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阮梨真的是越看越喜欢萧易，趁着他出去阳台接电话的间隙，偷偷拉着温阳问她：“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妈，我和萧易只是朋友……”温阳顿了下，添多一句：“目前只是朋友。”
以后就说不准了。
阮梨是聪明人，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她说：“人挺不错，长得也帅，他家里都有什么人，你有没有问过人家？”
温阳默了下。
她不想让阮梨和温从兴知道太多关于萧萧的事情，凶手说不定就在某一处监视着她和萧易的一举一动，知道的人越多可能会越危险。
“不太清楚。”
温阳撒谎。
她之前一撒谎就容易紧张露陷，不过经历了几次轮回以后，为了应付姜景明他们，她现在张嘴胡说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
阮梨知道她和萧易认识不久，不清楚也很正常，也就没有产生怀疑。
电话是陆劲言打来的。萧易本来约了他今晚一起吃饭，不过陆劲言说临时有重要的事情，今晚可能无法赴约了。
“改天我请客，今晚实在是抽不开身。”
萧易低声应了一句：“没关系，你去忙吧。”
“警方那边有线索了吗？”
“还没。”
“萧易，别太自责了。”
“我没事。”
几秒沉默，萧易风马牛不相及问了一句：“小陆，我们认识多久了？”
陆劲言微顿，回答他：“三年了。”
“三年……”萧易自言自语一样：“挺久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萧易发现，他认识陆劲言三年，除了知道他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单身独居，有点洁癖，对他的家庭情况和人际关系，一无所知。
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萧易敛眉，淡淡道：“没什么。”
挂断电话，他笔直的站在栏杆前面，手里夹着手机，视线落在对面，眼底如同打翻的墨水瓶，浓郁沉冷，一不小心，好像就会被吞噬进去。
他转过身，看向灯光温暖明亮的客厅。
温阳正好在冲着温从兴撒娇，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像一只小猫。
他不自觉弯了弯唇。
许是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温阳的视线瞟了过来，对上他的，像打了死结，久久无法移开。
阳台上寒风瑟瑟。
萧易身后是大片黑色和零散的灯火，他只身站在那儿，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了英挺端正的眉头。空气暗潮汹涌，他一动不动，明明没有说话，明明脸上没什么情绪，可是温阳就是感到安心。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扎进了自己的灵魂里，不可或缺。
温阳是文字工作者，她写的东西也包含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很少有读者知道，她在现实中其实对感情也是一窍不通，过去她都是从周围朋友身上一点一点摸索出来，写进书里的东西都是自己概括总结。
而今，她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书中写过“至死方休”的感情，是什么东西了。
……
音乐悠扬的西餐厅，角落的位置，玻璃窗上映出了陆劲言线条分明的轮廓，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部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
服务员经过，看到他的杯子没了水，上前添满。
陆劲言被桌上的动静拉回了思绪。
服务员看了他一眼，好奇：“先生在等人吗？”
陆劲言抬眸，视线落在眼前的漂亮女孩脸上，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个很小的酒窝，和萧萧一样。
恍惚间，两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最后眼前的年轻女孩变成了萧萧的模样。
陆劲言手一颤，不小心打翻了水。
服务员见状，连忙拿起餐布擦干净桌上的水，手腕却突然被紧紧握住，她明显惊了下，错愕地看着面前年轻帅气的陌生男人，面颊微微泛红：“先生……”
陆劲言回过神，看清她的长相，一下松开了她：“抱歉。”
“没关系。”
陆劲言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公文包，起身匆匆离开了。
服务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怔神。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陆劲言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灯火霓虹的街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面色沉郁。
耳边有冷风呼啸而过，还有一些声音。
——“我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了。”
陆劲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
绿灯亮起，等在对面的人走了过来，陆劲言迈开脚步，逆着人群，走向对面。
那些声音，如同簌簌飘落在地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消失不见。
李航这两天本来就有些神经敏感，疑神疑鬼，今天审讯室里姜景明说完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以后，他下班回去的路上，一直提着心，三步一回头，好像有什么人在身后跟着自己一样。
回到家，他立马把门反锁，喝了杯水才冷静下来。
