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沈煜收下粮食，把最后一块地卖出去之后，刘艳出现了。
刘艳拖家带口的，出现在沈煜家门口，她瞧见沈煜，先是被他面貌惊得后退一步，太像了，
不过转而想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他指定不清楚，气势又回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手抓住衣裳，眼里含着泪花。
“小煜，我们回来了，这么些年没见，你过得还好吗？”
刘艳温柔地仿佛像个慈母。
刘艳身后有一群人，似乎是跟着她来的。
她推搡了一把沈元国，对着沈煜声泪俱下道：
“当初你要走，也不说一声，你叔他整日唉声叹气的，生怕你出什么事。”
沈元国忽然与沈煜面对面，有点尴尬，不过，他发觉沈煜模样张开后，与她娘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恍惚陷入回忆，想起往事，正想感慨，被刘艳一掐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拍了拍沈煜肩膀，叹道：“煜儿，真是苦了你了！”
沈煜扫视一圈，围观的人有不少是买了他家田地，还有隔三差五来借东西的‘长辈’。
他目光停在沈恒身上，心底止不住地发笑。
沈恒被打量得瑟缩了一下，常年宅在寝室玩游戏的面皮更加苍白了。
沈招娣抬眼快速地瞄了一眼，低下头，心跳加快，手心平白地出汗。
沈煜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丢下一句，“进来吧。”
便背过身进屋。
刘艳一喜，心道不枉费她带了一群人围在沈煜家门口，果然他不敢当着众人面让她难堪。
刘艳朝带来的人群嬉笑一声。
“瞧瞧，小煜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
亲昵的仿佛像是沈煜的亲娘。
踏进院子，发现和他们刚离开时，没有丝毫差别，嘴角一撇，拉着沈恒准备去西屋，却发现门口被锁了。
云煦住的是沈恒曾经的房间，她摇着扇子，从客厅出来，身后跟着空衍与季冬安。
刘艳脸色一垮，指着云煦等人声音粗犷道：“这屋子是恒儿的，你怎么能给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住？”
云煦摇扇的动作微顿，瞥了刘艳一眼。
沈煜仿佛才发现似的轻拍了头。
“忘了告诉你们了，房子几乎都租出去了，现在西屋能住人的只剩一间了。”
刘艳张口便要骂人，被沈元国拦住。
沈元国按下刘艳的手，对云煦等人赔笑道：“煜儿他婶脾气不好，不是故意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哈。”
“煜儿，还剩那间屋？”沈元国露出一口黄牙。
沈煜目光落在沈招娣身上，扬了扬眉。
刘艳脸气得发红，沈煜就是特意把那间破屋子留给他们。
沈招娣抠着手心，她那间屋子不过八平方米，除了一把折叠凉椅改成的床，几乎什么都没有。
沈元国笑意快挂不住了，他们刚回沈家，也不好说什么，先暂时忍一忍，不过等沈煜走了，这屋子就是他们的了。
“好好好，我们先给恒儿收拾收拾。”沈元国拖着刘艳去西屋。
刘艳撒开沈元国禁锢，不干了，指着云煦问沈煜，“她能付得起粮食？”
云煦倚在墙上，慢条斯理道：“我如何付不起？”
刘艳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扫视，一晚上要爬多少男人的床？
暗骂道：骚狐狸。
“爱住，不住滚。”
沈煜懒得再理她。
“砰”地一声，把大门关了。
刘艳跺着高跟鞋对着关闭的大门大吼大叫，“沈煜，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没教养的东西，呸。”
刘艳朝大门啐了一口。
沈招娣依旧睡在偏厅。
而沈煜只是让他们住进来，衣服和食物他全都不提供。
刘艳好几次偷摸进厨房，竟然一点食物都没有。
想到这，刘艳恨恨地瞪了沈招娣一眼，养这么个吃白饭的，还是赶紧嫁出去好。
可怜沈招娣每日吃的连猪都不如。
刘艳说干就干，她知道，吴家老大还是个单身汉。
“妈，天这么热，您赶紧进屋去，我来弄。”
吴昔年夺过赵永梅手里的活，站在太阳底下三下两除二地弄完了赵永梅一上午的话。
热得汗流浃背，把赵永梅端出的酸汤一口气喝光。
“儿啊，娘年纪也大了，就盼着抱孙子了，可你到现在还不着急不成家，娘心里愁得呀。”
“娘，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宽心吧。”
吴昔年很头疼，不是他不愿意成家，实在是他半块脸都被烫伤过，哪家姑娘看得上他。
