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 会

午夜，这里是最忙碌的时候。早晨被各种交通工具载出去寻梦的人，回到这里，他们要用夜来储备力量，等待明日太阳出来之前赶往下一个梦的征程。

        城中村的楼房很挤，一栋栋地挨着，像书架，顺着蜿蜒而上的自然道路排列过去。路两边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全是排挡，卖什么的都有。做餐厅的最多。

        一间招牌上有新疆字样的排挡里，坐着一位面色白皙的年轻人。看似等人。他摸出电话，有点不耐烦地说：

        “卡哪儿了！我就在‘大盘鸡’，慢慢腾腾地。”想想又说：“不要忘了，带瓶好酒来。”

        这里的人，因为排挡的名称天南地北，千奇百怪，不好记。干脆就叫品牌，比如剁椒鱼头，回锅肉等等。看来大盘鸡是他们常常光顾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那位叫刘西北，他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他和‘大盘鸡’里等他的这位叫史宝忠的，在城中村同租房子三年了。真的不记得这一位上次请客是什么时候。今天主动邀他去“大盘鸡”，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大好事了。虽然他今天在工作中略有不爽，也不妨碍和朋友共享快乐。着实得买一瓶好酒了。

        刘西北还没有坐定，史宝忠一边玩着筷子，一边认真地说：

        “今天这客你请。”

        刘西北突然睁大眼睛，噎着了。他说：

        “点个外卖，也不能让小哥买单。你邀的我啊！”

        “别看菜谱，我都点好了，就得排排场场地让你出点血。”

        这么说刘西北倒是觉得有点谱。他是做广告设计的，经常在外揽点私活，利用休息时间加加班，多赚一点，的确是件好事。

        “出一趟差怎么样？”史宝忠问他。

        史宝忠是老总，是南国福润珠宝行的老总，不是他的上司。他俩不在一个公司工作。出趟差，好大的口气。不是要蹭吃蹭喝？他抱着看看再说的心思瞅着这位白皙的同租房人。

        “机会来了。你得回一趟家。去做一件大事。”史宝忠神情诡秘的说。

        他们俩同是来自那遥远的地方。沙漠里除了黄沙，他真的再也想不起有什么大事情要做了。

        他们同校，按理得称他为“学长”。居然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他倒觉得这一位是不是脑子有点进水了。不就一顿饭的事情么。他很不在意地说：

        “干什么？”

        史宝忠的眼睛低下去，眼球向上，看了他一会，说：

        “丑话说到前面，成与不成，咱俩互不埋怨。”

        “说。”他说。

        “水钱10。”史宝忠说。

        “什么啊？那么不靠谱的吗？哪儿跟哪儿，事情能不能做？赚不赚钱？这就10，隔布袋买猫还得听听叫声呢。”刘西北键盘打字一样，哒哒哒地一路敲了过去。

        史宝忠是什么人，他做事稳、准、狠，是出手针针见血，起步见利的家伙。交易以后的大款他不谈。他掌握刘西北去往沙漠的差旅费。将来交易的货款他会在谈价中下刀切取。现在谈的是差旅费。这件事不下定金，如果不付点差旅费，猴精的刘西北不会动身。跳蚤也是肉，差旅费对刘西北来说怎么也得要。万一大事飞了呢！

        “你看，西北。这是一件让你立马翻身，展翅高飞的人生大事。我告诉你了，你什么也没答应。若是一转脸把我甩了，我不竹篮打水白忙活了。”史宝忠很诚恳。

        刘西北眼睛不眨一下地望着他。这是听到一点风声都会赚钱的家伙。信息在他的眼里就是财富。只要是与钱有关系的事，史宝忠做的实在。刘西北答应了他。安宝忠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说：

        “有一件宝贝。元代青花。这件宝就在你们家。在你姑姑的手上。传过一张照片来，旧了，拍得也不清楚。为了落实这件货，现在让你回去拍照发过来。如果确认，我和老板马上飞过去。”

        但凡谈到古董，史宝忠都有一种按耐不住的兴奋。在他的眼里，古董就是哗哗作响的票子。

        “姑姑有一件古董，我怎么不知道？”刘西北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家中有宝瞒着亲人，瞒着儿女的大有人在。”进入专业话题，史宝忠老道了。“你姑姑找到尤强强，觉得他是整天玩网络的高手，人又在南国。岂不知网络高手和网红带货是两码事。这不，就落在了我的手上了。”

