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才女养成计划

宋清润见自己的教导成效显著，不由沾沾自喜，若想警醒愚顽蒙昧，把一个叛逆的少女引入正途，不能一味的重复那些陈词滥调，还要从她的兴趣入手，让她自发的努力上进，丫蛋究竟有什么特长呢？这就要深入挖掘一下了。

        女子的才艺无外乎琴棋书画、诗词歌舞，若想考取女官，那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律法兵书也要通读，尤其在工部任职还要精通术算，宋清润把相关书籍找出来几本，递给丫蛋道：“你先翻看一下各门学问的基础，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觉得自己在哪一方面有潜力，我再指导你深入学习。”

        丫蛋自信满满的说道：“哥哥姐姐们都是人中龙凤，我又能差到哪去？只是从小混迹于市井乡野，没有经过高雅文化的熏陶罢了，待我博采众长、大器晚成，即使不能一飞冲天，也能附骥尾而涉千里、攀鸿翮而翔四海。”

        宋清润忍俊不禁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不半途而废，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丫蛋于是安静坐下来看书，先翻开一本《广陵散》，看了半晌竟一个字也不认识，丫蛋顿时灰心泄气了，好歹自己也在书院上过几年学，怎么连一本入门基础的书籍都看不懂，看来自己离成才的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宋清润在书架上又寻觅了一圈，回到丫蛋身边就见到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万事开头难，你的雄心壮志不会一迈门槛就被绊倒了吧？”

        丫蛋蔫头耷脑的说道：“这门槛忒高了，我迈不过去啊！我看这些文字就像看天书一样。”

        宋清润见她看的是《广陵散》，顿时明白这丫头为何垂头丧气了，嘲笑道：“刚才吹牛皮时那般趾高气昂，还以为你多少有点见识呢，竟然连琴谱都没见过。”

        丫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我丁点也看不懂。我打小不辨音律，大家都说我没有学琴的天赋，从来没人给我收罗这些书看。哥哥教我认认，万一我是一颗沧海遗珠、音乐奇才呢！”

        宋清润坐到丫蛋身边，指着琴谱上的符号逐个为她解释：“这些复合文字标记的是指法，比如这个‘大’字旁边加‘九’字加一勾，中间又添个‘五’字，就是用左手大拇指按琴上的九徽，右手钩五弦，指法分为八种，分别是擘、托、抹、挑、钩、踢、打、摘……”

        单凭口头描述，丫蛋自然难以理解，宋清润又从书橱上面拿下来一架筝，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并掰着丫蛋的手指，逐个音符的教导：“食指屈根节，伸末二节，大拇指中末二节微弯，侧伏于食指下，中名二指平直，指缝稍开……”

        宋清润用了大半天时间，详细教授了她八种指法和“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本以为她天资聪颖，这点知识应该能熟练掌握，每日再勤加练习，三五日即可领悟透彻。丫蛋还自以为是的吹嘘道：“假以时日我必将成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一代琴圣。”

        兄妹俩执手学琴、耳鬓厮磨、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和心上人共度的时光总是短暂，凝望着丫蛋灼灼其华、天真明媚的笑容，宋清润满眼的宠爱和眷恋，希望这个妹妹永远留在闺中，和自己同看日出日落、相伴春夏秋冬、分享喜怒哀乐，从书房花园游玩到海角天涯，从豆蔻梢头嬉戏到红绡帐底，从青春韶华携手到苍颜白发。

        有些感情就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的时候还悄无声息，不经意间却已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此时若发现这棵树侵扰了你的灵魂，想要连根拔除就会撕扯的五脏六腑都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丫蛋就是宋清润心中无法根除的那颗树，即便忍痛锯断那些枝干，只要经历春风化雨、柔情滋润，她又会长出新芽。

        宋夫人见儿子和那丫头窝在书房里一整天，怕他们青春年少没有自控能力，做出有辱门风的丑事，第二天便打发宋清润出门应酬一些泉城缙绅贵族的宴请。宋如菲寻思着，先用这些俗事牵绊他几天，若朝中再不给儿子派遣官职，自己就带他进京寻求门路，只有让这对小儿女远隔两地、劳燕分飞，自己才能踏实的睡个安稳觉。

        而常欢喜的心思，却不局限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头，她是个有鸿鹄之志的女子，虽然她的志向总是浅尝辄止，却不妨碍她常立志。若说别的学问，丫蛋一时心血来潮，还真能参悟个一知半解，可这音乐方面她实在是一窍不通，可她坚信笨鸟先飞、水滴石穿的理念，于是一大早起来便开始练琴了。

