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凶兆

“大，大人，不好啦！出大事啦……”

国师府的亭院中，疾步跑来一个年届七旬的老者，此人身材矮小，体型略显瘦弱，额头之上已遍布皱纹，一缕长须在胸前来回飘荡。此刻，这老者显得格外狼狈，身上的袍子凌乱不堪，衣襟也已敞开，一顶帽子几乎要坠落在地，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刺耳的呼喊声惊动了院中的多名家丁，大伙儿见到他这般模样，都十分好奇，纷纷问道：“喂，公孙尚，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老者名叫公孙尚，是国师府中的主管祠堂的家臣，他在国师府中已服侍了数十年，向来沉稳持重，也深得主子的信赖。可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素来稳重的他竟像是中了邪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公孙尚也懒得同诸位家丁解释，伸手将他们推到一旁，口中喊道：“闪开！别，别挡道！”说罢，便径直向国师的府邸闯去。

家丁们看到他一路向前奔去，都吓得不轻，齐声说道：“这家伙，难道是疯了不成，竟敢强闯国师府邸！”

强闯国师府邸是极为不敬的行为，以他的身份，若想求见国师大人，也必须先行告知门官护卫，由他们进府中通报，得到国师的充许后，才可放行，但此刻，公孙尚真的像是疯了一般，全然不顾这些礼法，竟一路冲进门去。

门官护卫见到公孙尚向前本来，怒声喝道：“公孙尚，你想干什么，快退回去！”

公孙尚呼道：“几位官爷，事态紧急，快让我进去！”说罢，就往里闯。

“大胆！”门官护卫岂容他造次，见公孙尚不听劝阻，便一拥而上，将他摁翻在地，捆绑起来。公孙尚大急，他的手脚虽被捆住，嘴巴却不曾闲着：“你们这些莽夫，快，快放我，我要见国师大人，出大事啦！哎呀！”但是，他的话尚未说完，脸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立时间，血水顺着嘴角喷涌而出！

此刻，在国师府邸的厅堂中，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正在品茶。此人身材伟岸，气宇轩昂，虽然已须发斑白，但是气度威严却不输半分，他正是当朝国师北钺昶。当他听到门外的喧嚣声时，不禁脸色一沉，说道：“什么人在外面生事！”

忙有一个家臣来至近前，躬身施礼道：“大人息怒，待我前去查探一番。”

北钺昶也不应答，只是将手一摆。那家臣自然会意，躬身退出门外。

少顷，这家臣回到厅堂，向北钺昶再施一礼，说道：“回禀大人，小的业已探明，滋事之人是掌管祠堂的家臣公孙尚。”

“公孙尚？他因何生事？”北钺昶颇为诧异，在他的记忆中，此人是个极为敦厚老实的长者，从不招惹事非，今日怎么会这般反常。

“回大人，据公孙尚供诉，方才，他在祠堂中清扫之时，堂中突现异状，十分诡异。他在府中服侍多年，从未经历过这等乱相，恐为凶险之兆，故而前来呈报国师爷。因为情势紧迫，他也未向门官通报，这才引来一番吵闹。”

北钺昶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奴才无理，这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乱相？快把他带进来，我要问话！”

“是！”那家臣刚要退出，却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听到厅堂中的博古架上传来数声轻脆的爆裂声响，紧接着，架子上的数件古瓷纷纷坠落于地，瞬时化作片片碎瓦。

这一变故是北钺昶绝对没有料想到，架上的古瓷都是北钺一族家传的宝器，已存世多年，极为珍贵。没想到，转瞬之间都化为尘灰，而且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北钺昶精于玄功，他眼见此景，心中虽是惊诧，却也并未乱了方寸，只是默默捻动手指，暗自演算了一番。

岂料，他不算还好，一算之下，竟勃然变色！

家臣见他脸色惨白，也慌了手脚，忙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北钺昶“霍”地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公孙尚现在何处？”

