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进屋后，刚才那种浑身发麻的不自在感才消失，谈清月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轻蹙了蹙眉，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对隔壁那个小孩太不设防了些。
从第一次见面吃了那盘饼干开始就已经不对劲儿了，按道理来说她不该这么没有警惕心的。
“我这是怎么了？”晚饭后，谈清月躺在床上，对自己这两天的异常表现又不解又烦躁。
她长腿微动，压到了床上的遥控器，床对面，电视的信号灯一闪，屏幕亮了起来。
谈清月伸手向下，正准备将遥控器摸上来关掉，就被突然窜进耳朵的台词震得僵在了原地——“你那是馋她身子，你下贱！”
馋她身子？！
馋……他身子？
谈清月表情一呆，不由自主在脑中回忆起少年的身体，身高腿长，肌肉薄覆，明明已经是成年男人的轮廓，却偏偏又夹杂着动人的青涩纤细，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电视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是，我就是下贱，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睡，睡不到就下药，总之我就是要得到她！”
演员程式化地说着一大堆狗血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表情夸张、演技稀烂，完全没想过这也许会成为一个人的情感指南。
“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睡，睡不到就下药。”谈清月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电视剧里的话。然后认同般地缓缓点头，一脸我悟了的表情。
是了，既然喜欢，想要，那为什么不去得到呢，反正他看起来那么弱，又那么傻白甜，想来也一定很好骗，到时候把他骗过来睡一睡，也许自己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感情菜鸟谈清月如此计划着，想着想着突然担心起来，明天早上8点末日就将来临了，那小孩到时候还活着吗？要是睡不到他怎么办？
谈清月倏地坐起来，有些担忧地摩挲着下巴，思考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她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表情轻松地再次滑进被窝。
死了自己不也可以恢复正常了吗！
浓浓的夜色覆盖下来，遮住这世间的一切。夜色中，有多少躁动、忐忑在发酵、在流淌、在涌动。
研究所里灯火通明，研究员们专注地站在手术台前动作着。
“好好好，这次这个切口划得不错。”
“赶快将脑神经取出来。”
“别慌，得稳住。”
……
很快，实验台上就摆满了培养皿，研究员们一窝蜂涌到了观测机器前，一一观测起这些刚刚取出来的神经组织。
而手术台上，昏迷着的人被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就仍在了那里，等着一会儿助理将他带去焚化炉。
小旅店里，六个大学生小鸡仔似的挨坐在大厅里，望着外面的夜色，不安地紧握着手中的长刀。
“还有几个小时啊？”明明控制面板就在眼前，却有人没话找话地问。
“只、只剩8个小时了。”
一问一答都紧绷着声音，两句对话过去，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你们说，我们明天会死吗？”又有人小声开口，这个问题却久久无人回答。
……
天桥桥洞里，几个鼻青脸肿的人各自占着一块地盘躺着，桥下长河静淌，无声无息，无论世事如何，它始终不眠不息。
江彤躺在靠墙的那一块地上，身上裹着一条起了腻的毯子。此刻的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富二代的影子，离开了熟悉的世界她才知道生活有多么艰难。
这两天，她不仅要躲着四处抓人的警察，睡觉时还要时刻防备周围的乞丐，因为这片稍微看得过去的天桥是他们的地盘。
直到找到几个和她一样遭遇的玩家，他们几个同那群乞丐打了一假，今晚才能在这里落脚。
她睁眼看着半空中跳动的倒计时，明明没有声音，她耳朵里却仿佛听到了“咔、咔、咔”的机械声，声声捶打人心，让人绝望。
末日就像是一把有魔力的镜子，照出了一些人的绝望颓废，也照出了另一些人的勃勃野心。
抢劫三兄弟住在一栋写着拆字废弃房子里，里面堆满了各种物资。
老大想着马上就将到来的末日，眼放精光，这两天的抢劫将他的胆子，他的心都给养大了。
他忽然爱上了这种不用付出，只要武力值够高，就可以疯狂获得资源的感觉。这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感让人着迷、让人上瘾。
他甚至觉得这场末日就是用来成就他的，旧的秩序即将崩溃，而他，就是新秩序的重塑者！
玩家在想着重塑新秩序，而黄金宫内，却有人无比期待将旧秩序维持下去。
“怎么样？军队派驻下去了吗？”张开远站在窗前，望着浓浓的夜色，面色沉肃地问。
“已经完成布防，现在各省市都有军队驻扎，争取能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秘书道。
“好！那就好！”他叹了口气，忽然又问：“物资呢？买的人多不多？”
秘书跟着最高首长近十年，从来没像这三天一样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原来首长也是真人，也有不确定、拿不准的时候。
明明这些事项之前都已经汇报过，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恭敬道：“首长您放心，根据物资储备处的数据来看，已经有80的物资都被老百姓购买了。”
说罢，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上前提醒道：“首长，快要到时间了，我们还是赶紧到防空室里去吧。”
张开远却不错眼地望着外面，眼中充满了留恋：“再看看吧，再看看这个世界吧。”
秘书听到首长悲悯又沉重的语气，没忍住鼻子一酸。首长是在同这个世界告别呀，这个旧秩序的统治者也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地方被毁灭了。
一切美好的东西就要在眼前被打碎了，秘书不知如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只觉得一种巨大悲戚向他袭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如果秘书懂得华夏的诗词的话，他一定会知道，这样的悲戚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人用短短十字形容过了。
