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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元宵


“昨日不是一个叫秋月的宫女过来的,怎么今天换人了?”许攸盯着布菜的宫女,不动声色地问。

        同她一起进来的宫女纳闷:“大人,她就是秋月啊,怎么换了身衣服您不认得了?”

        许攸疑惑,又仔细观察秋月的脸,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瞬间明了,镇定道:“是我眼花。”说完,不小心碰掉了筷子,“麻烦你再去取一双来。”她面带歉意。

        “秋月”也不唯唯诺诺了,坐在许攸旁边问:“小攸,你是如何发现的?”,月娘有些惊讶“我的易容应当没有疏漏的。”

        听她的声音,这么多年来,倒是没有变化。

        “秋月的左侧脸”,许攸指着自己的左侧脸,“这儿,有一颗小痣。”

        “小丫头还是这么心细。”月娘笑着轻点她的鼻尖。

        “时间不多,先说正事,”许攸正色,“月娘,我知道您现在处境不太好,恒王那边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你知道是恒王了?”

        许攸点头,“我那日在花间醉外面看着一个人,念白查出与恒王有关。”

        “放心,我不会轻易听他的话。”

        “不用,您别为难自己,”许攸严肃起来,“眼下上京恒王势力遍布,他大约知道了花间醉的由来,但未必猜到了您的身份,须臾委托几次还可以,若您太难被他们啃动,恒王定会对您产生更多猜疑,想方设法去弄清楚您背后的势力,如今他们是咬死了花间醉,就先不情愿地听他们的,反而我们可以知道更多的消息。”

        月娘看她的眼神先是惊讶,随即变成欣慰,而后是心疼:“小攸,你是真的长大了,可你父母若是还在,只怕不愿意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你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才学会这些。”

        许攸心道这些都不是在外面学到的,这是她早在宫中学到的,但是她不敢说。

        “没什么,月娘,我过得挺好的。”

        “可是你的病,你娘亲当年,她,”

        “我师父是神医啊,能有什么事?早就好了,就是看着虚弱,其实这些年跟着师父四处行医,底子可好了。”

        她当然知道没有许攸说的这样简单,但总不愿意往最坏处想,暂且相信了这个说辞。

        “你母亲这个年纪,还像小时候一样,漂亮又精神,叫人看了便新生欢喜,可是,你如今。”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只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可是,我担心恒王想要见的人便不简单。”

        “不打紧,”许攸宽慰她“月娘,这件事,您在其中只不过是一步,他们花费心思要做什么,日后必然会清楚。”

        “什么意思,是我们不管吗?”

        “先为委屈您忍耐一段时日,暂且按照他们的要求来。”

        这时去拿新筷子的宫女也回来了。

        “怎么样,说完没有?”松萝等人都走了,着急地问。

        许攸轻轻摇头:“不过,她会明白的。”

        原本还有事情要问,时间太紧,下次吧。

        月娘是许攸回上京后,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第一天晚上在父亲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睡不着,就偷偷溜到月娘的屋子里面。

        “你怎么来了?”月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是怕黑吗?”

        小许攸默默点头,:“您继续,我就是想待在这里,不会影响到您的。”说完又后退了几步,生怕挡住了光。

        “小攸啊,”她眉头微蹙,放下手中针线“叫我月娘就可以了。”

        “我呀,是看着你娘亲长大,又作为陪嫁来到将军府的。”

        从她的话语里,听得出来亲近和心疼,许攸不自觉凑近了些:“月娘,您陪我说会儿话吧。”

        月娘的确是知道很多关于她父亲和娘亲的事情。

        她的父亲,姓许名谭,是位颇受陛下倚重的将军,据说十八岁就从军,二十四岁便小有名气,二十五岁娶了她娘。而立之年有了她。

        “为什么哥哥管父亲叫叔父呢?”许攸早就想问。

        “你哥哥他,并不是闲容的孩子,他是将军的战友临终托孤,五岁时才养在府里的。这孩子开始和谁都不亲近,闲容带了两年,才跟她亲了些。”

        “他是喜欢你的,你还未出生前,他就一直盼着一个妹妹,还说,等妹妹会开口叫爹了,他也改口叫父亲。”

        闲容是她母亲的小字。

        听了这番话,许攸心里好受了些,不过她哥哥那副生人勿近,拒人千里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有多喜欢她。

        看出了许攸的失落,月娘开解:“你娘去了,他很难过,过一阵就好了,况且你哥哥都十五了,还是个将军,每日要去军营里训练,还要到私塾上课,也没有时间陪你玩儿。”

        “哥哥是将军?”许攸好奇。

        月娘把她送回房间:“这个嘛,明天再同你讲,现在,小攸要睡觉了。”月娘帮她盖好被子,轻轻吹灭了灯。

        许攸其实不怎么困,但也很听话地闭上眼睛。不过她早就睡了一天一夜,所以半夜又醒了。

        睡不着的许攸出门溜了个弯,回房间时就迷路了。

        她有点无措。

        看到一个有灯亮着的房间,许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敲门询问。“有人在吗?”然后房间的灯立刻就灭了。

        许攸:……

        但是片刻后有声音传出,“何事?”

