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修罗场
楚从洲与他四目相对，沉默好半晌，缓缓吐出四个字：
“别来无恙。”
“师弟与子初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还板着个脸。”欧阳千月笑着调侃，岳子初摇了摇扇子，笑道：“无妨，我知道楚师弟没有恶意，不过性格使然罢了。”
楚从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赵知非心下有些奇怪。楚语凤素来性子冷淡，但今日脸色僵硬，浑身掩盖不住地散发着一股寒意，好似要将周围都冻住一般。
他还从未见过楚语凤这般面色不善。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因着有外人在场，赵知非不好询问，便转头笑道：“上次你们在京城遇见，我正巧不在，错过了。今日相聚便是缘分，我那儿刚巧得了好酒一坛，不知岳师弟可否赏脸一聚？”
“多谢赵师兄盛情，只是灵儿还在山下等我，恐不便耽搁……”岳子初一脸为难的模样。
欧阳千月暧昧地笑了起来，“真是一刻也分别不了了不成？要不我派人把她接上山来，聊慰你相思之情可好？”
岳子初失笑道：“千月兄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灵儿脸皮薄，可经受不住你这样的打趣。”
他这话说的亲昵又宠溺，瞬间在楚从洲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盯着岳子初噙着笑容的脸，面上不显，拳头却捏的死紧。
当日他在彩石观外的马车里见到的那个身影，想来就是灵簌了。
其实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听岳子初唤她“灵儿”，他也想过一窥究竟。可他又觉得，灵儿应当不会躲在岳子初的马车内反而对他避而不见。
只是后来，灵儿一直没了消息，他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借着公事之由，特地去了一趟飞鹤盟后山。
从李玉歌口中得知灵儿情况安好，并且虚空灵力在她的调理下似乎还有些进步，他就稍稍安心了。至少在飞鹤盟的地界内，又有李玉歌盯着，灵儿不至于遇上什么危险。
再接下来，便是无妄岭弟子接连出事的消息传来。
楚从洲确实也被公事搅得头晕脑胀，只吩咐让九霄阁好好跟着灵簌，便暂时没有管了。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楚从洲才猛然惊觉，灵簌与岳子初的关系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赵知非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这位灵儿姑娘是何人？”
“大师兄不知道，子初对这位灵簌姑娘可是宝贝的很，上次我说请她一块儿来彩石观，子初便推脱，这次上山还特地将她留在了山下，恐怕……是想金屋藏娇吧！”
欧阳千月一想到自己用一个青楼女子就拉拢了岳子初，很是得意起来，心中也多了一丝不屑，笑道：“我们也要识趣，莫打扰他二人郎情妾意才是。”
赵知非愣了一瞬，继而抚掌大笑道：“原来是子初的红颜知己，我懂！不过我可多嘴一句，这女人哪，千万不能太过宠爱，否则遇上个恃宠而骄的人，你的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倒被弃之如草芥。”
说罢还拍了拍岳子初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地低声道：“这可是我这个过来人的肺腑之言，子初可千万要听进去呀！”
岳子初用余光瞥了楚从洲一眼，眼中暗光一闪，笑着应道：“灵儿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子初还是谢过赵师兄提点。既如此，今晚我便叨扰各位一晚，明日再下山吧。”
赵知非大喜，哈哈一笑道：“好好好！今晚必定不醉不休！”
楚从洲此刻已然遏制不住心中的暗涌，冷着脸找了个理由向赵知非告辞。赵知非知他一向滴酒不沾，察觉到他今日异于往常，又不好当面询问，遂放他离去。
回到自己房内后，楚从洲立刻用黑霄传信给灵簌，然后立刻启程，往半山腰而去。
这厢，灵簌与子陌、岳启几日前便在农舍住下，过了几天悠闲日子，倒很是惬意。
然而，自从来到虎盘山脚下后，灵簌又开始病症频发。种种迹象都表明，玄冥教似乎与飞鹤盟一样，藏着关于无妄族的秘密。
与此同时，子陌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身体不适。他清晨起身时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村里有个瘸腿大夫来看过后说他是舟车劳顿，积劳成疾，再加上此前流浪过久，体虚盗汗，休养几日便好。
