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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010章:十指相扣


“谷米,且慢!”澹台长至再而“顺手牵狸”,并指勾住谷米衣后的小兜,正声道:“虽说府衙已然设下禁令,但难免会有商贾樵猎无意取道此处,谷米你暂时受点委屈,就如先前一般藏入包袱之中,直待行抵落梅坞后,我再唤你出来,这样可好?”

        “多吃一堑,未长一智”,毋庸置疑,谷米还真有在同个地方摔两次的能耐,但这一次“心虚小贼”似乎找着了“靠山”。抖挪抖挪腰胯,护好兜兜里的宝贝,返身就要扑回阿姐的怀里,转瞬“泪眼抽噎”,谷米可怜巴巴嚷嚷道:“阿姐,你看长至哥哥嘛!谷米真的不想被塞进包袱里,里边好黑、好黑!谷米害怕……”

        “我……”一容愧色点染眉宇,让小家伙遭这份罪,自是于心不忍,澹台长至哑然沉默,语梗在喉、话撂嘴边,不知从何说起,为难之余,未敢再提。

        “哦——我、我怎么忘了呢……”转睨顾看,心思玲珑,一点即透,红衣姑娘吟吟沉念,适时解围:“谷米,只要你吃下这颗果子,幻成人身时就不会露出耳朵和尾巴了。”

        “啊?!什么果子这么神奇?!”舌尖舔舕,“闻果生津”,谷米约摸真是渴了,委屈伤心暂时搁在一边,焦急忙活着追问道。

        见这鬼灵精翻脸快过翻书,虽非成心故意,但总在无形之中让澹台长至略些作难。红衣姑娘一指戳在谷米脑门,轻缓张手,指间徜徉流光清莹,星辉弥漫、流萤绵旋,一颗玉色梨形文果渐而隐现,轻悬游浮半空。

        瞳仁染光,澹台长至轻徐讶然自语:“棫棠?”

        “长至哥哥,你说什么?!鱼、鱼塘……听起来怎么怪里怪气的,取名字的时候就不能好好想想么?”目不转睛盯着果子,谷米咽了口唾沫,微微出神之际,一耳朵听出个“鱼塘”,注意力瞬间就被叼走了。

        字句支零书海,记忆细寻索,澹台长至道:“西荒地崖深仄,那一方人畜罕迹、河泽皆枯的大地之中,生有一参天古树,名为‘棫木’,覆荫方圆万里、冠若垂天流云。相传此木根达地心,百岁叶荣,百岁叶枯,又百岁成花,再百岁坐果。只因其果形似棠梨,故得‘棫棠’此名。”

        “长至哥哥你去过那里么?听起来就挺好玩的样子,改天你也带我去看一看嘛。”瞎转悠、闲晃荡,何时何地是个头?若全凭谷米的性子来去,估摸着啥时真能游逛出朵花花,脖子往前探,眼睛忽闪,谷米一表真诚。

        立谈之间虽不愿泯了孩子的兴致,但毕竟未曾亲抵,澹台长至如是作答:“九州四海,毕竟人力有限,总归缘悭缘浅,无以得见。只因旧时读过些博物杂记、仙家轶闻,依稀忆起有此一物罢了。”

        “旷日久远,棫木渐而生灵,四百天政循环,脉结七颗‘棫棠’仁果,凝和日月澄辉、古树粹华,珍贵非常,是为千百岁以来仙道大家竟而争寻的宝物。谷米,只要你服下此果,片刻之内便可令修为倍增,想要随心幻出人形,自然如汤灌雪。”授业不及,解惑能当,见谷米对果子尚还挂心留意,澹台长至娓娓续道。

        耳边嗡嗡作响,他长至哥哥的经念得谷米脑瓜疼,挪步红衣姑娘身旁,扯一个勉勉强强的憨笑,谷米赶忙打断:“阿姐、阿姐,这么厉害的宝贝你从哪儿得来的?”

        “阿姐可没有那般能耐,是你昭汐哥哥托我转给你的。”忍俊敛色,棫棠果正落手中,红衣姑娘微显急躁,催促道:“谷米,你到底吃是不吃?”

        “要——!当然要!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踮起脚尖,怯生接过小果,一阵揉捏把玩,依照谷米素来的脾气,哪里舍得将它放进嘴里。

        粲然浅笑,一抹诡黠,目光悄悄在谷米周身移徊,眉骨微挑,坏主意蓄势待发。红衣姑娘一把攥住谷米手腕,顺势往前一送——“正中嘴怀”。

        根本不及反应,谷米愣怔眨眨眼,囫囵匆匆,棫棠果连皮带核整个滚进肚儿。无知无识、后知后觉,谷米乍然回神,顷而间止不住又是一番哭闹:“阿姐坏坏!阿姐坏坏!我还没尝味道呢,果子就自己滚进喉咙里了……呜呜——我想留着慢慢吃来着呢!”

