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钱从何来

“为何？”木叶柳眉一挑，“王兄，我西凌国库中有银钱多少？能用作军费的又有多少？”
木北墨轻叹一声，摇摇头：“阿叶，我不瞒你，本来贵族养着自己的兵，王室只需要管一万人就好，如今你的五万丹宸都得王室负责，贵族又不肯出钱替王室养兵。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
西凌的国情总是出乎木叶的意料，她本该习以为常，可这次木叶依然震惊到说不出话。她知道西凌比不了南宛，但也算排得上号的大国。居然因为多养了五万兵，就让国库吃紧。
那等到日后，需要继续征兵练兵又该如何。
木北墨看她发呆，示意她先坐下：“这些事我本打算慢慢与你说，战马一事虽重要，但变法才该是放在首位的。如今百废待兴，诸事繁多，总得一件件来。”
木叶默然，并不就坐，而是翻身上梁，将早上自己藏在大梁上的那坛千里醉拿下来。她缩在梨木镌花椅里，小口小口啜饮着手中的酒。
她喝着酒想了片刻：“朝政之事上我自然是不如王兄的，但此事，我却觉得未必如王兄所言。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对这里面的事情熟悉得很，我知道能打的军队除了需要良帅名将，更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她怕木北墨反驳，继续说道：“而且我在烈月军中多见朝堂之事，南宛官场黑暗天下皆知，但时至今日南宛依然是天下共主，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南宛国库殷实非他国可比。”
“变法之后，贵族手里的权力就到了我们手中，到时，国库自然充盈。”木北墨还是坚持变法为重。
木叶将已经喝完的酒坛放在桌子上：“王兄，变法绝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事，王兄雄才大略，可也得有能臣名贤支持，不然断难在贵族的反对中把变法开展下去。更何况诸国绝不会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西凌变法强盛，定然多做干扰。”
她并没继续说下去，木北墨已然清楚她的意思，无论是征训逐鹿中原所需要的兵马，还是招贤纳士推行变法，都需要足够多的金银才能做到，所以充盈国库一事才该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真要落实到如何实施上，却是难上加难。
木北墨在桌案上摊开张宣纸，逐条想着对策：“最便捷的方法，自然是向百姓加税。只是如今百姓生活也难，收不上来多少钱，反而会让百姓对王室心有怨恨。”
“王兄说的是，”木叶附和道，“王兄刚刚登基，决不能失了民心。”
木北墨提笔继续分析：“除此之外，那就是和贵族要钱。只是你刚从他们手里要了两万的兵，如今又要要钱，未免把他们逼得太狠了。”
木叶听得认真，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恼怒：那两万人如今是她的兵，但练兵的钱，却还牢牢握在贵族手中，而因为种种顾虑，她也没法继续对贵族下手。
木北墨说完后，手中的笔一顿，他长叹一口气：“这两条路都行不通，我暂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木叶习惯性地拿起酒坛，举到唇边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喝空了。她懒得再把酒坛放回去，就随意提在手中，低着头仔细思考。
“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过了一会儿，木叶试探着开口，“出兵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耗钱的事，但有时，也能得到许多好处。”
“阿叶的意思是，以战养战？”
木叶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是拿到的战利品不是用来扩大战争，而是为了充盈国库。”
木北墨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向前倾身，看向木叶：“阿叶这样说，可是已经想好了要出兵何方？”
“我方才仔细考虑过了，西凌境内倒是太平，没有哪个地方可以出兵平叛，否则大可以借此机会，将地方豪绅好好敲诈一笔。”木叶语带惋惜。
木北墨接过她的话：“所以阿叶想要出兵别国？直接出征大朔，将马匹抢来？”
木叶连忙否认：“如今冬季已过，大朔早已养好精神，并不容易攻打，何况大朔人本就善骑，除了马匹以外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现在去打大朔事倍功半。我看上的是燕赤。”
看木北墨神色间还有不解，木叶进一步解释道：“我曾在书中看过：燕地多金铁，质上乘，色多为赤，故名燕赤。金铁都是好东西，而且我听闻，燕赤王室酷爱揽财，其王室宝库中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只是，”木叶停顿片刻后，又继续道，“只是王兄登基不久，便出兵他国，难免会有人说王兄穷兵黩武，其他几国甚至会借机声讨。”
