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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73章


孟董只是打算来房子里看一眼,  确认陆星寒是否无虞。好像从两年多前的那个时候,她就害怕极了电话无人接听。

        那天像是有预感似的,她连着给陆董打了三四个电话,  但陆董一个都没接。

        其实也没什么事,打那通电话单纯就是想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他们因为集团出事已经连着有一个多星期没一起吃过一顿饭了。是他跟她说的,无论事情最后发展得有多糟糕,后续有多无法收场,  但人活着就得好好吃饭。

        她想叫他一起吃饭,  吃一顿单纯为了凑在一起的晚饭。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他成了她这辈子最难解的痛,  最难收的场。

        陆董三四个电话没有接,  她的心脏本来就诡异跳的厉害,平时他也有在忙没接到电话的时候,  但孟董后来回想起来,  那天确实不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执念一般,一定要将电话打通。

        没人接,  她就打电话给陆董身边的小何,可通讯录里还没翻到小何的号码,“何捷”偌大两个字,  跳在了手机屏幕上。

        也许就是在来电显示亮起的那一刻,  孟董心里的不好预感彻底开始崩塌,  小何打电话来汇报说陆董坠楼了。孟董在那一瞬,  听到坠楼两个字,  手颤抖得厉害,  整个人的血液都凉透了,人和血液一起静止,再不会动了。

        她忘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出声回答小何,只是事后听小何转述,当时他向她汇报完没多久,小何说手机听筒里就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那头的人都在大喊“孟董、孟董!”

        再醒过来,是在医院。

        原来人到了那种害怕、恐惧、悲伤至极的时刻,是真的会瞬间晕厥,电视剧里也不全是瞎演。晕厥前,脑子一片冰川似的寒凉,浑身除了冷,再感觉不到其他任何温度。

        看着眼前两个重归于好的年轻人,她真的会眼热,真的很想哭。

        破镜还有重圆的时刻,但她和陆奇巍,天人永隔,再也没有团聚的那个时刻了。

        然而当陈诗酒上楼去拿手机准备出门,她在楼下和陆星寒磨耳朵的时候,陆星寒却说:“你真瞧得起你儿子啊!真有那么容易和好,我让门口守那么多人干什么?”

        孟董唇角无语地抽了抽,不善的眼神砭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扫,欲言又止地说:“没复合你就强制和人家姑娘睡一起?阿玉说昨晚你们睡一间房,床单她只从佘山那边带了三套过来。”重重拍了他的背一巴掌,“别再给我搞始乱终弃,我年纪大了,心脏再折腾不起了。你要是这回没把人给我彻底定下来,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看见就头大。”

        陆星寒闷哼一声,不大赞同。

        她什么时候管过他?强塞所谓的优质相亲对象,就叫管了他?

        “看见了吧,你正牌儿媳妇在这,别再给我乱推什么相亲对象的微信号过来。有几个头像还是那种美颜相机高度磨皮,鼻子都快磨没了的那种,头像小图看起来脸上没有鼻子轮廓,只有两个鼻孔黑洞,活像二维平面图,大晚上看会吓死人的。”

        孟董对于自己的行为不置可否,转头又询问他:“你们一会儿上哪去?我也得去公司了,你日程叫小吴全部重排没有?延后的日程,我可以义务替你加班,你先把你个人的事情搞定了再说,挣钱没有追媳妇儿重要。”

        孟董特别通透,活到这把岁数,钱不钱的,也就那样了,倒是人,她是真的很图。

        家里太冷清了,陆董走了之后,陆星寒就搬回佘山的老宅子陪她住。那么大的宅子,平时塞着十来号人,却像一个黑洞,怎么都填不满似的。可以的话,家里尽快多添口人,要是两个年轻人愿意,早点给她生几个孙辈,她可以立即向董事会提请辞呈,原地退休,回家尽心尽力带小孙孙。