        有点熟悉的声音。“我迷路了,所以想问一下”她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住的叫什么间,于是只好改口“这里不是有一棵很老很大的树吗,去那里要怎么走?”

        她没有记错的话,过了老树往前走,不远就是自己住的房间了。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许攸道了声:“对不起打扰了。”转身要走,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我稍后也会去那里,随我走吧。”

        “哥哥?”许攸讶异。

        已经是凌晨,天上虽大部分仍是暗紫色,但远处却已有了绛红色的云,像是在一层一层晕开。四周静谧,草叶上的露水还未干,空气微凉。

        许攸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她哥哥后面,等终于到了那棵老树那里,她直接坐在了朝露未干的石凳上喘气。

        “哥哥你,晨起未免太早了些。”

        “嗯,”他回,可能是觉得一个字太过冷漠,又添上一句“每日事务繁忙,而且还需腾出时间练武和做功课。”

        “功课不都是晚上做?”许攸问。

        “最近回来得晚,军营里有些事情,不过等事情结束,就不必再去,那时,便可陪你出去……”

        许攸发现她哥哥是真的好看,她还小,不知道如何形容人的相貌,但是她看着许宁,就觉得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许宁疑惑。

        沉迷美色的许攸清醒过来,问他:“哥哥,你觉得娘亲好看吗?”

        “自然,娘亲是最好看的。”许宁回忆。

        “那为什么我长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她。”许攸很是苦恼。

        “这,”许宁有些为难“大约是你,更像叔父?”说完便觉不妥,继续道:“叔父的样貌,在男子中是上乘,可能不适合女孩。”

        “算了你不用安慰我了,”许攸已经接受现实,不过,“哥哥你怎么还叫叔父?”

        许宁把自己的外衣披到许攸身上,面对她的质问,稍作停顿,道:“习惯罢了,如今应当叫父亲。”

        每当回忆起童年,必然少不了那个人的身影。许攸小时候,父兄就是精神支柱,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和成千上万的女儿家一样,在父兄的呵护下长大,待嫁,过完平安顺遂的一生。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少主,明日元宵节,我们也只能留在宫中吗?”

        “之前忘了告诉你,到了上京,便不要再唤我少主了。”让人听见了不太好。

        “那我该如何称呼?”

        “私下唤我名字也可,但人前还是称世子罢。”

        “今日陛下赐宴群臣,明日也要到御街去看百戏杂剧,我们可以跟着一同出去。”

        “好呀好呀,御街上可热闹了!搭了一座灯山!”

        元宵当日,灯山一齐点亮,流光锦绣交相辉映,游人聚集到御街两廊下,看歌舞百戏,有击丸蹴鞠,踏索上杆,还有演弄虫蚁,演奏鼓笛的,还有人表演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蜂唤蝶,追呼蝼蚁等,奇巧百端,耳目一新。

        “当真是热闹。”

        “你小心别摔着,着什么急,御街这儿搭建不易,要到十九日灯会才结束呢。”

        不曾想会遇到宋知声,和昨日装束一样,戴着头球大帽,簪花,身穿红锦团答戏狮子衫,镀金天王腰带,十分贵气,在一众亲随侍卫中,是最容易让人注目的。

        “宋大人怎的不在陛下身边?”

        “监视宗亲,亦是我之职责。”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吧,我这个半路多出来的世子,典签大人自然是要格外担心。”许攸微微笑道。

        元宵佳节,亦是青年男女相会的时候,猜灯谜,赏灯,都是很好的活动。偏偏松萝这个丫头要去看猴戏,她只好先找一处地方一边赏灯一边等她。

        只是,一路上大多是年轻的女子同行,或是一男一女,很少有两个男子装扮的人走在一处,引得路人侧目。

        “知声!快来,我们在二楼占了个好位子!”

        “宋大人朋友不少,”许攸看着对面酒楼探出窗外的俩人,不禁笑出声,“元宵佳节,实在不必消磨在我一个无关之人身上。”

        “烦。”

        “嗯?”

        “一起去。”

        “什么?”

        她尚未来得及揣摩他话中的意思,忽而一阵天旋地转,二人便到了雅间内。

        “如何宋兄,我用父亲的玉牌,提前一个月订到的!”

        邀功后,看着宋知声身侧的生人,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位是?”

        “最近的差事。”

        他拎着许攸,径自走向主位。

        众人默然,都不敢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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