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考
真亏昨天的直播，得到了别人的现场教学，作业完成的特别早。今天一早起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甚至早餐都多吃了一个鸡蛋。
只是已经习惯了楚子安每天顶着个黑眼圈、哈欠满天地上早自习，前桌现在表示非常不适应。
“今天的作业收齐了？没有没交的了？48份都在了？”
英语老师难以相信地发出三连问，随手翻了两本最上面的本子。这个班的成绩普遍都不怎么好，甚至有好几枚年纪倒数的钉子。
要在这个班收齐作业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楚子安也没想到前桌这颗“钉子”今天也交作业了。
正想着，前桌就侧过半个身子，像是有特异功能一般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在楚子安探究性的眼神中臭屁似的哼哼了两声：“想不到吧，爷这次也写作业了。”
但显然，他的后桌并不太捧他的场。
楚子安简单嗯了一声就掏出一本绿油油的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虽然已经把初中的知识点全部过完一遍了，但在开始学习前翻两下，能帮着他快点进入学习状态。
“哎。”前桌背靠着楚子安的桌前，小声地问，“昨天那数学卷子你写了多少？我屁都憋不出来一个，就蒙完选择就交了。”
楚子安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划过几道：“写完了。”
前面那金鸡独立的椅子突然猛地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在教室里忽然炸开。
这时楚子安才终于从书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到前面那个瞪大了双眼的少年，他正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
托那声巨响的福，四周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在身上，顶着四面八方的视线，楚子安放下书，微微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前桌小心谨慎地回忆了一下昨天那张卷子，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昨天那张卷子那么难，你都会做？”
一开始做的时候确实觉得巨难，连蒙带猜地做完选择，填空题就有些无从下手了。只是看景言做的那么轻松，楚子安还以为是自己的水平太次了才会这样。
楚子安认真地回忆了一番，弹幕上确实很多人都不会，心里有些不安：“有多难？”
他有些摸不准那份作业的难度了。
楚子安只是随口一问，但前桌明显误会了什么，倒吸了口气，不自觉大声了起来：“有多难？你不仅背着我学习，还背着我成为学霸了？”
楚子安一脸无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话。
“干什么干什么！开茶话会啊？上课！”打完热水回来的英语老师拍了两下门板，全班瞬间安静了下来。
收齐作业的这股子快乐一直持续到了下课，抱着本子，英语老师才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忍不住跟别的老师分享这一喜事。
“我今天居然收齐了6班的作业！”
“真的？你们班那几个家伙全交了？不会交空本吧？”
许是觉得有些道理，英语老师从中间抽出那几本摸着就新的本子，粗略地看了两眼：“虽然这一个个写的都很有自己的想法，豁，这还有个全蒙b的。但好歹都写了。”
“嗯这还有个给我画涂鸦的……”英语老师深吸一口气，翻回去看了看名字，“又是于任！一天到晚就吊儿郎当的不知道干什么！算了算了，我不生气，我很好。不行还是很气，回头我就找他算账！”
边上一个凑热闹的老师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本子上好像是画了一个q版的小人正在发火。那老师越看越有些熟悉，直到他抬起头看见冒火的英语老师。
他悟了。
许是办公室的气氛被炒热了，一班的老师也不由地加入了讨伐。
一班数学老师皱着眉：“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展现自己的风格了吗？这还有个写高中数学用到大学知识的，高考这么写都不得分！”
“谁啊？这么厉害吗？”
批完最后一面才去翻看名字——江天一。
那数学老师瞬间噤声。
偏偏嘴上还是不饶人：“这也不是说他，他明明就知道怎么用现在的知识点去解，但非要搞一些技巧，秀的天花乱坠。我都说过他好几回了，就是听不进去。”
“这不是咱们的年级第一吗？这孩子聪明的很啊，我看过他的卷子，答的很漂亮，就是爱拓展思维。”
边上几个没课的老师正得空闲，也凑过来看了两眼。几乎是每个老师都对这个学生有印象。
江天一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成绩居高不下。某一次考试中更是拉开第二名近六十分。
那第二名是个女孩子，看到排名后一下就哭了，班主任安慰了十来分钟。
听着一班的数学老师无形秀自己的学生，六班的数学老师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当场批改起自己班的作业。
还没批两本，就得闭眼，做一个深呼吸。
该说不愧是六班同学做的作业吗？
