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他们来到了铜牛雕像前。铜牛体态肥壮，那对坚硬无比的牛角向上翘着，昂首凝眸，目光炯炯地望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赫小苏正在观赏这头铜牛时，忽听街口传来一个声音：“老太太，您跑哪里去了，您家阿姨快急疯了。”

        赫小苏歪头去看，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女人朝这边走来，刚才说话的是她，她说完朝街里面招手：“老太太在这里，你快过来。”很快从天水里跑出一个中年女人，边跑边喊：“大姨啊，您去哪里了？”

        中年女人跑到跟前，拉着老人的手。

        颜向看她一脸的着急，问：“你是谁，和这位奶奶什么关系？”

        旁边围观的一位姑娘插嘴道：“这是老太太家雇的阿姨。”

        颜向看向老人，想确认一下，老人笑了笑：“海静啊，我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不回来了吗。”

        旁边的姑娘对颜向说：“阿姨叫海静。”

        海静放下老人的手，拉起颜向的手，满脸的感激之情：“谢谢小伙子，老人有老年痴呆，我看她去睡觉了就去洗衣服去了，没成想洗完衣服发现老人不见了，满街道找了个遍没找到，快把我急坏了，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们。”说完又朝赫小苏说了好几声谢谢。

        这时，从天水里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凑到他们跟前，说：“以后可要注意了，别再走丢了。”

        海静忙说是，以后会注意的。

        看到老人找到了家，颜向与他们告辞，拉着赫小苏走了。

        老人的身边又围过来几个街坊邻居，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偶有几句话传到颜向的耳朵里，王奶奶，您的女儿应该快过来了吧……要随时带着手环，防止走丢……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颜向望天喊了声：“啊！”

        赫小苏注视着他，不解他的意思，问：“怎么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手揣着裤子口袋，酷酷地走了几步，回头跟她顽皮一笑：“没什么，就是开心。”

        他忽然停住：“这里的景很美，是先在这里逛逛呢，还是现在回游乐场呢。”

        湖水清澈干净，波光粼粼，湖边的垂柳飘荡在湖面上，小桥亭阁忽隐忽现，翘起的亭角在高大的树木中映现出来。

        赫小苏笑：“风景如此美，要不先在这里逛逛？”

        颜向打了个响指：“好。”

        颜向往右一拐，到了湖边，赫小苏随后跟上。

        逛了会儿，他指了指前面，说：“那个地方好玩，有一片荷花，现在已是深秋早已枯萎，但是水面上的残荷倒影很美，大多数时候还会看到海鸥在湖面上飞。”他说着拐进了一条小道，两旁的草木修剪得整齐，小鸟在枝头“啾啾”叫。赫小苏紧随其后，穿过这条小道，就是他说的那个地方了。

        赫小苏站在湖边观赏着残荷枯枝，它们寂寞地立在水中，用残缺的枝叶来守候秋日的萧瑟和即将到来的凛冽的寒冬，这种孤独的美带着悲壮让人不由地升起一种崇敬，熬过冬季春天就来了，它们又将春意盎然。

        他们沿着湖边继续走，走累了就站在岸边看鲤鱼。旁边有两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也站在岸边看鱼，红色的黑色的大鲤鱼在湖里游来游去。她们一高一矮，边看边嘻嘻哈哈聊着天。其中一位矮个子女孩蹲下从包里拿出一袋面包，她打开袋子揪了一块面包，撕成小块来喂鱼。

        高个子女孩站在那里扶着膝盖弯着腰看。

        颜向忽然问：“你喜欢吃什么菜啊？”

        她最喜欢的菜莫过于那个世界颜阳做的菜，味道难以忘怀，虽然他做的菜都不错，但是她唯独最爱吃的是他做的鸭蛋黄焗南瓜和风味茄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了，太想念那个味道了。赫小苏低着头，有些感伤，嘴里念叨着：“鸭蛋黄焗南瓜……风味茄子……”

