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小陨星离开

一颗、两颗、三颗……
  今晚坠落的星星比昨天来得要快，数量也更多。
  星落之丘，视野辽阔。
  清辉如同朦胧的纱，如灯的星星荡漾在深邃的苍穹中，点亮了夜空，汇成一条明亮的光带，像是承载着无数愿景的人间银河。
  银河自天上而来，又奔流向天涯海角。
  利欧路从星落之丘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穿行在形形色色的五彩星星中，仰头去望其中的一颗星星。
  明明小陨星这么多，眼花缭乱，可它偏偏就是能第一时间认出属于自己的那颗。
  “Holo！”
  它用力地挥着手，像是在与它打招呼。
  “Mete。”
  小陨星仿佛永远都是这般无忧无虑，它带笑的声音有些模糊，好似隔了层雾气，轻盈得像一阵风。
  不知为何，利欧路突感恍惚。
  它的笑容僵在脸上，倒映着星光的眼里，也同时倒映着对方逐渐支离破碎的身体。
  像是要寻求什么奇迹一般，利欧路看向其它的小陨星，目光中含着一丝希冀，但最后却只能惊恐地看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化作星尘随风消散。
  它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手指从小陨星粒子化的身体中穿过，屈指收回时，只触到了虚无的空气。
  蓝色小狗呜咽了一声，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空白且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
  它不懂。
  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头顶，小狗委屈地抬头，雾气朦胧的眼睛晕出一层潋滟的水光。
  向风来的声音轻得像在叹气，“小陨星的寿命很短，如果内核一直暴露着，就会很快消散。”
  小陨星的一生便是这样，璀璨又短暂。
  它们自大气层中诞生，陨落在地面上，如一现的昙花，迸发出的璀璨光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这颗橙色的小陨星，陪伴了他们一天，已经算是存活很久了。
  利欧路低着头，沉默不语，而后又突然奋力甩开训练家的手。
  消散的小陨星将天空照得忽明忽暗，它再一次奔跑起来，掀涌起的气浪将星尘带向远方。
  它来到橙色的星星的面前，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就在这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在这一时刻，它们却好像远隔千里。
  “Holo。”
  我舍不得你。
  蓝色小狗伸出手，像是在触碰又像是在伸手邀请。
  留下来好不好？
  训练家神通广大，她一定有办法可以让小陨星活下来。
  “Mete。”
  我也舍不得你。
  星星落下，蹭了蹭小狗的脸颊，眼里泛起欣喜的笑。
  笑声缥缈，忽远忽近，干净纯澈得像是从天而降的小精灵。
  认识你们很高兴。
  它看见过升起的太阳，沐浴过春天的晚风，打过雪仗，见识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它无憾了。
  既然无憾，那便无所谓命运的好坏，至少它来过玩过，还交到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所以——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小陨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它们沐浴着火光落到人间，褪去一身尘嚣，干干净净地重归天地。
  星尘漫天，如梦如仙。
  利欧路被训练家抱在怀里，仰头去望那条连贯天上人间的星河，光影在它面上交替，好似摇曳出了一种极其脆弱的破碎感。
  耳旁是季攸宁撕心裂肺的哭声。
  ……
  #小陨星  离开#
  这个词条的热度哪怕过了一晚上都未曾下降。
  刀子来得猝不及防，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小陨星们就已经纷纷死亡。
  是的，『死亡』。
  哪怕并不想用这么悲痛的字眼，可再多的粉饰也掩盖不住小陨星离开的事实。
  ——原来从它落地的那一刻起，人间于它们而言，就是生命的彼岸。
  这样网友们怎么接受得了？！
  小陨星那么乖那么可爱，就没有人在见过它之后能说得出一句讨厌，人见人爱放这样一只漂亮的小精灵身上完全不为过！
  所以主播是狗吧，专门把人骗进来杀！
