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小姜啊，我知道凶器是什么了，”王珂把手机架在桌子上，对屏幕那头的姜铄拿出自己在实验室的发现——一把砖刀。

        “外形基本符合小吴的推测，两侧钝口，前窄后宽，不过这把大了些，凶器应该更细长，”王珂说，“加上伤口里发现的水泥，我打赌你们要抓的是个泥瓦匠。”他把砖刀放到一边，“目前在实验室没有发现人血反应，呵呵，不过年轻人还是挺有激情的。”

        重点怀疑对象始终在高校之外。

        “杨昊安的电脑送回局里了吗？”姜铄问。

        王珂点头，“过舒五分钟前才走。”

        得让她去盯着实验室干活，姜铄心想。

        他信任那里每个人的工作能力，“硕士”、“博士”，那扇门后是整栋楼的学历高峰。把他们头上的桂冠拿出来分一分，恐怕姜铄大小也算个研究生了。但有些坐办公室的也许是离现场太远，任何故事到他们眼下已经隔着一张高深的书页，或是一片屏幕。试管里的血液样本冷了，手书的笔迹是应合的曲线，分辨出残渣和微粒的客观存在是否就够了呢？诚然，细节的严谨是他们高尚的职业品德，相似的碎片看过太多遍就容易失去追问整体的动机，而人类调动情感也无法跳过起承转合的台阶。

        这就是两种人的不同之处，愿不愿意，血和泪□□地泼洒在每桩案子里，所以他们的心跳和脚步始终无法同频。

        周末傍晚在老城区主干道上开两百米能花半个钟头，等到坐在车上十秒点三次头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被震醒，过舒就到路边换了共享自行车，只留的士司机单独夹在车流中看着一片红色的车尾灯进退两难。

        过舒抱着电脑快步跑进市局一楼的实验室，推开信息部的大门，“梦雪，就你一个人在？”

        “嗯哼——”年轻的女人从屏幕前抬头，镜片上反射出激烈枪战的游戏画面。

        “有一个紧急任务，”过舒把电脑放到女人的办公桌上，“这几天的案子你听说了吧？刚刚我们在这台笔记本里发现了第一起案发现场的重要证据——”

        “这张照片——这张照片的上传者就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过舒指了指屏幕。

        面对琳琅满目的生殖器官，万梦雪不禁挑了下眉，“恶，这电脑你们从哪儿收来的？别直接放我桌上呀——”她嫌弃地用酒精棉擦擦桌子，从旁拿了张报纸铺开。

        “——嗯，一个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男大学生。他说这个软件里面的人发言用的都是虚拟ip和随机账号，你能把上传者找出来吗？”过舒说，她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要不我把休假的叫回来——”

        “嘿，小瞧我！”万梦雪嗔怪，“去帮我买杯奶茶，要双份奶盖加龙珠。”她伸了个懒腰，把笔记本连接办公室的主机上，“这根线要脏了。”

        栢行电脑上市长专属的远程会议铃声大作。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轻点鼠标，正色面对屏幕里的大脸。

        “你抓了大通老板的侄子？！”

        “不是抓，只是问了几句话——”栢行耐着性子解释。

        “把人关在病房里问？”市长捋了一把头发，“杨博恺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侄子在学校被人打伤，进了医院还被警察关在病房里问话——”

        “他侄子企图□□女同学被路人抓了现行。”栢行语调平直，“我们在他侄子的电脑里发现了那件案子的证据——也是案发以来的最大突破口。”

        市长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案子，“什么？！怎么会？不至于吧！”本地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弟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进一步说，只要肯出钱，总能找到愿意配合各种猎奇玩法的“演员”，而杨家上下可从没有过“节俭”的标签。

        “你们怀疑他是凶手？”市长皱眉凑近镜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也不信。

        “不排除嫌疑，我们正在调查——”先把大帽子扣上，上面才可能给他们更大活动空间。

        对面叹了口气，“栢局长啊，破案是我们现在的头等大事，但还是要注意方法嘛，尤其要时常提醒底下人，大通是我们市的纳税大户，你我……”

        栢行看着屏幕上不断开合的两片嘴意识开始游移，又怀念起至今占据了超过二分之一生命的刑警生涯。那时自己和队友们的每一步都踏在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路上，把焦虑和热血投进摆在面前的任务里，刺破迷雾、拨云见日是终极追求，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案件本身——废话文学交给上面的老家伙，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睡觉。

        而今他也成了老家伙了。

        “……柏局长？”

        柏行怔了怔，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几乎能听到颈椎在吱嘎摩擦，“这件案子就快有结果了。”

        对面闻言直了直身子，“我今天能吃顿安稳饭么？”说着嗤一声，“哼——”

        过舒捧着杯子坐在万梦雪身边，手里的与其说是奶茶，更像是由牛奶和各种淀粉加工品冲调而成的浓粥。平常对这些高糖食品敬而远之，没空吃饭的时候拿来应急垫肚子还不错。

        ——看不懂，她支着脑袋瞧屏幕上飞速闪过的代码和窗口，旁边规律的键盘敲击声轻快悦耳。“快好了么？”，她深吸一大口杯中的内容物，囫囵吞了下去。

        “别急——”万梦雪没分神，气声轻吐出的两字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倒显得清晰，手下动作愈快愈重。

        过舒不敢再打扰她，嘴里咬着吸管，呼吸都轻了三分。

        屋里连一台挂钟也没有。

        “哼哼……还真以为靠什么虚拟ip就找不着你们了？”万梦雪向前翘起凳子挺了挺胸，眉头舒展开。

        这话听着像是有结果了，过舒感到血液不自觉地往脊柱集中去，心跳开始加速，她凑到屏幕前，“找到了吗？在哪呢？”

        “喏——”万梦雪把剥离出的真实地址投射到地图上。等了两秒，放大的卫星图像最终聚焦在本市离海岸线不远的一处老旧公房。

        “你把——”过舒“腾”地站起身把喝空的杯子扔进墙角垃圾桶。

        “我先把地址发给你们——哦还有，那个软件里其他人的信息也能找出来，得再等一会儿——”她抬头，嘴角微翘露出理所当然的笑，“不会比你们抓人回来更晚的。”

        “你太可爱了！”过舒把面前人的脑袋猛地揽在手中盘了两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办公室。

        “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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