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浮出水面R67
随着夜幕一同降临的还有阵阵冬雷。
雨夜下的春晖阁氤氲在一片雾气中，一个黑影如猫一般无声地掠过，细弱的烛火透过窗格投出一点单薄的光晕，重重雨幕和葱茏的树木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李知遥贴着墙角而立，动作熟练地在窗户上开了个小洞，借着良好的视力向室内探去。
风撩起重重帘幔，床榻上隐约有细碎的呻吟低低传出。一阵风吹过，撩起床帐的一角，露出一坐一卧两道身影。
坐着的那个微微抬起左臂，撩起衣袖，露出精瘦却满是伤口的手。
李知遥睁大了眼睛。
林然的手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刀伤？伤口整齐平整，似是利器所划……
未等他疑惑太久，下一秒，只见他右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直接在自己左臂利落地划了一道口子！
是他自己划的？！
李知遥心中一惊。
他这是要干什么？
鲜血迅速从伤口出蔓延出来，林然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笑，朝榻上之人的方向凑了过去，手臂微微一倾，竟是直接将自己的血喂到了那人的口中……
“王爷，服药吧……”
他柔柔弱弱的声音在雨夜中响起，惊得李知遥嘴唇微张，很快，一张青筋鼓胀的脸从帐子里探了出来，咆哮着扑了上去，面色恐怖地吸起血来。
骤然面对这样的场景，饶是见惯了世面的李知遥也忍不住猛吸了一口凉气，可是端坐在床头的林然却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似的，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异常。
伴随着雨水唰唰声和冬雷轰轰声的还有一墙之隔诡异的桀桀声以及咕咕的吸血声……
“什么？！”
一道闪电划过，露出周南苍白而难以置信的脸，“你说……我母亲在吸林然的血？！”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李知遥默了默，半晌，才目光晦暗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今日夜探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看样子王爷闭门不见客，确实另有隐情。”李知遥想了想，说道。
“吸血？这太诡异了……”谢谨睁圆了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着头喃喃自语着。
“红姑姑也知道此事？”周南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双红得似要滴血的眸子。
红姑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圆脸少女，就知道事情瞒不了不久了。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一脸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样子：“郡主在说什么？红姑听不懂。”
呵，还在装？
周南又气又笑，连连点头，说了三声好。
不久后，春晖院里响起一阵惊慌尖叫——
“郡、郡主留步！”
“王爷有令——”
“闪开——！”在李知遥的护卫下，周南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安乐王房间而去，不由分说，直接一脚踢开了房门。
“郡，郡主……”林然面色苍白地从床榻边站起来，惊慌失色地扯着袖子，企图掩盖胳膊上的伤痕，可是他忘了，刚刚才划的新鲜口子，哪里是他垂下袖子就能掩盖住的，此刻，鲜血正无声地渗透出来，洇出一团触目惊心的艳红。
周南目光一震，拢在袖中的双手轻轻颤抖着，她猛地移开视线，落向床榻上数月未见的母亲。
记忆中，风光霁月的母亲，何曾有过这般狼狈可怖的模样——她头发披散着，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一双薄唇因为刚刚吮吸了鲜血还残留着一丝殷红……
额角的青筋鼓胀着，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哪里有半点一国王爷的风姿和仪态？
周南不受控制地往前趋了一步：“母亲！”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身去，冲到林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赤红着一双眸子，愤怒地质问道：“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她眸中满是恨意的火光，似乎深深刺痛了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年轻男子，他眸中闪过一丝痛楚，睫毛轻颤了两下，似不堪承受般闭上了眼睛，惨白着一张脸，任她揪着。
“放开他……”
身后一丝粗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缓缓响起。
周南怔怔地回过头，只见刚刚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安乐王似乎脸上多了一丝血色，额角的青筋渐渐消了下去，正撑在床头，吃力地朝周南伸手。
揪住林然衣襟的手猛地松开，周南踉跄着步子冲到床前，一把握住安乐王的手，目光惊惶，颤巍巍地唤了一声：“母亲……”
安乐王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示意周南扶她坐好，周南赶紧摸了把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地将她扶好，半靠在引枕之上。
做好这一切，方才挨在一边床角轻轻坐下。
“别欺负林然……”她说两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儿，“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睁大了眼。林然也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眸光一暗，无声地退到了一旁。
“为什么……？”
周南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眸中有着茫然与无措。
安乐王疲惫地叹了口气，目光中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淡然，“我曾经意外得到一本西域的功法，秘密修炼，可惜，越练到后面，越不受自己的控制，直到两年前，终于走火入魔……”
周南震惊地抬起头，喃喃摇头，“怎么会……”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两年前？正是她带林然回府的日子。
只听安乐王自嘲地说道：“可怜我自认一生洒脱，临了却晚节不保……”
“王爷！”林然颤抖着声音似乎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被安乐王摆了摆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每次走火入魔，心智全失……嗜血如狂……”越往下说，安乐王的声音也越发颤抖，似乎难以面对那样的自己，“因此，枉害了数条无辜性命……”
众人都瞪了眼睛。
周南也满眼惊骇，难以自持地低呼道：“母亲……”
“一次偶然，发现林然的血不同于常人，可以暂时压解我体内魔性。”安乐王咽了咽干哑的嗓子，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所以就以宠幸之名留他在身旁，实际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后面的，所有人都能猜到了。
周南猛地转头看向一旁静默而立，身形孱弱的男人，满眼都是震惊。
林然没有勾引母亲……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一直试图隐藏自己的林然也心有灵犀般地抬起了双眸，那双好看的凤眸中闪动着周南看不懂的光芒。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是她，一直误会林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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