赵永梅想起刘艳特意来她家跟她说的话：
“赵大妈，招娣人不仅懂事，还勤快，吃得也少，好养活。”
“只要您不嫌弃，我让她明儿就来你家。”
赵永梅也觉得，那姑娘性子绵，是个好掌控的，而自己腰也不好，嫁进他们家，正好帮忙。
就是太瘦了，不好生养，不过他们家底厚，到时候让她吃胖点，给生个大胖孙子，他们老吴家，就算是光宗耀祖咯。
“老大，你觉得招娣那姑娘怎么样？”
赵永梅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沈招娣接进来。
“好是好，不过，人家能进咱屋？”
吴老大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沈招娣虽然身上没二两肉，可那小脸长得倒不错。
“只要你点头，娘就给你弄来。”
赵永梅脸上沟壑纵横，身躯佝偻，一笑便挤出褶子。
沈招娣发现刘艳最近心情很好，整日笑眯眯的，连对着沈煜都能心平气和地说两句话。
让她吃的饭也多了，也不再整日骂她“赔钱货”。
她妈妈仿佛在慢慢变好，对她的嘘寒问暖，她受宠若惊。
她暗自想，不管妈妈以前如何对她，但自己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要她想通了，她们就是一对好母女。
毕竟，天下的父母，有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妈妈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关心，沈招娣心里暖暖的。
一天夜里，刘艳跟她谈心，眼含热泪地抱着她。
“招娣，以前是妈不好，妈只对你弟弟上心，委屈你了。”
“你不会怪妈妈吧？”
沈招娣听见这话，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等，等刘艳一个道歉。
果然，妈妈还是爱她的。
她哽咽道：“妈，我知道，我不怪你。”
刘艳挤出几滴眼泪，与沈招娣抱头痛哭。
“招娣啊，妈心疼你。”
刘艳与沈招娣拥抱，头搁在沈招娣肩上，盯着自己的指甲，干嚎道：“苦了你了，妈的好孩子。”
沈招娣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妈，招娣不苦。”
沈招娣抽抽搭搭，刘艳忍了又忍，沈招娣终于情绪缓和了片刻。
眼见她抽出一张纸，又准备抽泣时，刘艳把她双手握在手里，拍了又怕。
“招娣，妈跟你说个事，你得答应妈。”
刘艳没太多耐心，直奔主题。
“妈跟赵大妈说好了，以后你就管她叫妈，”
沈招娣嘴皮一颤，抿了抿唇上的眼泪，问道：“妈，你什么意思？”
刘艳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你运气好，吴老大看上你了，要取你做老婆，聘礼妈都收了，你有出息，咱们全家人都靠上你了。”
沈招娣脸色蓦地发白，上下牙齿打架，嘴皮颤抖，心沉到谷底。
“妈，我不嫁。”
刘艳听到她拒绝，把沈招娣一把推开，恼怒道：“你不嫁人我养你做什么？”
沈招娣双手抱住刘艳胳膊，抖着身子，哭道：“妈，我不喜欢他，我求求你，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伺候你们到老，您能不能把聘礼还回去？”
“还？你当过家家呢？”
刘艳对着光线看指甲，白天她可瞧见骚狐狸也涂这个颜色，她的品味果然不差。
“况且，我跟你爹也用不着你养老，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去吴家，他们自然会好好待你。”
刘艳把偏厅灯一关，回房睡觉了。
她在晚饭里给沈招娣放了好几颗安眠药，不怕人跑了。
吴家也是真大方，现在这个光景，给的粮食够他们吃小半年了。
沈招娣愣愣地盯着刘艳的背影。
原来，这两日对她的好只是为了哄骗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进入吴家么？
她高中都没读完，就在外打工赚钱，工资几乎都交给了刘艳。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有时间就去图书馆，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她读过《飘》，但她不懂斯嘉丽终生追求的是什么。
她每日读书，只希望有机会能再次踏入学校，这是她劳累一天后最快乐的时光。
刘艳知道后，掰断她的借阅卡，告诉她：“念书？家里有你弟弟一个人念就够了，你好好打工给你弟弟赚生活费，将来我们全家都得靠他。”
“你是他姐，你对他好不是应该的？”
沈恒，偷蒙拐骗，欺善怕恶，他们将来都得靠这样一个人呢。
沈招娣头开始昏昏沉沉，她意识到不对劲。
刘艳在她碗里下药！
她还是人吗！