        “我说呢,下午好好的捐赠会你干嘛不去,非得让我出席,原来是在这金屋藏娇。”

        陆星寒蹭了蹭鼻子,嫌她啰嗦,“等下我送她去朋友家里,下午原本她要作陪带领导短游上海,但我给她找了个专业导游替她,把人给替出来。晚上你要是有空,就上我家来吃饭,我们三个一起吃晚饭。”

        孟董很有自觉地说:“不了,我下了班晚上有普拉提课,练完都几点了,你们吃你们的,一起吃饭的事周末再说。”

        想起来什么,“哎呀,我在专柜订的包好像今天有几个到货,我让人直接送到你这,让酒酒先挑吧?”

        陆星寒好笑地说:“你怎么每回都送包?除了包就不能送点别的?”

        孟董嗔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们女人会嫌包多?”而后又觉没诚意似的,“你这回要是没搞砸,我可以送股权给你们。”

        陆星寒虎躯一震,连连摆手,“别,千万别,您还是好好当您的董事长,我还想多潇洒几年。”

        陈诗酒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他拨手的速度像高速电风扇一样,好笑地问他:“干嘛呢你?”

        陆星寒尴尬地把手垂了下来,一脸正经:“今天给你当司机,提前练转方向盘的手感。”

        陈诗酒:“……”

        孟董快笑死了,看着两个年轻人并肩出门,低头对乔巴说:“家里热闹吧?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热闹点好啊!”

        上了车,陆星寒脱掉西装外套丢到陈诗酒身上,陈诗酒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衬衫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一寸结实的蜜色皮肤,性感的喉结滚了滚,清冽的柑橘调冷香弥漫在车厢里。

        有点奇怪,冷白皮的人,在车顶晕黄的光线投射下,蜜色皮肤的他除了更有男人味,竟还有一丝丝熟欲的味道,比之冷白皮的清冷少年气更令人倾心。

        认识他,原来已经是8年前的事了。

        2014年初的那个雪地,至今留有他的气息,她第一次意识到,雪原来也是有气味的。

        好几次去那棵树下,脑中会盘旋着的一种挥散不去的气息,她嗅到的雪,原来味道与他身上的清冽柑橘调香味是一致的。

        车子驶出地库,天光云影都透彻了起来,陈诗酒从头顶的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身边的人,被他当场抓包。

        陆星寒挑高了一只眉毛问她:“干嘛偷看我?光明正大看嘛,我又不收费。”

        陈诗酒迅雷速度收回眼神,假装对着镜子补口红,“岁数大了,外表成熟,内心依旧幼稚啊陆总。不对,现在应该叫陆董了。”

        陆星寒有点苦恼,煞有介事地问她:“我老吗?也还好吧,只比你大四岁而已,就算奔赴在40模式的路上,但好歹今年也是30模式的头一年,你和我妈为什么好像总是拿三十岁说事?”

        “大概是因为你们温州人三十岁不结婚,就是十恶不赦的不孝子。”陈诗酒嘲笑他。

        当年他们订婚的时候,其实他才26岁,而她也才22岁而已。他像曾经对她畅想过的那样,在她的本科毕业典礼上,询问她要不要一起订个婚,并没有多刻意精心准备,而是像他们寻常待在一起那样,用一种很舒服的平稳语气问她:“酒酒,你要不要和我订个婚?”

        她穿着学士服,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主席台接受校长的拨穗,从台上下来,他给了她一个大大又温暖的怀抱,轻吻在她的颊边,然后说出了那句看似寻常却令人惊心动魄话。

        omg!陈诗酒在心里喊出了这句,他还来真的啊?!

        她整个人傻掉了,陆星寒悄悄伸手把她的下巴合上,指了指学校的大屏幕,提醒她:“画面还在直播呢,镜头还没把你切掉。”

        祝之繁在观众席里看着大屏幕失声尖叫打call:“陈诗酒,出息了啊你,直接在全校面前来一场hug  and  kiss  直播!”

