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加州的冬天整体偏干燥，天篮得却如水洗过般。傍晚时分，这层蓝漂上了一层暖黄色，户外的人渐渐多了。
沈鹿鸣顶着余晖从学校开车回家，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了一下。他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打开那条信息，是向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咱们两家都互给生活费的吗？”
红灯转绿，他迟疑了一秒，把手机放到支架上，拨通了电话。
显然，那头在等着消息，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鹿鸣笑。
“你先回答我有没有。”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我也不能白在你家蹭吃蹭喝这么多年啊。”沈鹿鸣语气轻松，“到底怎么了？”
“哦，也没啥，以前我都不知道。”
“别往心里去，钱不钱的就是个心意，咱们爸妈都不在乎这个。”沈鹿鸣还是不知道向然怎么突然聊到这个话题。
但是他这么一说，向然更沉默了。
“我跟乔禾舟说，我觉得爸妈不爱我。”
沈鹿鸣洞悉，“这世上的爱有千百种形式。”
“你好像和乔禾舟说的是一个意思。”
“再者说了，向然你支棱起来好不好，管别人爱不爱你呢，你爱自己不就好了？”
“你应该和乔禾舟很有共同语言。”
沈鹿鸣笑着瞟了瞟后方来车，“行，那你下次攒个局我们正式认识一下。”
或许是乔禾舟和沈鹿鸣出奇一致的立场让我的心结突然松动了。开学后，我不再纠结家长里短，发现了校园里有不少能参加的活动。各种讲座、社团节，还有职业规划工坊，公益技能培训等等等。
这才是大学，让我不断试错去找到人生爱好、方向的地方。
我试图将那种过度关注个人情绪的状态从身上剥离掉，报名了一场海外数学教授在学校里的讲座——原来学校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资源，以前我没关注到的现实统统落了地。
自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想尝试去找一找。
然而这一切让我和许凡一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你体育课选了爵士舞？”许凡一在视频里皱眉。
“对呀，上学期是健美操，这学期老师说做个调整。”我喜气洋洋，没注意到许凡一已经不开心了。
“好吧。”
“这周末我们社团有聚会，选了一家墨西哥餐厅。”我如往常一样向许凡一报备，“你周末去做什么？”
“开车去打折村，”许凡一淡淡地回我，又把话题迁回到我身上，“什么样的餐厅？”
“大概像那种一起喝酒看球赛的餐厅？”我也拿不准。
“喝酒吗？”许凡一又来了。
“哎呀，不喝不喝。”我赶紧摆手。
许凡一点了点头，撂下一句“我要上课了”就急匆匆挂了。
刚挂掉视频，于淼推门进来，“你还没分手呢？”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爽，“为什么要分手？”
“异国恋哪能长久啊，你看我和那个韩国欧巴就吹了。”
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对着镜子鼓捣化妆。化着化着她突然转向我，“我一会去酒吧，一起吗？”
我看着她浓墨重彩的脸，摇了摇头。
她有些轻蔑地笑了，“你们理工科的女生是不是都和你一样。”
我被这句话惹毛了，“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钟文锦从床上爬下来做和事佬，“哎呀，她也是想喊你一起玩呢。”
我不吭声，索性爬上床拉起床帘睡觉，等于淼咣当一声出了门，我又坐起来，左思右想气不过，给许凡一发消息，“刚刚和室友闹别扭了。”
然而许凡一这个手机不离手的人却没有回我的消息。我找出他的课表，一节基础编程课，难得他竟然认真听课了，为了不打扰他，我蒙着头强行催眠，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理工科的女生也很好……
“ming，好久不见！”
kenn从车上走下来，给了沈鹿鸣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的飞机晚点了，刚刚赶上大部队。”
整个摄影协会的车辆陆陆续续到齐，准备开始这一周在黄石公园的游览、拍摄。
这个季节并不是大棱镜泉最好的观赏时间，沈鹿鸣却兴致不减。
“咱们可以去西南边那个小山丘，那儿角度更好。”kenn显然熟门熟路，招呼沈鹿鸣。
“忘了问你，你也加入这个协会了？”沈鹿鸣诧异上学期还一起滑雪的kenn怎么突然来摄影协会了。
“没有，”kenn神秘兮兮挑眉，“我这是为了追个女孩。你呢？”
沈鹿鸣意味深长地拍了拍kenn的胸脯。“我怎么了？”
“再不恋爱你就老了！”kenn一惊一乍。
“别整兄弟会那些好不好？”沈鹿鸣夸张地扮了个鬼脸。
kenn不再接话，他和沈鹿鸣从高中起做了快四年的同学，了解他的为人，“春假你要回你的国家吗？”
“不了，”沈鹿鸣架好三脚架，“我要开始实习了，一家投资公司给我offer了。”
“什么？你也太夸张了！”kenn说着，懒洋洋地坐下来。
“提早规划就不会那么被动。”沈鹿鸣也坐下来，回馈kenn刚刚的挑眉，“这条人生箴言也送给你追女孩。”
“沈鹿鸣实习去了？”我从丁阿姨口中听到这件事感到吃惊，毕竟我们才刚刚大一，工作对我来说还是一件遥远的事，没想到沈鹿鸣已经对未来胸有定数了。
“然然，你以后想做什么？”丁阿姨递给我温好的牛奶。
“不知道。”我缩在沙发上，咬吸管。
我喜欢数学，我只知道自己要读书，但读完了书又要做什么？
“要换季了，要不要明天和我去逛街？咱们买些新衣服。”丁阿姨坐在我旁边，也喝起牛奶。