        丫蛋先认真回忆了一下昨日学的内容，有点乱；八种指法该如何屈伸勾挑？都忘了；照着曲谱试弹了几个音阶，宫商角徵羽，分不清。于是心烦的揉揉太阳穴，打算吃过早饭再去请教宋清润，他却出门了，丫蛋暗下决心：“看来我只能自学成才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听见丫蛋的琴声，满院子的人都龇牙咧嘴，那些音符杂乱无章倒也罢了，她还偏偏要抚琴而歌，当惊魂动魄的歌声响彻树梢，鸟儿们一齐振翅高飞，满树杏花落英缤纷；和丫蛋房间相隔不远的厨房内，厨娘手一哆嗦，汤炖咸了、菜炒糊了；担水的小厮一跤跌道，摔的鼻青脸肿还泼了自己一身冷水；做针线的婆子直把针往指头上扎……

        丫蛋就这样锲而不舍的苦练了一上午，宋府上下人等都被折磨的七荤八素，宋夫人每日在小祠堂念经拜佛都是心无杂念的，而今日却被干扰的心魔重生，最终只念出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孙姨娘年轻那会风流袅娜，颇有才情，弹的一手好琵琶，也会唱几支时兴的小曲儿，所以才能引起目下无尘的张学瑞侧目，而今听到丫蛋这七扭八歪的调子，不禁暗自叹息：“果真是乌鸦生的蛋孵不出百灵鸟啊！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会愚笨至此！”

        宋清润晚上来母亲房内问安，被宋夫人拉住手，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啊，你可是在教妹妹弹琴？她压根不是这块料，你赶紧让她放弃吧，再培养点其他方面的才艺。”

        宋清润还不以为然：“难得她有这个兴头，怎好用冷水浇灭她的希望？让她努力学习一阵子，果真没有天赋也就罢了。”

        宋如菲愁云满面的说道：“你想教育妹妹成才也要给大家留条活络，不能为了成全她的梦想就让我们做噩梦，不能为了包容她的希望就让别人陷入绝望，不能为了锻炼她的天赋就让全家遭受天灾。”

        宋清润听母亲说的如此不堪忍受，便想查探一下常欢喜究竟把琴弹到怎样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信步来到后院，看着烛光朦胧的窗口，不禁踟蹰了脚步、迷离了双眼，他本不想踏入丫蛋的闺房，怕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惹出闲言碎语；也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乱了方寸，更怕养成习惯之后难以戒掉、魂牵梦萦。

        宋清润在房门口站了一会，本想转身离开，却听见房内响起了琴声，刚想赞叹这丫头勤能补拙，听了一会却眉头皱起、嘴角抽搐，又一会又觉牙根酸痒，心头颤抖、耳朵嗡鸣，最后忍无可忍、额头青筋乱蹦、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终于体会到母亲所谓的噩梦、绝望和天灾并非夸大其词，为了拯救全家人于水深火热，他毅然敲开了丫蛋的房门。

        丫蛋见到宋清润很是兴奋：“哥哥，我等了你一天，想让你听听我的琴技是否突飞猛进了，都说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可是一整天都琴不离手，把指头都磨破了。”

        丫蛋把双手摊开，宋清润见她的纤纤十指皆被琴弦划伤裂口，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忙让甜妞去前院找自己房内的丫头拿药膏，又斟酌着话语想打消她学琴的念头：“你这般乱弹琴，把手练废了也是徒劳无功，我刚才在门外听了一会，你根本就没有辨识五音的天分，咱们还是选择一门其他的学问研究吧！在自己完全没有感知的领域里探索，就好比盲人摸象、缘木求鱼，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丫蛋深受打击，理想就像刚露头的花骨朵，却被冰雹砸了个支离破碎，于是一脸沮丧的坐在那不吭声，宋清润一边给她的指头都涂上药膏包扎，一边劝慰道：“你也不要灰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总有一条路径适合你开拓进取、展露才华，我看你对画画就颇有悟性，可惜我这方面比杨亭岳差远了，你还得多和他请教。”

        宋清润见丫蛋憋屈的泪眼汪汪，又想方设法的哄她开心：“你对诗词可有兴趣？这些浅显通俗的文学容易入门，若有灵感酝酿出一些佳句，也能才名远播；要不然看些医书、研习一下岐黄之术吧，当一名女医悬壶济世也能广结善缘；或者你不畏艰难，想要博览群书考取女官，咱家也有门路在衙署里给你谋得职位。”

        丫蛋始终不为所动，大有一蹶不振、自暴自弃的态度，宋清润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能让她振奋起来的主意：“你和我学习武艺和剑法吧，既能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还能自保，说不定会成为名震江湖的一代女侠。”

        这个建议果然打动了丫蛋，让她萎靡的精神注入了新的动力，蔫巴的表情一点点舒展，呆滞的眸子里泛起了星火，整个人又生动起来，她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宋清润，软语央求道：“好哥哥，这次你可不能再任意摧毁我的梦想了，屡受挫折让我对人生都失去了自信和勇气，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当你们宋家的千金真是太不容易了，对哥哥姐姐永远望尘莫及，还不如回常家继续做一个村姑快活。”

        宋清润被她娇憨的语气逗笑，把个磨人精拥在怀里叹道：“当你的哥哥才不容易：心，被你揉搓的七零八碎，梦，被你翻搅的一塌糊涂，人，被你折腾的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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