萧萧出事以后，他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身体好像已经撑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倒下。他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大脑昏昏沉沉，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这里的房子又破又旧也不隔音，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航浑身紧绷，缓缓走向门口。
“谁啊？”
没人应。
李航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外面人好像已经走了，半天没有声音。他迟疑地打开门缝，往黑漆漆的楼道瞄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
他隐隐不安，警惕地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刚准备探头往楼下看一眼，忽然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往门缝里刺进来，李航吓得一个激灵，反应十分迅速的避开了，谁知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铁门“咔吱”一声被打开。
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李航视线上移，瞳孔骤缩。
“你是谁？”他声音颤抖，看着缓缓走进来的男人，满目惊惧。
萧易从温阳家里出来以后，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开车来到了李航家楼下。晚上和陆劲言结束电话，他就打算过来，不过推脱不了阮梨的热情，就留下吃晚饭了。
李航家里亮着灯。
萧易坐在车内，往楼上看了一眼，刚收回视线，突然听见前方“砰”地一声巨响，有东西从楼上砸了下来，带着几块玻璃，砸中了停放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他瞳眸一凛，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李航家的阳台玻璃碎了一大块。
这个情况第一次出现。
萧易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冲上楼。
李航家门没锁，他贴着墙，警惕地打开铁门，还没有看清里面什么情况，突然一个黑影冲了出来，萧易被撞到墙上，他反应很快，一下抓住了那人的后衣领。
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他反身给了萧易一拳。
萧易偏头避开，挥起拳头，听见里面传来了李航撕心裂肺的喊叫：“救命！”
他一顿，那人已经趁着这个空隙推开他跑下去了。
萧易没有追上去，转身进屋。
李航在阳台外边，人已经翻了过去，手还紧紧抓着护栏。
萧易费了点劲把他从外面拉回来，捡回一命，李航刚站好，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板上，面色惨白，双目呆滞。
“他是谁？”
“我不知道……”李航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男人闯进门后，拿着水果刀就对着他一通乱刺，刀刀都是对准要害，明显想要他的命。
他一脸惊魂未定，声音透着沙哑：“我不认识他。”
萧易绷着脸。
侧头看了一眼楼下，街上冷冷清清，那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刚刚交过手，应该是他没错，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航后知后觉，抬起头，这才看清站在眼前的男人。
“你是……”他觉得眼熟，想了下，眼神微变：“萧萧的哥哥？”
萧易收回视线，垂眸看他。
李航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上下打量他，眼底流露出了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我来找你。”
“找我？”李航怔愣了一下，眼神闪烁：“……是因为萧萧的事情？”
萧易眼眸幽黑：“你还知道什么？”
凶手在这个时候出现，应该是察觉李航知道了什么所以要灭口，上一次轮回里凶手放过了他，这一次却草草下手，应该是被逼急了。
“我不知道……”李航矢口否认，因为自己对萧萧几近病态的感情，面对萧易多少有些心虚：“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警方了，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还是因为过于心虚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直视萧易。
萧易抿了抿唇，默了下，告诉他：“他还会回来。”
他，刚刚那个人。
李航反应过来，浑身一震，面色煞白。
萧易说：“警方一天没有抓到杀害萧萧的凶手，你一天都不会安全。”
“刚刚那个男人……就是杀害萧萧的凶手？”李航睁大眼睛，里面都是惊恐。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至他于死地？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航怕死，真的怕死，他明显慌了手脚：“凶手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该怎么办？”
“你一直在监视萧萧的生活……”
李航脸色一僵。
萧易腮帮微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往下说：“凶手可能以为你看到了什么，所以要杀你灭口。”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10号晚上我真的待在家里哪儿也没有去，刚巧那天录像机也坏了拿去维修，所以就没有录到什么……”李航情绪特别激动，只差没有竖起手指发毒誓说自己没有撒谎了。
萧易淡淡道：“跟我说没用。”
凶手并不这么认为。
李航僵了僵，脸色极为难看。
他之前偶然听萧萧提起过自己的哥哥，知道萧易是一名特别出色的刑警。