这答非所问的感觉就像是穿上正装准备去看一场精妙绝伦的奢侈品秀。结果刚一走进去迎面倒吊下来一只黑猴子，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什么。
六班老师手中的笔咔擦一声，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缝。
“佛曰冷静，佛曰淡定。”
他口中念念有词，强忍下心中的暴躁。直到手中连划了几个勾才惊奇地咦了一声。
前面的选择填空还是错得离谱，但后面大题却还没批到有错。
“楚子安？”
六班老师瞪大了双眼，来来回回对了几遍。当下就冒出了抄作业这个念头，但前几道大题写的详细至极，旁边写好了备注，生怕哪步看不明白。
抱着疑惑的心情继续批了下去，最后一题的解法就不是他班上那群人能想得出来的。
六班老师从桌前缓缓抬起头，目光慢慢挪到了一班老师身上。
莫非……
“龚老师，龚老师！你们班江天一的卷子让我看看。”
从那边接过卷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面。
最后那题解法确实超前，可与楚子安的又并不完全一样。
江天一的方法更繁琐，从多方面求证这一条件是必然存在的。而且还非得告诉你从这一点出发能得到的所有可能性。
对比起来，楚子安就只是大略摸索一下。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就看见他微微抬高手里的卷子：“你说这群孩子真的是。喜欢搞点花的，我这也有个超前解题的。哎！真烦！”
嘴上这么说着，可嘴角却一直没垂下去过。
刚感受完英语老师那春风得意的教学风格，六班同学就看着自己的数学老师也神采奕奕地抱着卷子走进来。
“孙老师……都被我们气疯了？那张卷子我都没咋写，大题都只写了个解。”
“我操，我解都没写！操操！他还在笑，他看过来了！”
楚子安右前方两颗紧靠的脑袋立刻分离，身板挺起，一副正襟危坐得样子。
孙老师站在讲台上，没有急着说话，扫视了一圈班里，个个缩得跟个鹌鹑似的，只有一个胆子大的还在翻书。
“我们来讲试卷，课代表发一下。自己看看你们做的那个狗屎样，怎么不干脆给我两个空白卷？都省下一次打印了。”
两节课，讲的也挺快。
到了最后一题时，孙老师走到楚子安桌边，“楚子安来，讲一下你的思路。”
楚子安：“？”
带着疑惑地站了起来，脑子还有些困倦不清醒地张口就说：“这不是小学生都会的吗？这还要讲？”
也不怪他这么说，昨天景言就是这么回他的。
孙老师：“……讲给你幼儿园的同学们。”
无奈之下只好拿起卷子，重新扫了一眼题目。
孙老师大手一抬，指了指黑板：“上去写板书吧，你幼儿园的同学可能听不懂。”
楚子安的前桌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冷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即将上讲台的楚子安，也正好吸引了楚子安的视线。
对视的那一刻，前桌感觉自己亚索附身。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后来，在全班的等待中，他还是沉默地走了上去，写一步讲一个字。
写了一行，点了点边上画的：“图。”
又写一行，画了几条线：“得。”
最后写一行，转过半个身子：“懂？”
幼儿园同学们：“……”
孙老师脸上的笑意逐渐崩塌：“……行了，下来吧。”
直到老师都抱着卷子离开了半天，前桌还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刚打了个冷颤，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激得他险些跳起来。
是楚子安，他向前倾了倾，凑近前桌问：“我讲错了？”
“……没、没有啊。最后答案就是你讲的那个。”
“那为什么要我多做半张卷子？”
楚子安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孙老师偷偷摸摸多塞给他的半张卷子，显然没有理解孙老师的深意。他只觉得是自己讲错了，于是老师要多给他布置作业。
当天放学后，陈佳前脚刚到家，正坐在客厅喝水，正巧遇到后脚回来的楚子安。他正向挖苦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楚子安风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佳半个音憋在喉咙口，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猛地关上。
楚子安越想越觉得是景言讲错了。
他把书包扔到床上，点开直播平台。景言还没有开始直播，楚子安略略等了几分钟，等不下去了，点开私信。
【llll666】：昨天最后那题你讲错了，答案是对的，但是方法肯定有问题。
过了五分钟没有收到回复。
【llll666】：你知道正确的解法吗？谢谢。
可今天晚上景言一直没有上线。
楚子安再次放下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默默地叹了口气。
果然这个人不太靠谱。
临睡前，楚子安还在脑中复习刚背的知识。不死心的再次点进app，对面的头像依旧灰色。
行吧行吧，还得靠自己。
又背了两个单元的单词，楚子安靠着枕头昏昏睡去，也就没有看见对面上线了一下后又马上下线了。
月考当天是不需要上课的，所以楚子安刚一到教室，从书包里掏出几根笔就往外走。为了防止作弊，每个人的座位都是月考开始当天早上才张贴在公共区域的板报处的。
楚子安一向到的早，只是没想到这次有人比他还早。
面前的少年单肩背着书包，一件淡蓝卫衣衬得皮肤更白了。一手插在兜里，微微昂着脑袋盯着那份座位表。
即使阳光倾洒在他身上，周身却又泛着清冷的气息，让人觉得他好像就是这样，身边空无一人。
思绪飘到了扔完狠话把他抛在身后的那天。