  刚开始大家还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起床后就再也看不见小陨星，难以言喻的悲伤便从心底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来势汹汹，震天撼地。
  想压制却压不住，一开始网友们只是想着悄悄哭一哭，但没想到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像八百斤的孩子。
  真情实感地追了直播间这么久，大家对主播身边的宝可梦都有很深的感情。
  就好像看电视时，谁家主角看到一半就会下线啊！！！
  这是第一次，直播间里这么直观地体现出宝可梦死亡的话题。
  宝可梦种类繁多，纵然有存活上千年的九尾，但也有如烟花般灿烂一瞬的小陨星。
  词条底下有个高赞评论说得很对：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古往今来，生命之于广袤浩瀚的宇宙，向来渺小如尘埃，就算是人类的一生，也不过只有短暂的片刻。

  网友们：……
  他们是来上网的，不是来上坟的！
  本来就心梗，看到这句话后就梗得更厉害。
  于是越想越气愤的网友们，觉都不睡了，连夜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发文怒斥向风来。
  ——狗东西不安好心，早就知道小陨星剥离外壳后核心活不久，还叫人去看，存心的吧！
  美好事物的消逝，总能引起人的遗憾与叹咏。
  他们这种只是隔着屏幕看的都觉得后劲贼大，那现场直观的呢？
  人家季攸宁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虽然镜头没给到她，但从哭声中都能听出来非常伤心。
  可怜哟，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主播你做个人吧！
  ……
  第二天直播照常开启。
  “阿罗拉！”
  画面中的女孩神清气爽，而与之相对的，就是连文字都透着萎靡的观众。
  [你还敢给我出现？！！]
  [我说你怎么昨天下播跑那么快呢，你是真狗啊！]
  [我哭了一晚上，眼睛都水肿了，好死不死我今天跟客户有个线上面谈，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还我小陨星啊啊啊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方法让小陨星活久一点！]
  这是第一次，大清早的在线观看人数多达往日的最高峰浏览。
  不过他们可不是来贡献热度的，而是来讨伐的！
  见犯了众怒，向来嚣张又随心所欲的向风来悻悻一笑，老老实实道。
  “有。”
  观众们：？！
  你还真敢说啊，有你不早拿出来？
  赶在下一波骂她的弹幕到来之前，向风来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救不来。”
  让小陨星活下来的方法很简单——将它收服进精灵球中。
  在漫长的研究中，宝可梦世界的研究员早就发现，暴露在地表的小陨星内核如果在它消散前被收入进精灵球中，便可以存活下来。
  如果不是有了真实的研究数据，不然向风来现在所科普的资料从哪来？
  听完解释后，网友们沉默良久。
  [感谢『封印』，如果不是精灵球的这个特殊功能，是不是后来的我们就与这样寿命短暂的宝可梦无缘了？]
  [精灵球于宝可梦而言是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是训练家连接宝可梦的牵绊与挂念]
  [人间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呜呜呜，所以主播你为什么不收服小陨星？]
  [对啊，就算救不了那么多，但好歹救得一个是一个啊！]
  “救？”
  向风来抬头，刺目的晨光有一瞬间晃进了她的眼睛，光芒一闪，恰似冷芒。
  “小陨星从来都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弱势群体，不要用这种字眼去形容它们辉煌又灿烂的人生，这是种侮辱。”
  小陨星从未哀叹过自己的命运，也不曾感觉过可惜。
  它们很用心地在生活，知足、平凡且快乐，没什么遗憾。
  既然如此，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又何必插手太多呢。
  向风来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跟网友掰扯太多，没用，且浪费时间。
  于是简单直接的操作又来了——禁言。
  吃早餐的时候就应该摒弃杂念，好好享受美食。
  将配好的宝可梦食物放到利欧路面前，见蓝色小狗不如以往那般活力充沛，向风来安慰道：“别难过，小陨星只是回归到了它出生的地方。”
  尘归尘，土归土。
  小陨星消散后化作的星尘说不定就是所谓的纳米粒子，等这些粒子在平流层突变后，说不定它们又变作小陨星回来了呢。