“他，他就在大门口……”家臣的话未说完，北钺昶已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

家臣们如众星捧月一般，尾随其后，大伙儿见国师面若冰霜，也深感事态严重，自然不敢说半句废话。

不消半刻，众人已来至公孙尚面前。这老头确实没少受苦头，脸上已肿起一大块，嘴角边血流不止，地上还有两颗碎牙，他的胡须也被扯掉数十根，当真是尴尬至极。

公孙尚见国师大人亲临，如同见了爹娘一般，挣脱门官，滚倒在北钺昶的面前，哭诉道：“大人，出大事啦，你，你快去祠堂看看吧！”

大伙儿原以为北钺昶定会训斥他一番，没想到，北钺昶却格外平静，只说了声：“走，你头前带路！”

公孙尚没想到主子如此镇定，他忙站起身，应道：“是！”便将众人引向祠堂方向。

祠堂本是祭祀先人的圣地，向来庄严肃目，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当北钺昶走进祠堂之时，他已感受到了一股森森寒意！但家臣们却无法感受到这种隐形的压力。

这时，北钺昶的七个儿子也闻讯赶来了。北钺昶共有八个儿子，其中七人都在朝中为官，唯有第八子北钺齐生性潇洒，不愿追逐功名利禄，常在江湖上游历，此刻恰好不在身边。

北钺昶的长子北钺煌来至近前，说道：“父亲，我方才听家臣说，祠堂之中突发异状，可有此事？”

北钺昶依旧沉着脸，说道：“确有此事，你们既然来了，就随我一探究竟吧！”言毕，便踏入门中。

北钺煌和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也不敢妄加猜测，纷纷跟了进去。

祠堂中的陈设一如既往，并没有凌乱之感，祭台之上的牌位供品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当大家将目光转移到祭台正上方的画像时，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北钺昶不禁叹道：“怎么会这样？”

这墙上挂的画像，非是旁人，乃是北钺世家的先祖北钺宏宇。北钺世家在中原之地兴盛了数百年，全倚仗这位前辈创下的基业。

据传，这位北钺宏宇的一生极不寻常，他年纪轻轻便习得一套出神入化的通玄之术，不仅能演算阴阳祸福，还精于奇门遁甲的异技。后来，他辅佐先皇攻城掠地，创下不朽伟业，被封为国师，北钺一族也因此壮大了起来。

北钺世家的子孙自幼都要修习先祖所传的玄功，数百年来，英杰辈出。虽说皇族已更迭了数十代，但是，北钺世家的根基却稳若泰山，一直在朝中担任要职。因而，后人们对这位先祖一直奉若神明，在祠堂之上供上他的画像，每逢清明、冬至，必会搭建法坛，大行祭祀之礼。但是，今日这位先祖竟然“流泪”了，而且是“血泪”！

只见画像上的北钺宏宇眉目低垂，神情极为哀伤，几乎换了一副模样。更为可怕的是，他的眼眶中，垂落了两行血色的泪珠，尚在缓缓掉落！

此事非同小可！北钺昶知道此画像并非出自寻常画师之手，而是北钺宏宇离世前，倾注毕生心血，亲手所绘，故而，这画中蕴藏玄妙之法，常能预示祸福之兆。若在平时，家中如果有子嗣拜堂成亲，画像中的北钺宏宇便是一脸喜庆之色，若是有人重疾将逝，北钺宏宇便会面露忧苦之色，数百年来，无不应验。但是，今日的情形，却是闻所未闻的异事啊！

“难道，北钺世家确有大事要发生？”北钺昶喃喃自语道。

正在此时，忽听到有人惊呼：“哪来的香味？”很快，人群骚动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闻到一股异香，从屋外飘散进来。但是，这股香气，来得实在蹊跷！

北钺昶久经战阵，刚闻得一丝香气，顿觉不妙，忙大声说道：“大家快闭住鼻息，这香气有古怪！”

众人闻言，皆惶恐不定。

正在此时，就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喊道：“圣上有谕，北钺昶前来接旨！”

这声音刚传入众人耳中，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突然传来圣谕？

北钺昶稍稍定了定心神，将官服梳整了一番，阔步向外走去，出门之前，他闭住了鼻息，生怕遭遇不测。

果不其然，当他刚来至门口，就看到一张令人生厌的“僵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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