那天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
楚子安想得有些出神，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人。
身边走过三两个人后楚子安才回过神来，江天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他没再多停留，往前去查找自己的位置信息。
每次的安排表都是按照上一次考试成绩排的，所以楚子安只要从最后开始找，很快就能找到了。
后来来看座位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身边的空间逐渐被压缩。楚子安正皱着眉想赶紧从人海中退出去。
“哎！楚子安！帮我看一下我在哪儿！”
前桌隔着层层人群向内圈的楚子安发出求助。
楚子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思索了几秒问：“你叫什么？”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云海天边，而是在他前面坐了好几个月了，人家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于任倍感痛心。
两人正巧还是一个考场，一路上却都沉默不语。一个是悲痛，一个是心虚。
直到进了考场，楚子安坐下后，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讲两句话，却发现于任没有落座，而是跟附近的几个人攀谈了起来。
于任是这个班里，甚至是这个学校为数不多愿意跟他说话的了，楚子安倒不是故意忘记他名字的，只是平时一直没有叫名字的需要，久而久之就忘了名字的事。
过了会儿，于任走了过来，拉开楚子安身后的椅子，戳了戳他的后背。
于任凑过来小声地说：“我打听了一下，这次监考的不严，我们可以跟边上的人合作一下。”
楚子安：……
所以你在教室转悠了这么大一圈就是在拉联盟吗？
虽然很不想在现在拂了他的面子，但楚子安还是想自己考，想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能考几分。
楚子安微侧过身，思索了一番后，说：“不用了。”
于任还没来得及有反应，楚子安就抢先开口：“我想看看自己的水平，我……没有其他意思。”
说完不由握紧了手，掌心仿佛也有些湿润感。楚子安微微侧过头，眼神飘忽着不与于任对视。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太在意于任怎么想。但想到之前被他甩在车站的江天一，刚刚站在榜前有些孤单的江天一，楚子安就有些忍不住想解释。
于任瞪着眼睛，愣了三秒：“我操！等等等等──”
楚子安：“？”
于任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地掰了掰手指：“你刚刚一口气跟我说了十八个字！”
没想到这个人脑回路如此新奇，楚子安顿感无语：“嗯。”
于任还想说点什么，眼瞧着前面的人就要转回去了，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是啊，你就没怎么跟我说过超过十个字的话。”
楚子安：“你是不是……”
于任：“你看你连我的名字都是刚刚知道的。”
自知理亏的楚子安闭上了嘴。
这个考场里几乎一半是学不会的，一半是不想学的。有人忙着商量作弊，有人则已经趴下去准备睡觉了。老师夹着文件袋走进来时也是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样子。
他把保温杯放在讲台上，一边从文件袋里拆试卷一边不忘提醒着考前注意事项。
“再看一眼笔拿对了没有，之前有个人拿了只转转笔，两个钟头就在这儿光转笔了。”
“再看看你们的座位号，趁着还有时间，不确定的赶紧出去看一眼去。不要考着考着突然跳起来说坐错了。”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楚子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挺了挺背，往外看去。他坐的位子离窗户不远，一眼望出去，阳光正好，三三两两个学生急匆匆跑着去考场。
对面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江天一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手接着电话，面无表情地走到走廊里。
从他走出来，到挂断电话，江天一就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
但楚子安隐约觉得，江天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他挂了电话就回了教室，楚子安看不见人也就转回了视线。
上次江天一打电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副样子。电话那头到底是谁？又在讲什么呢？
想明白，难。上蜀道，难。写卷子，更难。
月考一个上午就给了楚子安重重一击。考前背的全都没有考到，反而是没背的一样不落全考了。
收拾好东西的于任，正要去吃饭就看见前面失魂落魄的楚子安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秉持着学渣送温暖的心情，于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得样子，语重心长地说：“兄弟，考的不好不要紧！放轻松，人固有一考，考高考低都一样。”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保持的乐观心态，楚子安学不来，只能倍感疲惫地搓了搓脸，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吃饭了。
