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失望

天不太好，太阳蒙蒙的。这样的天气沙漠里少见。

        刘西北起床很晚。觉得浑身酸痛，没有力气。梦就是他的动力，为梦而拼搏的刘西北，不计得失，不怕失去生命。梦变为了真实的存在，却破碎了。眼前的一切统统随之而烟消云散。留给他的只能是回到南国，重拾朝九晚五的庸庸碌碌。他拿不准是去南国茗城呢，还是呆在这漫漫黄沙的家乡，再谋生路。

        没有了梦的刘西北，像一个游走的灵魂，他去到银行，提出五万元现金。他知道百里英的妈妈疾病缠身。她老人家很古老，很传统，如果给她钱，一定要看得见，摸的着。唤来百里英。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着百里英说：

        “结束了。把这个拿给阿姨。”

        “什么结束了？”电话里边说。

        “你是谁？”刘西北没有回过神。

        “抬起头，看看我是谁！”电话里说。

        他看见马路对面的史宝忠，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笑着走过来。史宝忠还没有走到他跟前，收起电话，有点得意地说：

        “走，去‘羊肉’。”

        妈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天气。还不忘过来搓一顿。

        “没兴趣。”刘西北第一次回绝了他。

        百里英当这位沙漠里生，沙漠里长的汉子，当史宝忠为宾客。沙漠人对待宾客从来都是热情大度的。他可不愿失去沙漠男人的风范。他说：

        “去，我请客。”

        “不，我请客。”史宝忠拍拍胸膛，不像是割肉滴血，仿佛是豁出性命。

        刘西北狐疑地瞅着史宝忠。一件远在天边的珐琅器，居然烦劳他不远万里，来到沙漠里请客。他明白，史宝忠是奉命督战，尽快成就这庄生意。

        “黑屏了。别指望这单生意了。”刘西北认为还是说清楚地好。

        史宝忠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拥住他往“羊肉”的方向走去。说：

        “好消息，不是发红包，是个王炸。”史宝忠之所以接受这单差事。他清楚刘西北的为人。刘西北知恩图报，将来会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推波助澜，为自己平步青云助力。远远不是几千元的回扣可以比拟的了。“你被上调集团总部，负责购买珐琅器一事的运作。”

        刘西北站住，他不想往前走。叶公带着他的珐琅器，一步步地挪向沙漠腹地，宁可和严酷的自然环境抗争，也要深深地藏在人们的视野之外。那珐琅器，那些财宝，叶公不示世人。他觉得叶公在冥冥中受某种使命左右，不是金钱的力量所能撼动的。要叶公出手珐琅器。无异于撼山。

        如今让他专职运作购买珐琅器，那不就等于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他很不高兴地说：

        “往哪儿调？我是茗城福润广告的人。”

        “out了吧，茗城福润广告，是南国福润的子公司。南国福润就是爹。知道了吧。”史宝忠说。眼神里略带嘲弄。

        越来越清晰了。是史宝忠介绍他去茗城福润广告公司。履历递上去，不用面试，第二天上班。是史宝忠让他重回沙漠，购买那件隐藏着无尽秘密的青花瓷盘。今天，又是他告诉自己上调集团公司。原来这是一场大局。他，他的姑父，叶公，都是被设计大网笼住的人。他们用他像一把尖刀，直捅叶公的心窝。

        “我不干。”他说。珐琅器的真相现在越来越清晰了。他认为真相还没有到要说的时候。这不是一单买卖。

        “你想没想过，‘五险一金’，你的工资。假如公司除名，你的履历上会添上一笔，一年半载地找个工作也难。不要忘了，你还有妈妈要养呢。”史宝忠平静地帮他分析。

        “不去南国茗城了。在县城随便找份工作，应该不是问题。”刘西北不愿在某种阴影里生活，宁可艰苦一点。

        史宝忠知道刘西北是有思想的人，万万没料到，竟然如此固执。原本是一件美事，答应了，摇身便进入领导层，名利双收。自己回到南国，可以邀功领赏。这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宣布任命，刘西北却不答应。他不知道回到南国如何交差。

        “你不干。我可怎么办？还有十几年的房贷。”史宝忠说着，双眼噙着泪水。

        现在看起来史宝忠也在局里。如果刘西北不答应，史宝忠一定会受到影响。

        百里英不明白了。别人同不同意，怎么会影响到史宝忠。他说：

        “关你房贷什么事？什么房贷？”