无论世人心中有多少不舍，光阴似箭，穿梭不停。
“叮铃铃~”在倒计时跳到1：00:00的时候，谈清月床畔的闹钟响起，她立马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
在不到十分钟内将洗漱吃饭搞定，接着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然后换上紧身防水运动服，背上放着两根电棍、食物、一台收音机和少量生活用品的背包，身体紧绷地坐在监控前，透过房屋周围安装的十几个监控画面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变化。
在她隔壁，卫致低头仔细擦拭手中的东西，动作轻柔无比，像是在擦什么宝贝一般。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帕子，然后室内响起“咔咔”的机械音。
要是有军械迷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忍不住说一声“牛逼！”，原来卫致手中拿着的正是这个世界最新研发的手木仓，以质量轻，射程远，杀伤力巨大闻名。这种□□一般只给高级首长的警卫员配备，很多警察局长都求不到一把，谁曾想竟然会有一把落到他手上。
卫致利落填装完子弹，拉开上衣，将它插进衣服内袋。一转眼，又变成那个清瘦阳光，很好欺负的样子。
倒计时一分一秒走过，快了！快了！末日马上就要来了。
还剩半小时！
张开远坐在地下会议室，面无表情听着来自各个自然现象监控局的汇报——
“海面平稳，一切情况正常！”
“地面情况稳定，一切正常！”
“气候状况良好，一切正常！”
……
还剩二十分钟！
各地军队严阵以待，分散在各个区县里。
还剩十分钟！
江彤和天桥下的玩家们走进超市，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冲进食品仓库，合力将门抵上。
还剩五分钟！
旅店里的大学生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
还剩一分钟！
谈清月一瞬不瞬望着监控，呼吸急促，肌肉发紧。
倒计时最后十秒！
砰砰！砰砰！砰砰！是谁的心脏在紧张地跳动，如同快要被锤破的鼓一般，响彻胸腔，难以停歇。
终于，谈清月眼睁睁看着末日倒计时归零，仿佛呼吸都在这一刻被夺去，只见原本的“末日倒计时00:00：00”字样在一瞬间变成了“末日生存进度1/30”。
这也就意味着，末日真的来了！！
在达摩克利斯之剑真正落下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着变故的发生，也许会是陨石落地、也许会有火山喷发、也许会有病毒将所有人变成丧尸，总之，无论如何都应当是惊天动地的。
却——八点，无事发生。八点一刻，无事发生。八点半，无事发生。
世界依旧平稳运行，不知内情的百姓照旧重复着他们平凡又普通的生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玩家们感觉自己被耍了，愤怒又不甘地低吼出声。首长们长出一口气，像是放下千斤重担一般。
只是，真的就没事了吗？
在倒计时归零后的十分钟，谈清月看着明明没有发生任何异样、却越来越浑浊的监控画面，放松了一瞬的脸上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是下雨了！这雨丝极细，下得如烟似雾，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谈清月也是从监控摄像上偶尔沾染的一丝水汽才觉察到。
按理说，监控摄像头上哪怕聚集了再多的雨水也不会模糊成这个样子，更何况是丝丝水汽，那只有一个可能，摄像头外面的那层玻璃被雨水腐蚀了。
这雨，有腐蚀性！
渐渐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天空中飘着的霏霏细语，和火山爆发、陨石落地的动静比起来，这又细又密的雨丝就像是在和人开玩笑一般，怎么会引起警惕。
但，守在卫星云图旁的张小勇心里却忐忑无比，因为，无论是多小的雨，从水蒸发到凝结成云，再到云落成雨，总会有一个过程的，总是能在检测仪里留下痕迹的。
可这场雨却下得及其诡异，天空万里无云，这场雨没有来处！
太阳高悬天空，细细密密的雨丝如同飘絮一般空灵地下着，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蒙了一层薄纱，如真似幻，美丽极了。在太阳的照射下，甚至很多地方还出现了彩虹。
热搜词条快速更新着，从各类明星资讯，搞笑段子变成——
“a市惊现彩虹雨！”
“h市惊现彩虹雨！”
“彩虹雨出现在b市！”
……
各地网友都纷纷将此拍照发上网络，分享美丽奇观，谁知，他们引以为奇的彩虹雨竟然其他地方也有，很快，热搜就被密密麻麻有关彩虹雨的消息占据了。
网友们狂欢起来，开始兴致勃勃地数到底有多少个地方出现了彩虹雨，十个省、十二个省、二十四个省，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竟然是全部！！
“同在一片天空下，千里共享彩虹雨!”有人诗意大发，创建了一个这样的话题，是啊，浪漫啊，古人有千里共婵娟，今人有千里共彩虹。
人们沉浸在这一片浪漫之中，专门走出屋去享受这一刻的雨中漫步，同全国人民一起感受这一场狂欢。
很快，仰头拍照的人们觉得脸上发痒，那痒意若有似无，他们不在意地伸手挠了挠，继续打卡拍照。
各处广场空地上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惊喜、欢腾、呼号、奔走，热闹无比，喧嚣异常，好一场全民狂欢！好一派盛世华彩！
“啊！”直到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划破了这浪漫的氛围。
人们不满地回过头，想要找到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却在转头的刹那惊恐战栗，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此刻，所有人都成了面目模糊的背景板，只有长在他们脸上的红点连成一片，艳色逼人。
每个人的脸上可能只有三个五个小点，单独看并不显眼，更何况大家沉浸拍照，手机的美颜过滤了许多的痘和疤。可此刻，当众人回过神来左右张望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红点，这景象既诡异又恐怖。
人们恐慌地戴上帽子、撑开雨伞，往室内跑去，让本就拥挤杂乱的广场更加喧嚣狼藉。
“彩虹雨有毒！”的词条很快上了热搜。新闻主播也接到了临时任务，呼吁人们赶紧往屋内躲，不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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