想到此处，木叶又觉得出兵并非是个好办法，“是我信口胡说，让王兄笑话了。”
木北墨却没急着否认：“暂且不论出兵的理由，单说出征，阿叶能将燕赤拿下吗？”
木叶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从梨木镌花椅梨木镌花椅上跳下，把酒坛随手一扔，往木北墨身后挂着的那张堪舆图走去。
“燕赤被西凌和大朔围住，我不曾与燕赤军交过手，对将领们也不甚了解。但看燕赤地形，从西凌进军的话，一路上并无险要地势，大军可以长驱直入，易攻难守。”
木叶说得兴奋，将木北墨从座位上拉起，指着堪舆图给他看：“沿着这条路行军就好，一路上关隘不多，直通燕都。当然，这是我仓促间想的，需要再仔细敲定，不过大体上是这样的。”
堪舆图虽大，但毕竟画的是天下地形，燕赤又是个小国，在图上拢共不过一本书大小。
木叶分析的时候，木北墨为了看清，与她靠得极近。木叶束起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木北墨耳边不断轻轻扫过。
让木北墨的心也跟着痒起来。
等木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完，一扭头，差点直接撞进木北墨怀中。她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往身旁让了两步。
看木北墨还在沉思，木叶又补了一句：“王兄，我不敢夸口，说但凡出兵，必能拿下燕赤。但十之七八的把握还是有的。”
木北墨将自己的思绪收回，又将木叶所说斟酌一番，点头道：“阿叶说的没错，出兵燕赤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在房中踱了两圈，走至书案前，提笔开始拟旨。
木叶走过去给他研墨，侧着头看他要下何旨意。
“购置战马的钱国库确实拿不出来，但我还是能给你些许，你先用着。”木北墨笔走龙蛇，和木叶商量道，“你只管练兵，出兵的理由我来考虑，你不必操心。”
他笔下不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让狼卫尽快把燕赤各将领的详细文卷给你送去。你也不必太忙，时间足够。”
“王兄放心。”木叶答应道，看木北墨已经写好了拨款的圣旨，她便打算回丹宸。
走出两步，木叶又掉头返回来，指着方才被自己随手扔出去的酒坛：“这酒味道不错，王兄叫人送些到军里。”
她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臣子向君上讨要赏赐时该有的恭谨，木北墨却喜欢她这样子。
刚要答应，木北墨突然反应过来她讨酒的用意，就要拒绝：“我刚与你说过时间足够，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该休息就休息，不许喝酒熬夜！”
木叶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只给木北墨留下一句：“王兄别忘了，多送几坛，我爱喝。”
木北墨看她这样子也是无奈，只能顺了她的心意，让狼卫把酒和文卷一并给她送去。
看木叶往宫里跑了一趟，木北墨就立即给丹宸军拨款，狼二再一次震惊于自家殿下对郡主的信任。
但这种震惊没能持续很久，因为木叶自宫中回来之后，给他们安排的活就一日多过一日，让狼二没时间多想。
狼二狼五狼七和穆允四人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眼看着丹宸逐渐成了气候，心中倒是自豪，也就不觉得累了。
另一个让他们不敢喊累的原因是木叶：没人见过木叶休息，她帐中的灯似乎是彻夜亮着的，桌案上的酒坛以惊人的速度空掉，再以惊人的速度换成新的。但她又不露出丝毫疲态，任何时候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木叶对丹宸的掌控速度，快得让四人瞠目结舌。她有条不紊地将纷繁杂乱的军务梳理清楚，再将需要解决的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
“木叶是天生的将才”这句话，他们听过许多次，只是如今才明白，这并非是对木叶的吹捧，而是客观的陈述。
木叶有心好好栽培穆允，因此也将燕赤将领的文卷交给他看，教他如何从对战役的描述中，抽丝剥茧地分析出将领作战的习惯。
穆允自然能体会到木叶对他的看重，他不愿让郡主失望，所以格外努力，他人又聪明，所以进步飞快。
是夜，从木叶的主帐中告退时，穆允拿了两份文卷，打算回到自己帐中再仔细看看。
刚掀开帐门，穆允就察觉到帐中有其他人。
他抽刀横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向帐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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