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北渊边境
汝晴站在高处眺望，她外面披着一件纯白色的斗篷，兜帽处缀着一圈蓬松的兔毛，拥在她下颌边，显得欺霜赛雪。长意站在她身边，语气犹豫：“你当真决定好了？”
“我们不是昨天就说好了吗？放心我有分寸，而且你不都安排好了。”
长意轻轻瞥了眼汝晴：“你就不担心我的安排出了差错？”
“不会的。”汝晴很肯定长意不会让她陷入死地。“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安排。”
长意被这句话说得无比熨帖，曾经他觉得在男子为了在女人面前逞颜面而逞凶斗狠非常蠢，现在他发现，孔雀开屏、两虎相斗这是根植于天性的求偶本能。未开灵智的用领地和食物吸引配偶，修成人形的地仙竞争手段要更复杂一些，财富、权势、才智、容貌都在比拼行列。
“你记住，只要仙师出现，就是成功完成了任务。拖住仙师是前辈要做的事情，你要保护好自己。”得到了汝晴的称赞，长意嘱咐汝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
“好，我知道了。”
“其实，你不必”
料到长意要说什么，汝晴打断他剩下的话：“长意，你知道我也挺讨厌奇锋的吧？”
听到奇锋的名字，长意皱眉：“怎么突然提起他？”
“奇锋靠着狐王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我们来了北渊，他没做一件有裨益于北渊的事情，还处处找自己人的麻烦。所以，我不想变得和奇锋一样。”
“你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在别人眼中，我又何尝不是靠着你这个统领作威作福。”汝晴看着长意，神态郑重。“长意，我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出发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气，长意抬起手臂，似乎是想把人搂进怀里，随后又放弃。
“好，你自己小心，我相信你可以。”
汝晴对着长意璀璨一笑，随后便带着几名蚌族的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山坳。
长意的计划中，拖住仙师是最为重要的一环，怎么引出仙师就成了问题。汝晴提出由她做饵引顺德亲自来北渊，顺德有危险，仙师必会前来相救。恰逢几日前，仙师府派了百名弟子截杀投奔北渊的地仙，几场打下来各有胜负。如今汝晴只需要装作不敌，被围困于山坳，她相信顺德会很愿意来奚落她。毕竟之前她还回去的那一巴掌，打得可不轻。
狐王和长意带着一队人马等待汝晴的信号，北渊内所有人手的指挥权都交给了空明。空明先去检查了八千人马和三千守卫，他又是熟悉人手又是重新安排布防任务，还要分心应付奇锋手下和其他队伍的小摩擦，忙得不可开交。等他终于抽出空来，北渊天空的上方变得如凤凰浴火，这是他们和汝晴约定的信号——顺德仙姬出现了。
见顺德现身，汝晴立刻让蚌族的人退走。下一秒，空中浮现出十余个金色法阵，闪烁着光芒的法阵轻盈地打了个转，然后拉出长长的金光尾焰，如同流星般划破北渊暗沉的天空，照亮了整个山坳。数十个法阵落地后，瞬间炸开一片绚烂的烟花，金芒沸腾成光海，淹没了追赶而来的御灵师，无数的锁链从光芒中凝聚呈现，牢牢锁住了他们的四肢。
顺德看着一地不能动弹的御灵师，又看着渐渐逼近的人，惊愕不已。十几岁的少女，穿着白底金丝衫，挽着双丫髻，簪着珊瑚发簪，腕上挂着纤细剔透的玉镯，娇俏又富贵。那人正是汝晴，如今她看着自己，目光冷漠得像是地狱的幽魂。
顺德主动开了口：“居然是你这个贱人！”
“姐姐，拿起剑吧，你的剑法不是和仙师学的吗？我让你三招，全了你我曾经的姐妹情分。”
“哼，你有什么资格叫本宫姐姐，以前本宫念你还算乖巧听话，不做计较。如今你跟着北渊罪仙犯上作乱，死不足惜，本宫一定会杀了你。”
“你确实下得了手，可事到如今我却没有彻底的，下定决心要杀你”汝晴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哀怨和纠结都吐出气。“如今四海八荒的地仙，约有近半数都来投奔北渊。时至今日，你仍旧觉得自己无错？”
“本宫是仙姬，他们反对本宫就该死！”
“反对你就该死，这是什么道理！千年前犯上的地仙无数，害得父神母后陨落，汝钧也没有要将造反的地仙屠杀殆尽，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她的亲姐姐，凭我在阆风巅温养他的元神百年，凭我在他遇到危险时舍身相救！没有我，他活不下来也当不成天君，这天下就该是我的！”