她难得周末空闲，我却没什么心情，“阿姨，我怎么感觉一上大学自己就比同学差了很多呢？”
“差在哪里？”
“就好像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就连我的室友出去蹦迪我也很羡慕，至少人家有想法呀。
“正常，阿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跟土老帽似的，每天都稀里糊涂的。”丁阿姨安慰我。
“阿姨，你这个安慰也太苍白了。”我向她撇嘴。
丁阿姨哈哈大笑，“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根本记不得自己大学是什么样的了。你比同龄人都小一些，心智成熟得晚很正常。”
我哼哼，“我都有男朋友了，怎么就心智不成熟了。”
“你的小男友帅吗？”丁阿姨挤眉弄眼。
“还行，”我笑倒在她身上，又补充，“其实特别帅！”
丁阿姨和我笑作一团，“行，那既然长得帅，咱们也不吃亏了！”
她从来没有和我聊过许凡一，那天晚上我们的话题七拐八拐地谈到了爱情，她在我睡觉突然很郑重地和我道晚安，“宝贝，别太紧张，顺其自然。该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周末一过，我回了学校约陈嘉吃饭。
他预订了一家西北菜餐厅，落座后十分绅士地把菜单递给我，等我点了几样爱吃的，他又为我要了一份酸奶。
“这家酸奶是手工做的，饭前先垫一垫，养养胃。”
我许久不见他，发现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沧桑，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于是打趣道，“你像熬夜熬了十天。”
“还真让你猜对了，咱们学校的程序设计竞赛不是刚刚结束吗，我们组快一周没合眼了。”
“这么辛苦？那你今天多吃点。”我十分诚恳地把酸奶推到他面前。
陈嘉摆摆手又推回来，“加上申请季，我忙得头角倒悬。繁琐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心累，太焦虑。我也吃不下，你吃吧。”
陈嘉别说在工科学院赫赫有名，就连学校都能数得出他这么个名人。我听钱宇说，陈嘉大一就作为学校的青年代表去哈佛演讲了，不管是参加的竞赛、创业大赛，还是发表的论文，实习过的bigname的公司，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有分量的，而且在参加了那么多活动的情况下，他的专业课竟然全满分。
“学长，你怎么确定自己要做什么的？”我直奔主题。
“别别别，你还是叫我陈嘉，你一叫学长我就感觉大事不妙，”陈嘉哈哈笑，“你今天约我吃饭就是为这个？”
“对啊，我看大家都很忙的样子，实在想知道你们在忙什么。”
服务员上了菜，陈嘉一边帮忙放置了碟子，一边回，“主要还是想看你想做什么，搞学术研究？就业？在什么领域就业？读书？又要读到什么程度？”
他提的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咬着嘴唇琢磨。
“要是这些问题你都回答不上来，就说明你还没开始尝试。下周咱们学校有联合国工作人员的讲座，你去听吗？”
“联合国？”我没关注过这个信息。
“你看啊，你要是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途径无非两种，要么尽量打破信息不对称的局面，要么就去亲自体验。讲座是获取信息的一种方式，报名参加各种活动、实习是另一种方式。”
我瞬间理解了，“我懂了，谢谢学长。”
“哎哎哎，又来。”陈嘉假装不满，“话说回来，咱们协会要在学校选出一名学生代表，去参加暑假在美国召开的全球大学生论坛，你考虑考虑？”
“我能走后门吗？”我开玩笑。
“那恐怕不行，学生代表肯定是要选拔的，但你可以跟着社长作为学生代表团成员前往。”
“你去吗？”
“我暑假是要去美国，但我去东海岸，不参与协会活动。”
“你有别的安排？”
“去和我申请的学校教授套磁啊。”陈嘉眨眨眼，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在我跟协会会长发信息前，心里一直打鼓。我很少参与社团活动，甚至都不确定社长还记不记得我这号人。
“学生代表团没问题，只是你的口语很好，不参加学生代表选拔有些可惜。”
社长是大三国际关系学院的女生，雷厉风行，十分有人格魅力。对于她还记得我这件事，我小小的吃了一惊。
“我不太懂国际关系议题，怕自己没办法抛出很好的观点。”
“不需要那么专业的知识。这样吧，明天下午在三教的例会你来到再说。”
我着急去上课，一口应承下来，直到晚上课程都结束了，作业也写完了又琢磨起上午和社长的信息，打开电脑检索这项论坛的行程，看起来规格十分高的样子。我拿不准主意，干脆把这个活动信息发给了沈鹿鸣，很快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要参加这个？”
“是有这个打算。”
“今年这个论坛是我们学校承办。”沈鹿鸣语气欢脱。
“难吗？我们社长建议我去参加学生代表选拔呢。”
“没你想的那么难，去年不是‘水议题’吗，今年估摸着是经济问题？”
我听着头就有两个大，悄悄打起了退堂鼓。沈鹿鸣察觉出来似的，“你别上来就打退堂鼓，多了解些全球性话题没坏处。”
“我是学数学的！”我呵他。
“学数学的怎么了？莱布尼兹还研究哲学呢，罗素还拿诺贝尔文学奖呢！”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想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咬牙，那就去参加学生代表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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