这一路上，于任好似都不放心他似的，拉着他各种舒缓放松。最后从食堂走出来的楚子安已经放松到下午不想去考试了，只想彻底当个咸鱼。
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再跟他待在一块儿了。
楚子安趁着他不注意，抓起本书从后门溜出了教室。他偷偷摸摸跑到通往天台的楼梯，那里比较靠近办公室，而且天台门通常是上了锁的，所以鲜少有人往这儿来。
在顶楼的门边，楚子安就地坐下。膝盖上铺了一本英语书，看上几分钟就翻一页。午间总是容易犯困的，楚子安侧靠在墙上，翻页的速度渐渐放慢，呼吸也变得平缓了起来。
就在意识已经恍恍惚惚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偏偏那人还不关掉，任由音乐响个不停。
楚子安被吵得烦不胜烦，他往下走了几层台阶就看见了罪魁祸首。
又是江天一。
楚子安凭着地理优势，清楚地看见江天一站在下面的楼梯口，手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江天一不接，也不挂，就这么看着。
因为视角问题，楚子安只能看见个头顶，看不到表情。
奇怪的是不仅江天一犟着不接，对面也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而江天一看着不断亮起来的屏幕，其实心里什么也没在想，他就是看着。
直到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那人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一双指骨分明、纤细漂亮的手出现在视野中。
那只手拿走了自己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直接挂断了上面不停弹出的电话。
江天一顺着他的胳膊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好像很生气，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气愤。
但气鼓鼓的……也挺可爱。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天一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转念一想，人家现在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不适合笑，容易被揍。为了转移注意力，江天一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子安刚想把这破手机还回去，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又打了过来。
楚子安皱了皱眉：“午休。”
江天一看他瞪着自己的手机，仿佛要把这手机对面的人瞪死，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一记眼刀就甩在了江天一身上。
“好了，没事，快考试了，回去吧。”
江天一说着就把手机拿了回来，楚子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他神色正常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回了教室。
坐在位子上的于任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楚子安脚刚迈进教室就被他注意到了。
于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被打击到想不开了。”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你的，手机都掏出来了才突然想到我没你电话，来来来，存个电话，再加个好友。”
楚子安显然是有些怕了他的絮絮叨叨，互相加完好友就拿上笔准备去考场。
路过那个楼梯间的时候，快走的脚步缓慢停下。
于任凑了过来：“咋了？”
楚子安思索了几秒：“你先去，我马上来。”
走上楼梯，果不其然江天一还在这里。他坐在楼梯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虽然没有那烦人的铃声了，但屏幕上还是不停地有电话跳出来。屏幕上的亮光全都印在了他低垂下去的眼眸中，亮又暗沉。
眼瞧着江天一紧皱着眉，突然举起手好像要砸手机，楚子安想也没想快步走上前，把手机安稳抓在自己手里。
手上快速把电话挂掉关机，中间没有一点犹豫。
楚子安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眼都没看一眼就扔进江天一的怀里：“密码0128。”
江天一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楚子安。
楚子安把江天一的手机揣进自己的兜里，对上他的目光：“用我的手机，你的先放我这里。好好考试，不想接的电话就不要接。”
“有什么好磨叽的，滚去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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