        这是陈诗酒毕业典礼当天的人生彩蛋,她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赫吉,自己实在拿不定主意以后要不要留在上海,但赫吉却目光炯炯地说:“我做梦都想着你能走得比我远、飞得比我高,上海而已,我还希望你能去到更多称之为梦想之城的地方呢!”

        譬如她年轻时候的梦想之城,是陈格所在的太原。

        从那以后陈诗酒就成了见习陆太太,而且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被孟董和陆董叫去了摩安上班。

        有趣的是,她和陆星寒一样,都被丢去了最难搞的部门,和政府做集采谈判项目,时常被摁在保市场份额还是保价格的游击战地板上摩擦。

        陆董和孟董的意思也很明显,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接班人绝不会成气候,而在中国做生意,还要把生意做出名堂,绝对少不了和政府打交道。明路野路,都得过一过,熟悉这里头的套路,你才知道一个企业在社会上长久生存下去,需要具备哪些不可或缺的智慧,按现在的话说,简明扼要俩字:格局。

        在摩安的那两年,陈诗酒确实蜕变得很快。从一个刚从象牙塔里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在摩安轮岗了八个部门,几乎每两个月就跳一个部门去熟悉业务。

        除了和陆星寒交集过两个月一起跟着老员工做集采谈判,其余的时间,更多的是陈诗酒在各个部门里摸爬滚打。

        端茶递水这种打杂小弟的活也不是没做过,下楼去帮前辈拿外卖取快递这种鸡毛蒜皮的职场潜规则就更不用说了。陆星寒有一次看见她从快递柜子里取出六七个快递,快递盒子在双手上捧成一个小山状,喷她也不知道事先去门卫那里推个推车过来,买这么多东西,直接寄回家不就好了?

        陈诗酒笑笑说,她在帮部门的哥哥姐姐和领导拿快递,陆星寒气得粗脖子瞪眼当场要骂人!

        她是傻子吗?在家被他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结果跑自己家的企业来给人当打杂小弟?

        谁才是老板?!

        陈诗酒让他别管,虽然这种职场潜规则挺讨厌的,新人就得被压榨,但至少教会她一个职场道理,新人保持低调谦逊的态度,才能更快融入同事的群体不被排挤。群体社会,一项出色的工作,单打独斗肯定吃不消,新人在职场里谦逊的妥协,何尝不是一种利益交换呢。

        我用我的谦逊和服软,换取你们的信任和略微敞开的胸怀,来传达透露给我更多的职场经验,而不是像一只无头苍蝇那样,盲目飞蹿,却吃力不讨好,找不到进攻方向。

        枪打出头鸟,而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那么多个部门,偶尔也会碰到几个能交心的朋友,挺棒的,就算后来离开了摩安,陈诗酒依旧怀念这些识于微时的朋友,他们才是她当初踏入社会的一份初心,不论现实有多糟,所有人似乎都对未来满怀希望。

        就算在黄浦租着三十平的老破小,又或者住在每天需要倒快两个小时的地铁和轻轨的宝山,每天被挤爆在难上难下的七号线上,但每一个人都不曾轻易放弃过那份年少时的梦想,雄心壮志就运载在车来车往的地铁和轻轨上。

        那些年,她很感激自己遇到了陆星寒,如果不是遇见了他,她可能毕业后也会加入租房大军,和人拼租在三四十平没有电梯的老破小里。但如果没有遇见他,从摩安这些积极乐观朋友身上,她能看见,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平凡渺小的自己,每天奋斗在梦想的路上,似乎也不是那么太糟糕。

        并不是有梦想就会多么了不起,而是有梦想的人,眼里会有光。

        时光真的能改变掉许多人和事。譬如当初她来上海上大学,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留在这座城市,而毕业那天,却获得赫吉的首肯,接受了陆星寒的订婚请求,慢慢把自己的骨血尝试融入这座东方金融之城。