        颜向眼里带着笑，问：“你会做吗？”

        她摇摇头：“我不会，见别人做过，也见我妈妈做过。”说完之后立马觉得说错话了，如果有一天他认识了李香书，如果说起这个事不就露馅了，因为李香书从来没做过这两个菜。想到此，她抱歉地朝他笑笑，“不对，说错了，不是我妈妈，是我同学的妈妈。”

        他没有多想，继续问：“这菜怎么做啊。”

        以前颜阳做的时候她在旁边看过，她只好把她看到的步骤仔细地说给他听。

        他很认真地听她讲完。

        过了会他看了看时间，说：“一会我们去吃午饭，我先去那边买点热饮，你在这里等我。”

        赫小苏点头：“嗯。”

        赫小苏坐在湖边的一张长椅上等他。

        矮个女孩喂完一块面包，又打开那袋面包撕了一块，鱼本来最初是几条，由于她的投喂引来了几十条。

        她边撕着面包边和那个高个女孩说着话。

        赫小苏回头去看，想看颜向回来了吗，看到颜向手拿两杯热饮朝这边走来。

        她向他挥挥手。

        此时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接着是几声喊叫。赫小苏赶忙回头，矮个女孩不见了，高个女孩站在岸边惊慌失措地喊着。

        赫小苏站起来，一时傻了眼，只见湖里有个人在扑腾，她仔细一看是那个矮个女孩。

        鲤鱼吓得早已四散而去。

        赫小苏忙说：“别怕别怕，先站稳，湖应该不是很深。”她认为市区里的湖，岸边应该不会很深。

        可女孩早就乱了手脚，哪能稳得下来，手在湖面上胡乱地扑腾，激起了银白色水花。她身体倾斜着，呛了一口水，这更让她六神无主，换来的又是一阵喊叫和扑腾。

        颜向老远看有情况，跑了过来，他把热饮放在地上，蹲在岸边，向女孩伸出一只手，说：“别紧张，你把手给我，我把你拉上来。”

        女孩一听，手扑腾得更厉害了，手拼命地往前伸着，但是还差些距离，因为着急从而伸手的幅度大，导致身体往前扑去，一下子摔在了湖里，她又喝了几口水。

        颜向大喊：“你先站稳，别着急，先站稳。”

        女孩的脸煞白，她听他的话，努力地平衡自己的身体。由于刚才她摔在了湖面上，水波荡来荡去，加上喝了几口水又加上心慌害怕，身体晃来晃去，一个腿软再次摔在了湖中，女孩又喝了几口水。

        女孩趴在湖中，手慌乱地向空中抓去。

        看情况不好，颜向脱下外套扔在地上，跳到了湖里。他走到女孩跟前，两手拖着女孩的肩膀把她身体扶正，然后往湖边送。

        赫小苏和那个高个女孩伸手去拉她，一人拽着她的一只胳膊，颜向在后面拖着她的身体往上推。

        女孩终于被救上了岸。

        颜向两只手撑着岸边，赫小苏拉着他的肩膀，他右腿撑在了岸上，一跃身，然后爬了上来。

        女孩浑身滴着水，嘴唇变得青紫，惊魂未定加上气温低，坐在那里浑身哆嗦。

        颜向穿着一件棉质运动衣，此时衣服的下摆吸足了水，他脱下来使劲拧了拧，拧出来了好多水，脚下的地面顺间成了水洼。他随即穿上，又拧了下裤脚。把鞋子脱下来，倒出里面的水，鞋子里的一只灰色的小鱼也跟着倒了出来。小鱼的尾巴翻腾着，小米粒大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它只有一厘米长，太阳一照，通体透明。颜向小心地把它拿了起来，走到岸边放进了湖里。

        他边穿着鞋子边看向那个浑身湿漉漉女孩，说：“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女孩看过来，声音发着抖：“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高个子女孩也在帮她拧着衣服上的水，把挂在她裤腿上的污垢扯了下来，给她简单收拾了下后，把她搀扶起来。她们说了几声谢谢，离开了。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慢慢地散了。