  “Holo。”
  利欧路抓起一颗能量方块细嚼慢咽。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向风来：“什么？”
  它慢条斯理地看向女孩，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眼神很认真。
  （你说你在害怕，害怕路途太短，无法陪我们走到终点，又惶恐于我们余生孤独。）
  懵懂无知的小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以前它不明白，可是看过星辰陨落后，又好像隐隐明悟了什么。
  小狗握住女孩的手，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些话来得直白真心。
  （可是我想过了，害怕只会徒生遗憾，我不想遗憾于没有你，更不想你遗憾于无法拥有我。）
  （小陨星说得对，它玩过、笑过、拥有过一切最好的东西，所以就算不舍也没什么好放不下。）
  （可是我们还没有一起战斗过、玩闹过、互相陪伴过春风秋雨夏花冬雪，这些……我想跟你共同经历。）
  （所以你能当我的训练家吗？）
  利欧路掏出一颗精灵球，眼含期待。
  日光漫漫，向风来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昨晚——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满怀欣喜地来看流星，谁能想到迎来的却是小陨星的终点。
  这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同样眼含热泪的周新阳也不好受，纵然他与小陨星并不熟稔，但一想到这样恢宏唯美的一幕是万千的生命消逝，谁面对此景又能无动于衷。

  他掏出纸巾，递给季攸宁。
  小姑娘连谢谢两个字都哽咽在喉，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泪眼花花的，好不凄惨。
  人的情绪有时候奇怪得很。  如果没人安慰说不定缓缓情绪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温声细语地宽慰几句，无从而起的委屈便涌上心头，情绪就莫名开始失控。
  于是季攸宁停顿片刻后，哭得更凶了。
  前面几位幸运观众来黑洞不是玩就是摸宝可梦的，为什么一到她这里就要面对这些，明明人家只是一个高中生！
  周新阳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怎么感觉越哄越哭？
  这要怎么搞啊，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这种事啊！
  “Boti。”
  也许是看出了青年的窘迫，墓仔狗摇着尾巴走过来，上半身支起，贴在小姑娘腿上。
  “呜呜呜，狗狗……”
  小姑娘将墓仔狗抱起，冷冰冰的，一点都没有卡蒂狗抱着舒服又温暖。
  可最终她还是破涕为笑。
  虽然结局很悲伤，但不可否认流星真的很漂亮，季攸宁看着相机里与墓仔狗的合照，临走前忍不住回头对青年道。
  “你要好好珍惜墓仔狗呀。”
  她好喜欢好喜欢小陨星，可惜不是每一个人类与宝可梦相遇结缘后都能成功在一起，所谓有缘无分便是这样。
  所以此时此刻，她格外羡慕获得了墓仔狗青睐的周新阳。
  哪怕她的年纪比对方小很多，但在这件事上，小姑娘语重心长得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辈。
  “……嗯。”青年重重点头，承诺道，“我会的。”
  目送着小姑娘离开，周新阳摇头，暗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高中生都懂得的道理，他居然一直在纠结。
  “对不起啊……”
  周新阳蹲下来，像以往他经常做的那样，伸手去触碰墓仔狗头上的火焰。
  指节分明的手指从幽紫的火焰中间穿过，阴森的寒气透过皮肉钻入骨髓，冷意直蹿天灵盖，让周新阳打了个寒颤。
  还在山上生活时，因为好奇，所以他总是这么去玩墓仔狗的火焰。
  反正也烧不死人，虽然冷了点，但那又怎样！
  主播说得对，如果要出事的话，像他这么个玩法早就出事了，能活到今时今日说明他确实命硬。
  “所以我与你是命中注定呀！”
  他拿出周正送他的精灵球，递过去，情真意切。
  “季攸宁错过了小陨星，但我不想错过你，所以给我个机会以后当训练家照顾你呗？”
  回答青年的，是爪子触及红白球后蹦出的红光。
  传言墓仔狗是是由还未接触人类就去世的流浪犬宝可梦转生而来，也许它们一生就是为了等待一位主人带它们回家。
  听着收服成功的音效，周新阳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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