        “你昭汐哥哥吩咐了,这棫棠果似乎酸涩苦口,所以还是快快吞下才好。再者,我们还需兼程赶路,何来的功夫容你细嚼慢咽?”大人做事总有大人的道理,何时轮到一个孩子指摘置喙,摆一幅家姐当有的威严模样,红衣姑娘两手互叠、双肩微耸,招呼起谷米:“快别愣着了,走吧。”

        吐舌头、拧鬼脸,明的不行暗的行。挨得近了,谷米慢悠扯过澹台长至袖口,有一搭、没一搭拖着颓萎的步子弓身领路在前,眉目忧锁之际,尽力引起他长至哥哥的恻隐之心、怜悯之情,既然搬不动石头,也就只能试着搬一搬救兵。

        一氲粉青烟岚萦没,悄悄带走了从前未敢示人的“小秘密”,突兀的耳朵和毛绒的尾巴去无影踪,细细打量,谷米的形貌俨然已与寻常五尺微童别无二致,加之言行举止浮夸讨乖,反更添几分顽皮可爱。

        即便小家伙不曾提、不敢说,他天生慧质巧思的长至哥哥,又怎会当真不明就里:遭人目为异类,终日惶惧惊恐,处处潜迹躲藏,各中滋味百般,强求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承责经受,实在太过残忍。

        头顶缺了二两肉,后庭少了三撮毛,自家小主反倒最后一个知道。只约约觉得脑门生热,谷米将信将疑正准备捋捋耳朵,却不想忽地抓空,着急忙活扭腰往屁股上瞧,刹时笑逐颜开:“咦?!耳朵没有啦,尾巴呢——也没有啦!嘻嘻,果然还是昭汐哥哥对谷米最好了!”

        左右东西,张口闭口昭汐哥哥好、昭汐哥哥妙,那近来对你惜护有加的长至哥哥,又该置于何地?童言无忌归无忌,个性率真归率真,芝麻脑仁的谷米一个不留神,难免撂翻了谁心坎里的油盐酱醋瓶。清了清喉嗓,澹台长至臂上微微使劲,弯肘回向一撤,衣袂稳稳垂落身侧。

        手里“哧溜”打滑,眼瞅“复仇大计”未能得逞,本以为长至哥哥铁定站自己一边,怎么着也会安慰一字半句啊,但即事穷理,谷米他确实想多了。嗯闷着朝他阿姐背后来回鼓缩腮帮子,谷米变着法使出撒娇求宠的看家本事,呢声唤一句:“长至哥哥……”

        “我一介走卒凡夫,知尽能索、不值一文。谷米小哥,你有何贵干?”气滞胸膺犹未消,示好服软亦无用。复归一派不苟言笑的行事作风,澹台长至匆促作答,迈步辄走。

        心里“咯噔”乱撞,积年累月处处讨打找骂磨砺之下,万幸还练就了些察言观色的能耐。怯怯跟上步伐,一切大烦小扰笼统抛诸脑后,谷米摇头摆手,附和道:“没、没有啊,谷米只是累了,走不动了。”

        这一次谷米倒真没说谎,适才猫腰低头、扯袖拽人,半会子折腾下来,任凭他这幅矮短的身板,落个上下不接气,目眩头也晕也属常情不是?!

        区区米粒小鬼,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偏偏恃强凌弱一回又如何?着意放缓步子,佯装无意提了提左肩处的包带,澹台长至转首眄视,语淡之间“仗势欺狸”,了无遽容:“似乎……并非难事。”

        “诶——长至哥哥你别忙,我才不要躲回包袱里!”谈袱色变,连连摆手摇头,一时间犹如伤弓之鸟,奈他谷米能有多大的胆量?

        缺管少教,吵吵嚷嚷终于还是惊了“銮驾”,红衣姑娘返身回瞥一眼,质问道:“谷米!你还没闹够?”

        “谷米没闹,我一直乖乖的啊……”倚仗着口尚乳臭年纪小,睁眼说瞎话,亦是面不红来心也不跳。扭一扭腰身,抖一抖机灵,谷米“蹬蹬”溜烟小跑着蹿到阿姐身边,讨巧道:“那——要不然的话,阿姐你牵着谷米总可以吧!”

        一个笑盈盈、肉嘟嘟的脸蛋倒贴上来,凭谁也不忍多有苛责,红衣姑娘摇头浅叹一气,但既然孩子有心,暂且“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还有、还有——长至哥哥,给。”一碗水端平,总不能成了一家、坑了一家,拉扯之间只将阿姐硬生往长至哥哥边上拢,谷米买了个乖,适时伸手。

        眼底余光,一只滚圆的小手赫然出现,再多陈醋酸酿也瞬间化作了蜜汁甜浆。澹台长至心方回甘,又不由踌躇,手还未自袖中递出,却又蓦往回一收,迟迟没了动作。

        脑海中写映而出的情境,不禁让人多有为难——应该只有同为家人,方才会十指相扣、携手同行如此吧?!这——要如何是好?

        烟视踧踖者,拘谨先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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