        她选择留下,但祝之繁却准备和江与舟回纽约定居发展,明明当初她是为了祝之繁才选择来上海上大学,而毕业那天,她宣布自己以后打算留在上海定居,祝之繁却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捏捏她的耳朵说:“我还是不太想和江与舟分手。他下个星期回美国,他妈在那边和一个白人老头再婚了,江与舟怕他爸找他妈发疯,就提前回去了。我们没商量好到底要不要分手,我还是……先追去纽约再说吧。”

        陈诗酒闻言感到一阵窒息,话吞在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有些心疼她的姑娘,为什么要在爱情里那么卑微?为什么非江与舟不可?换个爱她多过她爱他的人不好吗?

        可去机场送机的时候,看见她的姑娘脸上洋溢着那种即将奔赴幸福的笑容,陈诗酒又忽然觉得,就这么不停追逐着,或许这本身就是祝之繁想要的一种幸福。

        她的姑娘病了,从小被丢弃在华丽的城堡里,这些年,没有好好被爱过、被坚定过,也从不相信这世界会有一个人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却一意孤行,想把自己变成那个充满爱意的人。

        这场爱情追逐,大有飞蛾扑火之势。

        2018年秋天,陈诗酒重新踏上求学之路,庆幸自己重返纽约的那两年,曾经好好陪伴过一生的挚友祝之繁。

        最后一次见面,是陈诗酒和陆星寒分手后,陈诗酒哭着去找祝之繁,发现她在家里打包行李。

        祝之繁对她说的是,她准备回国住一段时间,或者去世界各地散散心。

        然而事实是,江与舟的科技公司新一轮融资成功了,最大的天使投资人是他的白人继父,而祝之繁的哥哥在澳门认识了个钓女,被领去赌场做局,一夜之间输红了眼,跟赌场和钓女借了半个亿的赌资,最后输的散尽家财。

        祝之繁接到她哥的电话,气到牙都在抖,她哥说已经在卖陆家嘴的房子和车了,等房子和车卖出去就能填上窟窿。祝之繁让他报警,他不听,只说自己没时间了,三天之内凑不到第一笔偿还债务的资金,自己就要被剁掉一只左手。祝之繁让他找爸妈去,他哥又没那个胆子,怕自己不是没了一只左手,而是整条命都没了。

        祝之繁冷笑一声,半个亿你都借得下手,这会儿说自己没胆报警,没胆告诉父母?左右拿捏死了她,她就非得当这个冤大头是吧?可又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偏偏就这哥哥还管着她一点,她还是于心不忍,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挂断电话前尝试性地问了一嘴:你要多少?

        五百万,她哥说。

        听到这个数字,祝之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哪儿有那么多钱?她哥却说,你男朋友不是开了个科技公司很能挣钱吗?问他借就是了,又不是不还他。我的房子和车都是核心资产,流通性很高,在上海俏得很,只不过变现需要时间而已。

        挂了电话,祝之繁就烧了一桌的好菜,把江与舟从公司喊了回来。

        她没想到,江与舟会拒绝自己的借钱请求。五百万,对于那时候的江与舟来说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江与舟慢条斯理地从腿上摘下餐布,表情冰冷地放在了餐桌上,凉凉看了她一眼,字字珠玑攻心地说:“繁繁,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幸的根源,其实就在于你太过渴望幸福?我是一个心冷的人,如果有人伤害过我,回过头还向我寻求帮助,我根本都不会多看他两眼。一个赌徒,等到开口向别人借钱的时候,皮囊之下其实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费尽心机而已。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房子和车在卖是真的?要是早就做了抵押,目前在被银行拍卖抵债呢?也许他只是在坑你而已呢?”