子陌见灵簌忙前忙后地为他奔波，十分愧疚：“姐姐你也脸色不太好，快去休息吧，别只顾着我。”
“我无碍，都是老毛病了，我心里有数的。”灵簌握住他的手，展颜一笑。
“就算是老毛病，也要好好治！”子陌一脸认真。
“人小鬼大！”灵簌笑嗔了他一眼，上手捏住了他软乎乎的脸：“竟还教训起我来了。”
正笑闹间，一只黑霄落在了门边，灵簌赶忙扶着子陌躺下，自己走到了院子里，摘下了信件。
本以为是戚玄乙的回信，谁知竟是多日未有音讯的楚从洲！
她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一变。
她看了看房内岳启和子陌的身影，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偷偷隐去踪迹，从后门出去，往山上而去。
楚从洲隐匿着行迹，在树后等着灵簌的到来。
前方草丛忽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小径上。那人隐在黑袍中，入夜后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
“奉阁主之命，前来带话。”
楚从洲缓缓从树后走出来，低声道：“来者何人？”
“属下知道公子在调查无妄岭失踪弟子的下落，现有重大线索，特前来面禀。”
楚从洲微眯了眼眸打量他，“你是九霄阁中人？为何我不曾见过你？”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扳指，递给他看了一眼：“属下乃九霄阁暗部，此次公子请求阁主保护成灵簌，便是由我暗部接手此事。”
这扳指，赫然与楚从洲先前交给灵簌的所谓“风斩镖局”的扳指，一模一样。
楚从洲扫了一眼，确是九霄阁信物无疑，他微微蹙眉道：“既然给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成灵簌，又何故私自调查无妄岭弟子行踪一事？”
“我们在跟随成灵簌时，发现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楚从洲眸色一暗，“……飞鹤盟岳子初？”
男人摇摇头：“她是与岳子初同行不错，但属下说的这个人是一位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名为子陌。成灵簌在烟城将他救下，起了恻隐之心带在了身边。属下觉得这少年有些怪异，所以一并调查了他的底细，发现他来自西丘，且似乎与西丘魔教天通圣殿有关系。他出现在烟城似乎并不是偶然，并且无妄岭弟子失踪的地点他都有出现过……”
楚从洲眼眸一眯，脸色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来自天通圣殿，并且是刻意接近灵儿？”
“是。属下曾尝试将那少年带走再详细审问，可是成灵簌十分警觉，将子陌护的十分周全，属下惭愧，实在无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探得他的底细。”
见楚从洲沉吟思忖，男人抱拳请求道：“他们落脚在山脚西南方向两里开外的一间民舍，成灵簌正往这边赴公子的约，子陌此刻无人看护，公子不如趁此机会同我一起去探探他的底细。”
虽然楚从洲很想与灵簌见面，可调查无妄岭失踪弟子的事情还是更加重要，更何况，不弄清楚子陌的来历，他也不放心。
楚从洲权衡了一下，迅速下了决定：“你在这儿想办法拖住灵儿，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伤她，拖延时间即可。”
“是。”
楚从洲看向灵簌即将到来的方向，面上闪过一抹纠结，最终还是提步飞速下山朝民舍而去。
黑袍男子见他离开，脸上的恭敬之色消失，唇边缓缓扬起一抹邪异冷笑。
他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青玉扳指，感受着扳指的余温，冷笑一声：“雕花印纹甚是精致，可惜从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手上取下来，平白添了些糟污之气，还是不要脏了我的地方了。”
他手一抖落，青玉扳指掉落在草丛中。
黑袍男子缓缓踏着月色从暗处走了出来，莹白月光照在他的面庞上，显露出了真容：
飘扬的乌发、白皙的肌肤、血红的薄唇、狭长而妖冶的眸子，眼中闪着犀利的光芒。
他面容俊美异常，全身又散发着危险乖张的气息。
犹如传说中以美色惑人的妖怪。
他望着楚从洲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
“子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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