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百凉刚出电梯，远远地就看见许乐森——身形高挑，纯色宽松浅蓝t恤配着白色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浅灰色帆布鞋，微长的头发极有规律地往后卷着。

        他双手背后，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站在大厦门口，和周围来往的上班族格格不入。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百凉刷卡从出口出来，在他面前站定。

        “甬市的公交车，”许乐森道，“要在预估时间上除以二。”

        百凉听到后笑道：“确实快，哪里像是宿市。”

        上初二那年，两人坐公交车去看表演，明明算好了的时间、到了的时候节目已经演了一半。

        她还记得宿市公交车载人的样子，慢悠悠、好似闲逛——是除以二的速度。

        “……那我带你去吃我们食堂，就在我们公司楼上，还挺好吃的。”百凉见许乐森没说话，于是问道。

        “已经一点半了，”许乐森看她，“你们食堂还开着？”

        “嗯。”百凉点头，带着他走向一旁的保安室，在登记薄上写了两人的名字后，才带着他过安检门。

        “之前大厦里的一家公司被讨债的追，连带着砸了它家楼上楼下的好几家公司，所以现在大厦的安保十分严。”她解释登记的原因。

        两人等在电梯门前，许乐森看向旁边的楼层标示，新旋律公司在十九楼。往上一层的二十层，标着“凌倾餐饮”四个字——而顶楼标得正是凌倾传媒。

        “其实我买了泡面。”许乐森把身后的袋子拿出来、给她看。

        透明塑两袋里装着两桶方便面，百凉笑道：“我真的吃过饭了，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刚吃完。”

        “你不怀疑，”许乐森笑着问她，“其实是我一人能吃两桶？”

        百凉表情凝滞、有些吃惊：“你都吃了？”

        “骗你的。”许乐森留下三个字，先进了电梯。

        “泡面不健康，”进电梯后百凉听他说道，“你不要经常吃。”

        “那你还吃？”百凉瞪他，见他要说话又马上道，“就算你跑八百米比我快、也不能证明你比我健康。”

        许乐森笑意收敛、没再说话。

        百凉下意识地收回视线，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许乐森眼睫低垂、琥珀色的眼仁被遮去一半，发尾下端几根头发正被电梯里的空调吹着、不安分地动着。

        百凉突然发觉，他好像在回避从前。

        电梯‘叮’地一声让她立刻回神，脚步有些匆忙地率先出了电梯。

        “公司的茶水间有热水，你在我办公室里吃吧。”她微微低着头走往前走，一整句话完整说完时才意识到许乐森并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看见对方一只手挡在电梯门上、一只手拎着塑料袋。

        “食堂应该也有热水。”许乐森仍是不起波澜的样子，就连语气也跟着放轻。

        百凉愣了一下后点头，错开他的视线、微低着头进了电梯，手指点上显示为‘22’地楼层数、心中却莫名拘谨。

        “我在合作公司里吃泡面，让我们老板知道不太好。”许乐森好似在向她解释。

        “我办公室有百叶窗，”百凉马上反驳，“同事们又看不到。”

        他又不是昨天刚认识的，而且等会儿也是要一起去公司的。今天虽然只是临时会面，但之后就会定下初版方案——老板当甩手掌柜，底下员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还不让吃泡面了？

        百凉抬头，待看到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就更加气闷。

        他这是让那富二代欺负成什么样了。

        进食堂后，百凉直接带他去接热水。许乐森看见热水机旁边，就是卖泡面和各种零食的摊位。

        百凉道：“食堂是二十四小时的，如果熬夜加班的话，我们也会来吃泡面。”

        水垂直落入桶里，隔几秒就‘咕嘟’地往外冒泡，许乐森突然问道：“所以之前跟我说不加班是骗我的？”

        “嗯，”百凉帮他关上热水机，“偶尔加班。”

        “……真的，”她一抬头就对上他探寻的眼睛，而后笑道，“这食堂是凌倾开的，他们搞自媒体，作息及其不规律……”

        百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靠近他身边又偷偷伸出食指朝着水平转了半圈，“我们公司可没有。”

        “学姐，”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怎么也刚吃饭。”

        “……”百凉回头，看清来人后道，“你怎么也来吃饭……”