现在警方那边也在怀疑他跟萧萧的命案有关，肯定不会相信他，目前只能求助于眼前这个男人了。
想到这，李航“扑通”一声跪下来，低声下气：“求求你，救救我。”
萧易垂眸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波澜。
“我救不了。”
他转身要走，李航连滚带爬拦住了他的路，姿态十分卑微：“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绝对不隐瞒，求求你，救救我！”
外面夜色苍茫，大片的黑暗里夹着零碎的星光。
李航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
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相信了第一次见面的萧易，虽然李航也不明白这股信任源自哪里，但自己目前确实走投无路。
李航把已经向警方交代的没交代的都告诉了萧易，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了。不过他说的那些，萧易前几次轮回都已经知道了，并没有可用的线索。
客厅的气氛异常压迫。
李航松了松领口，喉咙干燥，等待萧易开口的间隙，不知不觉灌了三杯水。他说了那么多，对面的男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没有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李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线索吗？”
萧易眉头动都没动。
李航早有心理准备，自顾自地说：“萧萧出事前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每天都按时上班，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看向萧易，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困惑：“如果不是周成强和冯蔓，那还有谁？”
是啊，还有谁？
起初最有嫌疑的人都在一次次轮回中逐个排除了，剩下的还有谁？
“我记得9号那天，萧萧从墓园出来，心情很低落……”
话音未落，萧易慢慢抬起眼皮，眼里多了几分凛冽，利剑一样。
李航的声音戛然而止，对上男人的目光，身体倏地一僵。虽然自己长期跟踪萧萧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但是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确实是没经过大脑。
他苍白的解释：“我在路上刚好碰见她，见她走路魂不守舍的，很担心，所以才会一路跟着她到墓园。”
萧易脸上没什么表情，交握搭在膝上的双手上面青筋隐隐可见。
他用眼神示意李航往下讲。
李航咽了咽口水，继续回忆：“我在外面等她，她从墓园里面出来以后，情绪明显不对劲，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事了……”
他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发生轮回前，萧萧打给他的那一通电话里，确实有提到过要去墓园，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啊对了，她去墓园前，还去过一趟手机维修店。”李航突然记起来，萧萧出事前手机好像摔坏了，还买了一部新手机。
萧萧有两部手机？
萧易终于有了反应，前几次轮回中只知道萧萧有两部电脑，却从来没有提到过她有两部手机。
他也没有在公寓里发现另外一部手机。
是被凶手拿走了还是……
“店在哪儿？”
“公司附近……”李航仔细想了一下，说出了一串地址。
萧易觉得耳熟，皱眉想了一下，一张蓝色纸条从脑海里慢慢浮现，纸条上面的字迹也清晰了起来。
他倏地起身，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给温阳打电话。
另一边，温阳刚开萧易家的门，回头看向身后的陆劲言，笑了下：“先进去坐一下吧，萧易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眼眸微微一闪。
陆劲言捕捉到，关上门，随口一问：“是萧易打来的吗？”
“对。”
温阳转过身，接听起来。
“喂？”
“温阳，你在哪？”
“我在你家里，陆律师他……”温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易打断了。
“角落有一个纸箱，里面装着萧萧的东西，她有收藏你的书，帮我翻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一张蓝色纸条。”
温阳顿了下，转身看了一眼角落，确实有一个纸箱。
“你等等。”
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双手打开纸箱，翻了会儿，真的在底下找到了自己写的书。
“找到了……”温阳抖了抖手里的书，一下从里面掉出了一张蓝色纸条，她捡起来看，纸条上面写了一串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她念给萧易听。
纸条上面的地址和李航说的一模一样。
萧易当时以为是萧萧记的什么外卖电话，又给放了回去，没有多留意。既然是手机维修店的地址，还在公司附近，萧萧知道位置，为什么还要特意写下来？
还是说，萧萧的另一部手机就放在这个店里？
会不会是她故意留下的？
萧易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忽然听见了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眼眸下沉，哑着嗓音：“陆劲言跟你在一起？”
陆劲言刚刚起身跟温阳说了一声就进去卫生间了。
温阳还在翻书里有没有其它东西，并没有察觉到萧易的声音有任何异样，嗯了一声，“他来找你，我正巧在楼下碰见他，就跟他一起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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