三下，打开某宝和某东，津津有味翻来覆去地看完商品详情。

　　这天，他在进行第三步时，不幸猝死。

　　……

　　玛尔达姆，无光海。

　　就像它的名字，不论白天或是夜晚，这里都没有光，阳光照射到这里后似乎被不可名状的东西吞噬了。这里仅有的光亮是仅有在暴风雨时，划过的闪电，似乎因为速度过快导致黑暗追不上它。

　　无光海的某处，暴风雨正在肆虐。

　　一点光亮正随着海面上下起伏，左右摇摆，尽管微弱，但在黑暗中，一根火柴的亮度尚且明显，何况是一艘近四十米的大船。

　　那艘船以违反物理规律的姿态紧贴在汹涌的海面上，再大的起伏都无法让它离开海面，一个黯淡的白色光膜罩在这艘船上，成了这里久违的、常亮的光源。

　　……

　　“莫尔，检查船底法阵。”船长咆哮着。

　　“法阵运转正常，供能尚未接近阈值。”

　　“很好。能源室，检查剩余能量。”

　　“能量剩余，大于七成。”

　　“够用了，这里的暴风雨持续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一天。以防万一，能源室，保持储能大于六成，允许动用能晶充能。”

　　“收到，船长。”

　　“说过多少次了，应该是‘能源室，收到！’，林克，你这个蠢货！”

　　“能源室，收到。另外，请允许我反驳，我不是蠢货，船长。”

　　“闭嘴，蠢货！”船长的咆哮更大声了。

　　“能源室，收到。”船上一阵笑骂。

　　船上铭刻了特殊的降音法阵，船外的风浪声传到船上后被削弱了很多，这让船上各处的传讯轻松了不少。莱恩船长还挺感谢这些研究所的新玩意的，尽管他有信心在无论多大的暴风雨中都能让全船都听见他的号令，但没人会嫌弃这些会让人更加轻松的东西。

　　微弱的白光中，能看到船上的三条桅杆，此时的帆布已经降下，中间最长的那条桅杆在两旁稍短桅杆的衬托下，像是一根竖起的中指，对这场暴风雨表示不屑和嘲讽。

　　这也是在船尾掌舵的船长想表达的，那层罩在船上的光膜似乎只有发光的效果，黄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拍在船长的帽檐上，不时有浪从一旁卷来拍在他身上，但他仍稳稳地站在那里，游刃有余地掌着舵。

　　“卡尔牧师，请加大圣光灌注。”船长仍然在大喊，但对那位叫卡尔的牧师时，声音明显多了些敬重。

　　“好的，莱恩船长。”一道喊声从船长身下的船舱内传出，不一会儿船上光膜凝实了许多，发出的亮度更高了。

　　这让船长莱恩稍稍松了口气，他能看的更远了一些——虽然在这无边的、无光的海域上五米和十米的能见度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船长身下的船舱的门紧闭着，一丝白光从木门底部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门内的空间并不大，大概六平米的空间内只有一个人，他把自己牢牢地绑在舱内那个固定的木椅上，双手伸出，他身前是一台散发着白光的——尚且用设备来称呼吧。

　　看到这台设备的第一眼，人们的目光一定会被那悬浮在半空的人头大小的三十二面白色晶体所吸引，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颜色其实是温和的白色中带着些许透明，它以违反物理学规律的姿态稳定固定在半空，三十二面白色晶体的下方是一个高约一米的中空圆柱体，说是圆柱体其实并不恰当，它是由四个扇形的金属结构拼接而成，其上布满了发着各种看起来奇妙且优美的纹饰，根据其缓缓变换的光芒来看它们并不仅仅是装饰。

　　这台设备面向操作者的那一面上方有一个长方形凹陷，而那位名为卡尔的牧师的双手正紧紧地按在凹陷上，他的双手散发着白光，而他输出的能量经过圆柱体倾注到那个三十二面晶体内，再由晶体正上方的射出，穿过了厚厚的木头和金属，以某种方式扩散并笼罩在了船体上方。

　　移动教会，它让这艘船成为无光海上也许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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