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秘的囚徒
残月，荒郊，古道。
大地被夜色所笼罩，远处的密林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听见乌鸦的阵阵啼叫声，仿佛是一些躁动的幽灵，正在等待着地狱的盛宴。
突然，从远处稀稀落落地传来了马蹄声，那声音由远至近，越发清晰起来。紧接着，尘土飞扬，沙土翻卷，一支雄壮的马队疾驰而来。
这支马队由百余名黑衣骑士引领着，往西南方向而去。
在马队的正中间，还有一架马车，这马车的车箱不同寻常，是由铁器铸造，坚固无比，四周没有窗户，只是凿了一些出气的圆孔。车箱背后有个低矮的铁门，不像是进人的，倒像是一个狗洞，门上也加上了硕大的铁锁。
因为车箱过于沉重，这架马车由四匹快马牵引着向前行进。
众骑士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聚拢在左右，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队急行了十余里后，来到了一处古堡前。
为首的黑衣骑士是个披着铁甲的武士，他身材魁梧，面如重枣，长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此人名叫楚啸天，是军中的禁卫统领。此刻，他拉住了缰绳，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向身后挥了挥手，众人立时止住了行进的步伐。
有位骑士上前问道：“大统领，刘公公就在此处吗？”
楚啸天略显轻松地说道：“恩，就是此处，错不了，也不负我们一番辛劳，今日，终于可以卸下这个包袱了！”
说着话，他指了指身后的那架马车。大伙儿听他这么说，也面露喜悦之色。
楚啸天派一名随从进入古堡中报讯，时间不长，那名随从喜滋滋地跑了回来。
“大统领，刘公公已恭候多时了，请你赶快进去。”
楚啸天心中大悦，一提缰绳，正欲向前行进。忽然，面前拂过一丝轻风，他提鼻一闻，不禁紧皱眉头，口中喃喃说道：“好奇怪的腥风啊！”
心中虽有些诧异，但他并未停止步伐，领着这一支马队缓缓地进入了古堡。
古堡内，灯火通明，早有一队人马远远地迎候着。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太监，他穿着便服，身材消瘦，长着一张马脸，面色惨白，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他的一对死鱼眼长得奇大，瞳孔中不时地闪现出邪魅的神采，此人正是大太监刘公公。
楚啸天看到他，心中也有些发毛，忙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口中恭恭敬敬地说道：“哎呀，有劳刘公公出门相迎，折煞小人了。”
刘公公脸上的肌肉一舒展，口中发出了母鸡啼叫般的怪笑声：“呵呵呵，有劳楚统领啦，这下，你可立了大功啦，我一定会回禀圣上，为你请功的，呵呵呵！”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枯瘦的手掌，搭在了楚啸天的肩膀上。
楚啸天只觉得膀子上传来一股透骨的寒意，吓得毛发倒竖，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他深知刘公公心狠手辣，平日里喜怒无常，行事不讲章法，若是谁对他有半分不敬之意，定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刘公公非但深得皇帝宠信，且精于奇术，内功深不可测，满朝文武都对他敬畏三分。
此次，刘公公代传皇帝口谕，让楚啸天缉拿一名重犯，楚啸天怎敢怠慢，即刻率领自己的精锐部队四面张网，总算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被他成功拿住了要犯，现在，正缉押在那架马车的车箱之中。虽说立下此功，但是楚啸天的心中并不轻松，因为他没有在规定的期限中，拿住要犯，他深知刘公公性情乖张，若以此为据，降罪于自己，恐怕难逃责罚。果然，今日刘公公一现身，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楚啸天正在惊恐之际，刘公公的双眼突然发出一道寒光，楚啸天心中大骇，暗想：糟了，这老贼要算计我了！
没想到，刘公公脸上的肌肉变换得很快，刚才阴云密布，转瞬又变作艳阳天，他干笑着说道：“楚统领，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咱家吧！”
楚啸天闻言，心中暗自庆幸，他偷偷地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应道：“是，是！”随即，他招了招手，让随从们将那架马车引至近前。
随从们打开了车箱后的大锁，只听到“咣当”一声响，这个低矮的小门被开启了。楚啸天走到门口，探头向里张望了片刻，继而冲着刘公公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不老实，小人对他用了些刑法，这会儿正在昏睡呢。”
刘公公阴沉着脸说道：“把他拖出来！”
楚啸天忙应道：“是，小的明白！”
他一声令下，几名随从取来了长长的铁钩，伸入门洞之中，一顿乱挑。片刻功夫后，有人喊道：“钩住了，钩住了！”
众人一起用力往外拉，一阵铁链撞击声过后，门口中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他的四肢都被铁链锁着，衣衫褴褛，遍布血迹，显然是遭受了重刑。满头的黑发散落在地，遮住了颜面。方才，他还在昏睡之中，突然被铁钩拖了出来，瞬时从梦中惊醒，但是，由于伤势颇重，他连抬头的气力也没有。
刘公公缓步走上前去，伸出鸡爪一般的枯手，一把抓住这个囚犯的头发，往上用力一提，那囚犯吃痛，仰起了脖子，他清瘦的脸也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俊朗的年轻后生，他的脸上布满了血污，头发如同一蓬乱草，即便如此，他的双目依旧透射出一股坚毅的光芒，面对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嘴角边竟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刘公公被这年轻人的坦然所震慑，他万万没料到，这么一个孱弱的毛头小子竟然如此硬气，当下喝道：“北钺齐，终于抓到你了，你小子可真是油滑得很啊！”