        他立即与姑姑电话联系，果不其然。

        “看看，你看看。”史宝忠把手机从桌子对面伸过来。一根指头不停地划着手机屏幕。照片拍得真是一张比一张差。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就是玩不转。骑马放羊倒是能行”

        刘西北沉思了。过去道听途说的“宝贝”，居然就在自己家里，在亲人的手上。虽然直接受益者不是自己。那又怎么样。姑姑对他视如己出，这当然是一件大美事。他认真地看着这位同租人。说：

        “大概能值多少钱？”

        “价钱你先不要问，还要商量。往少里说都怕吓着你。”宝忠释然了，笑着说。

        “大概数嘛？”刘西北不依不饶。

        “扳指头算算吧，如果货对了，八、九位数吧。”

        八、九位数？刘西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梦吧。他走出校门，奔向儿时就向往的南国茗城。这里遍地是黄金，是赚大钱的地方。可是三年下来，尽不如意。现在可好了，机会来了，他得回去，回到沙漠去亲自操持这单大生意。将来在敦煌、兰州、西安，亦或是在北京也未可知。买它一栋豪宅，让姑姑像城里的阔太太一样，牵着名犬，来往在大型商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有点兴奋，侧过身对着宝忠说：

        “哎呀，你这一把火，烧得我食欲大振。好吧，明天去公司请假。”

        “明天就走，假我已经代你请好了。十天往返没问题吧？”宝忠说完又补了一句：“注意保密哟。”

        这就奇怪了，刘西北是广告公司，史宝忠是古董商行。他怎么能帮自己请假。他问：

        “你认识我们老总？”

        “你别管了。你踏实走吧。”史宝忠说着拿出手机，立即给刘西北付款，“看看收到了吗？”

        这件事真的就这么成了。刘西北收到了，他笑了。他不在意差旅费是多少，关键是差旅费消除了他内心的疑虑，确证了“宝贝”的存在，给了他翻天覆地的希望。正在愣神。

        “回我一千水钱。”史宝忠说：“回来以后，来我商行补个合同，还有五千。”

        “多费事，你转我四千不就完了。转来转去的。”刘西北快乐地边回款边说。

        “得走程序。”史宝忠更认真了。

        走什么程序，明摆着是公司不许职员拿回扣罢了。

        “水钱10，五千元就五百元，你怎么收一千？”刘西北笑着问他，带着少许的调侃。

        “还有五千，你回来拿。那五百是砍头息。”

        好一位奸诈狡猾的商人。刘西北根本不在意。他的心已经在飞往西北大沙漠的旅程上了。

        跟公司电话联系，果然是请好假了。他是茗城福润广告公司。史宝忠是南国福润珠宝商行。两个福润同字同音，想必是有一些联系吧。他管不了许多。返程路途遥远，高铁上一定得有个座位。网上预订第二天的车票，结果没有。心里焦急，到高铁站去碰碰运气，真不行站着也得走。

        果然好运连连，他拿到了就近一班的车票，赶着就去进站。电话响了，顾不得接听，接着又响了，一直响了好几次。等到上车坐定，这才拿出电话，一个一个地回复。

        去南国打工，在沙漠人的眼里，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在刘西北的小镇上，他是唯一在南国打工的人，又是大学生。他过去的小伙伴、朋友、同学全都摇身一变，纷纷自称粉丝。这些电话都是他们打来的。听说他要回沙漠里，还是来办一件大事。都要约他喝酒吃饭，沙漠糊羊肉、羔羊肉、牛蹄筋，就连大名鼎鼎的西北手抓羊肉都排不上串。他的铁粉，他的挚友百里英弄到了一只大驼掌，说是一定要和他醉回儿时的梦乡。

        他觉得纳闷了。头天晚上史宝忠还千嘱咐万叮咛地要保密。这还没动身，千里之外的沙漠里，他的粉丝们便一清二楚。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走漏了风声。

        到家以后，刘西北顾不上和粉丝们见面，推出摩托车，便驰往去姑姑家的征途。

        姑姑对他视为己出，从小到大，他怎么说姑姑便会怎么做。将来，他要让姑姑成立一家公司，他来经营。让得到的这些财富翻着筋斗地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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