        湖面上飘着一块面包，在湖中随着水波荡啊荡，是刚才从那个女孩手里滑落的。肥大的鲤鱼又围了过来，啃食着那块面包。

        赫小苏从地上捡起颜向的外套，递给他：“快穿上，小心着凉。”

        颜向接过披在肩上，摊摊手，嘴巴一撇：“这下好了，不能去游乐场了。”

        她笑：“还惦记着游乐场呢，我们以后去，有的是机会，现在快点回家吧，回家换身衣服。”

        颜向走到放热饮的位置，拿起热饮递给赫小苏一杯。

        温温热热的饮料抱在手中带来了一点温暖，赫小苏手捧热饮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天水湖。

        他们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在车上，颜向看着裤腿，裤腿上的一滴水汇集成一个透明小水球滴落下来，然后过一会，又汇集成一个，他低声感叹：“今天不管是送那个老人回家还是刚才这个事，要是以前我真的不会管这些，看到这些我会直接走开或者是站在旁边看着罢了，遇到这种事很多人都是这个心态。”

        赫小苏偏头看他，笑一笑，很赞同他刚才说的：“是的，这是多数人的想法，总觉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多人是习惯了冷漠或者说是无动于衷，包括我也是。”

        赫小苏眉眼弯弯：“但是今天就很好啊，让我好吃惊呢，可不像以前的你。”

        他笑了一下，说：“嗨，我是被迫的。”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

        赫小苏假咳几声：“才不是呢，你口是心非。”

        赫小苏心想，最初的那几天他可能确实是被迫的，但是现在一看就是心之所为，非常自然毫不犹豫地做这些。

        司机把车停在了颜向的家门口，交完钱后，颜向问赫小苏：“有纸巾吗？”

        赫小苏打开背包拿出了几张纸巾给他，然后下了车。

        她见颜向下车后把他坐的那个地方擦了一下，把它擦干。出租车的座椅是皮的，上面有一些水渍，那是穿着湿裤子的他坐在那里留下的，擦完座椅又用纸巾擦了下从裤腿上滴到车里面的水。

        赫小苏完全想不到颜向会这么做，这让她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他。

        那天是个早上，赫小苏和杨意文在食堂吃饭，颜向和李修泽他们几个坐在不远处。赫小苏不时地抬头看他，当他们吃完饭站起来后不知汪之渔说了句什么，颜向用脚踢了他一下，手里的托盘倾斜了，碗里剩下的白米粥洒了出来，洒在了椅子上。

        颜向才不管这些，一只手揣着裤子口袋，一只手端着托盘，那冷酷高大的模样像一个巡街的大佬般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杨意文本来在嘻嘻哈哈说笑着，被他的这个样子镇住了，笑声戛然而止，表情凝住，直到他走出餐厅，杨意文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刚才他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那个气场，让我想跪下喊爸爸。”

        她说完后，赫小苏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心想，有这么夸张吗。

        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和她的小伙伴买完饭走过来，去了刚才颜向坐的那桌。

        在这之前赫小苏还想现在人也不多了，来吃饭的基本都差不多要吃完了，餐厅里也空出了大半部分，等她吃完后，顺便过去把那个椅子擦一下。

        赫小苏吃完，拿起托盘正要起身时，发现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一屁股坐在了那个椅子上。赫小苏目瞪口呆地看过去，懊悔应该早过去擦一下。同情小姑娘的遭遇，美美的裙子和好心情被椅子上的白米粥给搅没了。

        那个女生一坐下，接着喊了一声跳了起来，因为她感觉到了异样，她饭也没吃，骂骂咧咧地走了。

        想到此，赫小苏看了眼颜向，心中万般情绪在翻滚，他真的有在变化，他的未来不知会怎样，他是否能够平安度过那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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