这个年轻人名叫北钺齐，正是国师北钺昶的第八子。
北钺世家本是名门望族，家中子弟遍布朝野，在国中极有根基。北钺一族已兴立了数百年，族人大多身赋异禀，有通灵的奇能，善于驾驭玄术，所以，一直在国中行使祭祀祈福的要职。
北钺齐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深得本门真传，对各类江湖异术也颇有造诣。北钺昶十分喜爱这个儿子，一直寄予厚望。但是，北钺齐性情潇洒，对官场中的争名夺利毫无兴趣，只是纵情于山水之间，喜欢结交些能人异士，为此，齐钺鸿极为忧心。
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先帝驾崩，政局动荡不堪，以刘公公为首的宦官借势而为，夺得了先机，在朝中杀伐异党，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
北钺昶早年与刘公公有所交恶，这次，自然是难逃噩运。照理说，刘公公虽有通天的权势，也难以撼动北钺氏一族的根基，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刘公公也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竟在一日之间，破了北钺族人的玄力，使他们束手就擒，最终惨遭屠戮，北钺昶也生死不明。
此后，刘公公又召集鹰犬，对“漏网之鱼”大兴杀伐，短短一月间，北钺一族的血脉几乎被诛灭殆尽。所幸的是，北钺齐恰好在异地游历，总算避免了劫难。但是，刘公公仍不死心，欲赶尽杀绝，他命令楚啸天四处设伏，务必将北钺齐缉拿归案。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亲授楚啸天几件法器，用来封禁北钺齐的玄力，果然一举成功。
此刻，刘公公面呈得意之色，冷冷说道：“都说你精于异术，擅长谋略，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北钺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回应。看到这番光景，刘公公颇不痛快，他长年被北钺氏压制，一直蓄心积虑的试图报复，故而制造了这场杀戮，而今，敌手皆被自己一一铲除，他竟有些失落起来。眼前的这个孤傲男子是他最后一根“肉中之刺”，他想好好地玩一把“猫捉耗子”的游戏，解解心中的怨气。
他伸出右手，在北钺齐腰间大穴一戳，顿时间，北钺齐发出一声闷啍，脸色大变！
“小子，这万蚁噬心的妙处，你可消受得起，呵呵呵！”他阴冷的笑声响彻天际，众人也为之心颤。
刘公公所使的是至阴邪功，名为“万蚁噬心大法”，只要被他戳中要穴，立时间痛苦不堪，如被千万条毒虫钉咬一般，受刑者若无坚强的毅志和过人的内力，一定会被其折磨得血管爆裂而亡，死状极惨。
看着北钺齐痛苦的表情，刘公公一脸狞笑，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快感”。但是，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只见北钺齐的双目之中放出一道寒光，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退，换作一副狂放不羁的笑意，像是在嘲讽刘公公一般。
“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般轻浮！”口中说着，手上又用足了几分功力，一丝丝寒气从指尖透出，直逼北钺齐体内。
北钺齐不为所动，口中一开一合，像是在喃喃轻语，只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小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刘公公大声质问道。
北钺齐依旧不予理睬，自顾自地轻语着。刘公公勃然大怒，正欲伸出左手点向他的咽喉。突然间，北钺齐合上了嘴，转头看向刘公公，他的眼神显得极为轻松。
两人的双眼刚一交接，刘公公就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北钺齐用轻微的语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刘公公闻言，顿时暴跳如雷，他扯着嗓子嚎叫道：“好小子，竟敢消遣咱家！”
北钺齐见到他这番丑态，竟发出一声轻笑：“刘公公，你费尽心机把我抓到此地，恐怕不只是为了滥用私刑吧！”
听到这话，刘公公脸上的肌肉又舒展开了：“呵呵呵，你小子果然有些心机，真不愧为北钺氏的翘楚英才啊！呵呵呵，咱家还真的有些喜欢上你呢，呵呵呵！”说着话，他将鸡爪一般的手掌抚在北钺齐的脸上，眼中泛出一道诡异的光芒。
北钺齐也不躲避，任由他的枯手搭在脸上，冷冷回道：“看来，你是有求于我啊，好吧，说出你的条件吧！”
“呵呵呵，小子，够爽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呵呵呵！”刘公公说着，移开了右手。
“小子，咱家知道你精通异术，能演算阴阳，所以，想要请你帮忙去办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咱家便奏请圣上，免去你的死罪，还你自由之身，如何？”
北钺齐冷然应道：“条件是不错，只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刘公公问道：“什么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辰？”
刘公公一皱眉，说道：“小子，你问这个干嘛？现在已是子时了！”
北钺齐气定神闲地应道：“既然已是子时，我也该走了，恐怕要辜负刘公公的一番盛情了。”
刘公公闻言，脸色大变：“小子，你胡说什么，此地便是地狱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北钺齐淡然笑道：“我的来去，也由不得阁下摆布，你往外看，我的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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