沈招娣呼吸沉重地在黑暗里摸索，小心地避开开关，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疯狂喝水扣嗓子。
然而药性已经上来，她的眼皮开始沉重，眼睛只剩一条缝隙，她在心里呼喊：不要，不要睡！
厨房刀具折射出银光，刺进她眼睛。
手已经完全提不起劲。
她坚持不住，充满不甘地合上双眼。
有人叹息一声，朝她嘴里喂了什么。
眼前的光晕放大，直到清晰。
“哥，谢谢。”
沈招娣动了动唇，是沈煜救了他。
沈煜听见厨房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出来一看，沈招娣手里握了把餐刀，只是已经没有力气往动脉上划了。
沈招娣脸色苍白，惨笑道：“我拿刀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招娣咬着嘴唇，不再对那家子心软，对沈煜说道：“哥，当年你母亲被逼走，是他们造的谣，为了不分家。”
“他们拿了你父亲的赔偿金，买通考官，把a大的录取人换成了沈恒。”
“否则，以他的成绩，怎么可能进入国家重点大学。”
沈招娣眼里充满了仇恨与厌恶。
她是瞎了眼，以为刘艳真的后悔了。
沈煜半张脸藏在黑暗里，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火星明明灭灭。
知了孜孜不倦地为黑夜奏曲。
今年他们的寿命似乎太长了些。
“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这些事，有些他知道，有些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清楚真相，比如她母亲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小姐怎么可能水性杨花与人私通？
原来，连这事也有他们的手笔。
他该如何报答呢？
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当枪使。
“刘艳收了吴家的东西，想让我嫁给吴老大。”
沈招娣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下。
第二日，刘艳穿了一身红，春风满面，开开心心地准备把沈招娣送过去。
偏厅没有沈招娣的踪影，她又在整个家里找了一圈，都没瞧见人。
“慌什么，她又没长翅膀，能跑到哪儿去？”
沈元国跟在她身后，哈欠连天。
刘艳吐了口浓痰，问沈煜：“你看见招娣没有？
沈煜坐在客厅，拿了一把餐刀在手里把玩。
“招娣？我让她去李家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刘艳顿时火冒三丈，站在院里用手指着沈煜说道：“那你还不赶紧把人接回来？今天可是她嫁人的好日子，要是耽误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沈煜把刀搁在桌上，“算账？”
“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确实该把陈年旧账清一清了。”
刘艳心里一咯噔，沈煜知道什么？
今天沈煜让她心里突然有点发憷。
她不敢再跟沈煜扯下去，拽着沈元国准备直接去李家要人。
沈煜把沈恒跟拖猪似的拖到客厅。
“急什么，你儿子还要不要了。”
沈恒嘴里封着胶带，双手手脚用麻绳捆着。
“呜呜呜呜”他一边摇头一边说话，含糊不清。
“你疯了吗沈煜？”
刘艳一惊，指着沈煜就开骂，瞧见沈恒可怜的模样就准备上前解开绳子。
“砰”
一声枪响，让刘艳定在原地。
沈恒也闭上嘴。
沈元国吓得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刘艳讷讷道：“沈煜，你……”
沈煜优哉游哉地拖了把椅子，坐在正大门口。
俯身拍了拍沈恒的脸颊，才慢悠悠地开口。
“不是算账么，跑什么。”
沈煜目光停在沈元国身上。
“来，我的好叔父，告诉我。”
“说一说我妈当年是怎么被你们逼走的？”
“或者，你同我讲一讲，你们当初是如何联系的那帮人，把我卖出去的？”
“又或者，我爸的死，你们当初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沈煜话里带着笑意，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踹了一脚沈恒，“a大的寝室，你睡得舒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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