        祝之繁语噎,只觉得江与舟好陌生,也或许是她从来都没看懂过他这个人,他一直就是这样而已,是她的滤镜美化了他。

        天才多少都是自私自利又极度精明理智的,她曾经迷恋他身上的那份卓绝智慧,在那一刻突然就成了讨厌。

        她讨厌他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理智地一遍遍分析客观主观因素,那是她的哥哥啊!这个世界上为数几个对她好的人之一,她想在对方绝望的时刻拉他一把,又有什么错呢。江与舟总是对她哥嗤之以鼻,觉得她哥不学无术,三十好几的人了成天不务正业混夜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轻鄙她哥的同时,其实也在伤害着她的自尊。

        喜欢上一个天才,总是能在很多时刻衬托得自己像一个一无是处的笨蛋。

        就像一个琉璃般的梦终于到了破碎的那一天,她以为这么多年,她飞蛾扑火似的不惧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自己,总能换来他一次的留恋与心软,原来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关键时刻,他还是会一如从前那样,轻易将她推开、丢下。

        他不会借她钱的,认识到这一点,祝之繁万念俱灰。不是因为他不借她钱这件事本身,而是突然累了,再也不想听他那些头头是道的各种理性分析。

        为她任性一次又怎么样呢?她要的不是五百万,而是想看见他的诚意,证明一次,漫长的岁月里,他也爱上了她。

        在一起那么多年,甚至以后打算背井离乡,就此陪他在纽约度过余生,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江与舟的分析像一个预言,祝之繁一气之下回国,才发现她哥说的一切真的是谎言。她像一只落入樊笼的雀,被她哥视为刀俎之下的鱼,陆家嘴的房子和他名下的几辆车确实早就抵押出去了,她哥甚至动了心思,让她把静安的小洋房先卖了帮他填窟窿。

        最恶心的是,她哥偷了她的手机,在里面下载了好多借贷app贷款。回国的那半年,祝之繁的精神一次次崩溃,被一个赌徒缠身,往往你以为事情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更恶心的事情还在后头。

        祝之繁失踪在一艘跨国远洋的巨轮上,那是她哥为她精心编织的一个谎言。

        她哥说:“繁繁,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给你买好了船票,你回纽约去吧。”

        祝之繁狠了狠心,二话不说,真的就不管他走掉了。

        她以为自己登上的一艘重返美利坚的巨轮,实际只是混账祝之宇作为掮客,将她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苦肉计而已。

        那艘船的三楼,有一个闻名亚洲的赌场,如今掌控赌场的老板是一个叠码仔出身的昆山人。祝之繁在昆山实习的那年,曾经和这位出身底层的大老板有过几面之缘,算是付出过几分善意。

        据说那艘远渡重洋的轮船上,当时的情状十分惨烈,祝之繁从船头的位置万念俱灰跳了下去,不到半分钟就被卷进了船底,像是丧失求生意志,任凭船上的人怎么打捞,根本在深海里寻不到踪影。

        昆山人立在甲板上,凝视海底无尽的深渊,目光复杂且狠戾,将手头燃了一半的烟丢向浪潮汹涌的海面,说了句:随她去吧,然后涡轮再度重启,巨轮继续在浩渺的海面上依旧朝大洋彼岸的自由女神像驶去。

        陈诗酒听到祝之繁的死讯,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不可理喻。

        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要让她的姑娘这一生都爱而不得,受尽这些痛苦的折磨。

        明明她是这么想爱这个世界,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却最终惨死于出卖。

        而她自己也很该死,为什么好朋友半年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只顾着自己浑浑噩噩度日,根本也察觉不到朋友的异常,甚至真就天真地以为,祝之繁只是开心地周游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已。

        祝之繁的小洋房这两年一直被法院封着,前不久才拍卖出去,而据说买者是纽约那边来的人,陈诗酒就什么都懂了。

        是江与舟这个只讲理智蔑视冲动的冷血资本家,他来买祝之繁的房子干什么?不觉得讽刺吗?明明当初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拉深渊里的祝之繁一把,但他却一直袖手旁观,现在又来装哪门子的深情?