        刘西北笑了。知道百里英只是仰慕史宝忠千万富翁的头衔，不了解这位千万富翁的苦衷。他说：

        “宝忠购房时，房价才三万几一平。他东借西挪，穷尽他和父母的积蓄，还卖了家乡的房子，才交了首付。这几年，房价疯涨，已是十几万一平了。九十平方，你算算，是不是价值千万。可是他每个月要还房贷，车贷，父母的生活费，房租，他自己还要租房。一天不干都不行啊。”

        百里英看着眼前的这位千万富翁，明白了千万的来历，心里满满地同情，干脆地说：

        “卖了它，换间小的。”

        “有钱人，不怕贵，嫌它面积太小。没钱人，不怕面积小，太贵，不愿意买。很难脱手。”史宝忠苦笑着，看看百里英，又看看刘西北。

        刘西北同情史宝忠。房屋买卖的生意经中，似乎得到了某些启示。像史宝忠的千万房产一样，珐琅器同样可以摆在那儿，给他们看看。至于卖与不卖地，他刘西北也说了不算。看史宝忠的可怜相，也是出于无奈，他对史宝忠说：

        “可以。我只负责找到珐琅器。卖与不卖的，于我无关。”

        “可以，可以。买卖永远都是老板的事。”到了“羊肉”门口。史宝忠满意地笑着躬身相请。

        “羊肉”饭店永远都是人声鼎沸，讲话要很大声才行。史宝忠兴奋地大声说：

        “吃公司的，喝老板的，要最贵的菜，最好的酒，今天要使劲地造。”

        饭吃了很久，他们才离开。

        刘西北难为了。他答应了史宝忠，得返回茗城。珐琅器现在是镜子里的烧饼，看得见，连香味都闻不着。百里英不能卷进局里，他得照料他母亲，不可以与自己一起被人牵着鼻子。他对百里英说：

        “回你皮革厂去。好好生活。”

        “我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你说过，男人一辈子要选一件大事。选好了就拼搏一生的么？”百里英愿意伴其生死，满脸不爽地说。

        百里英是刘西北的影子，刘西北去了南国茗城，他们的粉丝调戏百里英失魂。百里英当真承认自己失去了灵魂。其实，刘西北何尝不是？茗城几年，每每忆起儿时，同样感到失魂落魄。

        去南国茗城，分明清楚在一场局里。刘西北看史宝忠情分，答应史宝忠是不想让史宝忠被首先抹去，失去了饭碗。他才决定火中取栗。其实，明白地无栗可取。他糊涂了。许是那珐琅器，镜中的烧饼。说不定栗子被这场看不清楚的大局摇来摇去的滚落出来。

        入局最难对付的是机器人大阵。面对机器人大阵，虽说他佯做英勇，内心里却有些胆怯。手边的人才只有尤库，他不以为尤库是一根稻草，尤库有大才。他要请尤库在机器人大阵中一展身手，击溃他们。

        他们到超市买了很多补品，营养礼品。一路去到尤库的老家。就尤库在南国潦倒的窘迫环境，想必在家的老人们一定需要帮助。他们准备尽力地帮助尤库的家人们做点什么。尤库是大孝子，知道了他们的帮助，定会回心转意。

        尤库家离县城不远。到那儿以后，从最破的房子问起，满共没有几家，都不是。去问人，才知道全村中最漂亮的那栋楼才是。家中二老已到古稀之年，身体蛮好。听说是尤库的朋友，异常热情。刘西北感到忧愁，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要帮助的？

        老人兴奋地告诉他们，这个家，时时事事都是尤库在操持着。不让他们二老干活，什么都不缺，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尤库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朋友。今天一下子就来了两位，老人有些感动了。

        刘西北有点措手不及，原打算是来感动二老，获得他们的帮助的。可这里什么都不缺，无法入手。他想想，干脆直来直去，信天由命。他说：

        “网路的事，我们不太在行。想请尤库帮忙。”

        “网络他行。”

        料不到老人居然懂得。老人说：“他不答应是吧？”

        知儿莫若父，远在千里之外，老人就清楚儿子的态度了。刘西北无奈地点点头。

        “这孩子好大，你们要把小事说大，有多大说多大。说大了，他就喜欢干。”

        刘西北明白了。当初机器人大阵，他没有说清楚，怕尤库不干，还有意地说小了一点。

        临行前，老人们提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说今天的大礼，不是那些礼包。而是他们两个诚意地拜访。要求他们如果回到家乡，一定要来这儿看看他们。尤库的朋友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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