        小王是她的直系学妹，一毕业就进了他们公司，百凉记得项目转组后、她是跟着陈麟进许氏项目里的。

        “今天上午许氏来电话说要详谈，结果我和陈哥到的时候，前台说他们老总去了荀享，”小王道，“我们一直等到了中午。”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偷看百凉身边的人——这长相、这身高、这即使是泡面拿在手里也掩盖不了的高雅气质、这和学姐站在一起的cp感……

        小王终于忍住，没有直接问两人关系。

        百凉也忍住了，没有去问项目进展。

        一个偷瞄、一个正大光明，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都落在许乐森身上。

        “要不你们先聊？”许乐森稳端泡面桶，“有点烫。”

        “……”两人收回目光，就地解散。

        百凉趁许乐森吃饭的间隙，拿着手机点开微信群。

        ‘许氏项目组’里，陈麟一连发了十几个文件——都是之前已经被否定的策划书。

        她还没来得及私信问，就有收到兰艾柯的消息：【你在哪呢？我去会议室等你们？】

        百凉看了眼许乐森，回了个“十五分钟后吧”。

        徐徐的白色蒸汽从两人中间升起，她把手机倒扣在一旁，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重新挪到对方的脸上。

        他琥珀色的眼睛总是那么的好看。

        就连光也是偏爱的，时刻在他眸上流连，折射成独属于他的琉璃，又散落在内成了星星。

        百凉突然发现，她正在和这双好看的眼睛对视。

        “咳！”她猛地一咳，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躲闪，整个人往旁边缩。

        “怎么了？”她感受到有只手抬头轻拍着她的后背。

        百凉抬头。

        许乐森已经站了起来，他上身往前倾，一手抚着t恤衣边、不让衣服垂下来，一手越过桌子又越过她的头顶、最后落在她的后背上。

        百凉向上看的最大角度，只能刚好把他的薄唇括进去。

        短短停顿了一秒，她又佯装地咳了几声。

        “多大的人了，”许乐森略含笑意的嗓音传来，“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话音刚落，百凉清楚地感受到拍着她后背的手停了下来——他姿势没变，她却装不下去了。

        “我去趟洗手间。”百凉缩着身子从他掌下离开，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许乐森的视线随着她，身子却随着他收回手的动作重新做回椅子上，右手拇指不自然地摩擦食指。

        他记得，百凉小时候一直有个毛病——紧张或者激动、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周围的环境，就会不自然地被口水呛到。

        ——小到考试时答题，大到上台表演。

        初一那年期末考试，许乐森提前半个小时就交了数学卷子，上楼绕到二年级后等在百凉考场门口，看她坐在教室第一排、从喝水到呛水循环半个小时。

        “你怎么提前交卷了？”百凉一出考场就看见了他。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家里钥匙忘带了。”

        后来就被百凉领回家吃了饭。

        下午考完历史，在考场门口听到的依旧是不停地咳嗽声。

        百凉也记得那次。

        作为考场安静环境的破坏者，她前半场整张脸憋的通红，后半场待大家开始交卷才敢咳出声来。

        监考老师好心让她喝水，可殊不知她就是被水呛的。

        百凉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发笑。

        她大一的时候被临时拉着当主持，大二的时候代表学校参加市大学生策划大赛，大三的时候当了代表，到现在在公司从独立负责项目开始已有一年。

        她已经从小心翼翼、不敢拒绝监考老师好心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带团队的专业策划师。

        加班熬夜时面对的是条理清晰的要求，而非总是做不会的数学题。

        百凉微微蹙眉。

        ——或许许乐森不想提及过去，也是因为他和过去也不一样了。

        但她见他时丝毫不减的熟悉感，不知道的也仅是现在的生活。

        百凉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许乐森斜靠在墙上、嘴里正嚼着什么，而后吹出一个绿色泡泡。

        他没什么表情，可拎着塑料袋的右手、拇指正不安分地摩擦塑料提手。

        是他在犹豫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

        难不成他老板又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百凉看他：“去会议室吧，等会儿我同事来一起开会。”

        “好。”许乐森站直身子，跟着她离开食堂。

        百凉带他走了楼梯，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先从他的工作开始，去知道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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