听到顺德的回答，汝晴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中：“你知道天君之位从一开始就是汝钧的，九天之上的仙君不会同意你成为天庭之主！”
“只要我想，师父就会帮我办到。”
“呵，”汝晴深受打击，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人生是残酷的舞台，和所想的剧情相反，故事会任意发展，一旦开头就由不得任何人擅自说结束可是你我的结局，我还是能决定的。”
“拿起剑！顺德！”汝晴说着也御出自己的辟水剑。
“本宫还怕了你不成！”
仙师府从棘所
纪云禾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牢中挨过多少日子。北方的叛乱声势浩大，和仙师府的交战越发频繁，得益于这些，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过顺德仙姬，不过日子也不安生，仙师总拿着书籍来看，还总与她讨论。
“仙师，”纪云禾用手敲了敲地板，“仙姬天天在外面打架你就不担心吗？还来与我探讨书中奥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书斋呢！”
“没人伤得了汝菱，”仙师说着放下手中书籍，“你手中的书籍看完了吗？既然得空，我问你几个问题。”
“又来”纪云禾一直觉得，仙师其实是一个内心孤僻到偏执的男人。世人都怕他，可纪云禾觉得与他相处，比与林沧澜相处舒适很多，甚至比林昊青好相处。因为她在仙师面前不用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算计都无足轻重，这样反而能让她找到更自恰的角度与他相处。
“问吧，又是什么问题？”
“第一页第一行，笔者‘欲行青烟处’然则青烟在何处？”
“在此处。”仙师挑眉，纪云禾自信满满，笑着继续说。
“上一本书，《天南国注》，笔者以梦为托，借梦游天南国，写遍天南国山河湖海，然则却一直在追逐一人脚步，此人在她梦中，白衣翩翩，长身玉立，举世无双，所以她愿追随此人，走遍天下。最终因此人而沉溺梦中，在梦中而亡。”
“笔者欲行之处，并非梦中天南国，欲寻之人，也并非梦中那个影子，而是在梦外，只是此人太高不可攀，难求难得，令她宁愿沉睡梦中，直至梦竭命终，也不肯苏醒，面对一个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人。”
仙师闻言沉默。
“上一本《天南国注》和上上本《长水注》还有上上上本《吟长夜》，都是同一女子所著吧？”
“你如何知道是女子？”
“还如何知道，这字里行间的相思之意，都要溢出来了。你说我要如何知晓？”
纪云禾一边敲着矮桌，一边道：“这书中，相思之情万分浓烈，然则这文章立意也困于相思之中，再难做高，文笔有时也稍欠妥当。这书让我来看，足以令我看得津津有味，只是，
不太符合国师您的身份吧，你这日日研读这种女子相思之作，莫不是”
“写这书的人，便是你所爱之人？”纪云禾打量他道。
仙师倒也没含糊:“是她写的，我誊抄的。”
【原本甚至都舍不得拿出来翻看吗】
纪云禾有些叹息:“既然她喜欢你，你也这般喜欢她，为何还生生错过？”
仙师抚摸书页上文字的手，倏尔停住:“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给这天下办丧？”
纪云禾沉默，随后道:“虽然还未看你手中这本，但前面几本我读过。此女子虽困于相思之情，但对天地山河，苍生百姓，仍有热爱，你”
纪云禾话音未落，仙师却忽然站了起来，神情凝肃。
“汝菱。”仙师喊了顺德的名字，身型化为一道金光转瞬消失不见。
北渊边境，白茫茫的山坳中，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各自持剑，相交又分开。汝晴的剑是柄软剑，碰撞时音如滴水，动听悦耳，挥舞起来剑影绰绰，又快又密如细雨绵绵。兵器中长武器较短兵器通常占上风，像辟水剑这样的灵活软剑更是上上承。汝晴的辟水剑剑走轻灵，剑锋走势也出其不意。她说让顺德三招便只防守，在第四招时，两剑相交，辟水剑剑锋诡异地扭成了直角，刺伤顺德手腕。长剑掉落，顺德的伤口似被如细雨刮过。
“你！”顺德按着手腕，似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汝晴挽剑运灵，剑尖一点寒芒如闪电，吓得顺德大喊。
“师父！”金光在剑尖爆发，汝晴早有防备，吐纳间已退到三丈外，呼唤青羽鸾鸟。
“前辈！”凤啼在空中响起，青羽鸾鸟现出真身飞进山坳，化作一身青衣的娇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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