        前不久法院让腾空房子,祝之繁的妈妈来洋房收拾东西,意外发现祝之繁房间的书架上有一个丝绸织锦盒子,里面打开是留给陈诗酒的一封信。

        陆星寒把陈诗酒载到小洋房前面,问她:“要我陪你进去吗?”

        陈诗酒摇了摇头,让他在车里等着就好,房子已经卖掉了,这封信据说现在被江与舟截下,在江与舟的手里。

        她下了车去按门铃,出来开门的是祝之繁的妈妈,而循着敞开的洋房大门望去,是身着白衬衫和深灰色西裤的江与舟站在一楼客厅的中央位置。

        陈诗酒讨厌看见那个人,自动避开目光,询问祝之繁妈妈:“阿姨,信在他那儿吗?”

        祝之繁妈妈点点头,“我和与舟都不愿意违背繁繁的初衷,还是等着你来亲自拆这封信。”

        和祝之繁妈妈并肩踏过草坪幽径,进到屋前的廊檐下,江与舟走到门前,递过来一个纯白色的信封。

        陈诗酒用余光瞟了一下江与舟,发现这人几年不见,眉宇间似乎沾染了不少资本市场上的腥风血雨,面目冷逸凝肃,确实很总裁脸。

        接过信封,明明只是薄薄的几层纸片,陈诗酒却觉得沉甸甸的,那份重量不像是压在手上,而是压在心头。

        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色卡纸,上面画了一只蓝色瓶子。

        陈诗酒愣了一下,然后心脏开始咚咚咚疯狂跳动。

        祝之繁妈妈自然是扫到了卡纸上面的内容,脸上已然是失望至极,一只随手画的蓝色瓶子能代表什么啊?原本以为能看见女儿生前留下的宝贵讯息,没想到只是她和朋友玩闹画的一个卡通瓶子而已。

        江与舟将手插进裤兜,眉头蹙的很深,凝视着陈诗酒,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

        “瓶子的意义是什么?”他问。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和我一样。瓶子是我们之间的信号,很久之前,qq邮件上有个漂流瓶邮件活动,就跟后来换汤不换药的微信漂流瓶一样,把想说的话写在邮件上发送出去,而你不知道收件人会是谁。我和祝之繁就是在漂流瓶邮件上认识的。”陈诗酒平静叙述。

        江与舟的目光存着狐疑,依旧盯着陈诗酒。心底却有一丝愧疚,祝之繁最好的朋友,他似乎都不曾用心了解过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她们是高中的时候,偶然在qq上认识,具体的相识过程他也不太清楚。

        陈诗酒问他:“这封信我可以带走吗?”

        江与舟有点固执地说:“可能有点冒昧,繁繁没什么东西留给我,当初她从纽约家里出走的时候,特别绝情,把她个人所有的东西全都打包走了。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将这封信转赠给我。”

        陈诗酒不和他过多蛮缠,很轻易地答应了他,却也是在他心上狠狠插上了一刀:“好,毕竟你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果然江与舟的眼神陡然黯了一下。

        陈诗酒在心里微微嘲讽: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顶什么用啊。

        这句话同样也是送给自己。

        回到车上,陆星寒表情担忧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情况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有吗?”陈诗酒望了一下后视镜里的自己。

        想起卡纸上的内容,眼泪无声地沁出来,而后呛笑了一下。

        陆星寒被她这个表情吓坏了,赶紧把人从副驾驶扯到自己怀里,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喃喃低哄:“难过的话,放声哭出来好了,我在呢……”

        陈诗酒在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仰视他下巴温柔的弧度,抬手摩挲,良心发现地问他:“陆星寒,我之前是不是对你太差了点啊?”

        陆星寒眸光剧震,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反常……

        “是吧?看见江与舟,我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二个他,对你一直不够好。”她小声咕哝,“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绝望了。”

        也不会再让自己绝望,她在心里说。

        作者有话说:

        番外还好多,分好几个地图,慢慢来不要急哦~正文完写到复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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